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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点名给弄进宫里去,还能想什么以后?没有比这样突然的事情更让人神伤憋屈难受的了。
苏一呢,在外头溜逛这么久,心头的闷气散了不少,大半算是认下了。这会儿跟许砚在正堂里坐着,微微挂着微笑,与他闲说许多话,只不提被点名叫进宫的话。说了又有什么用,他就算是王爷,也不能跟圣旨抗衡,也不能去阻挠沈太守办公事。这事儿大家都心知肚明,是皇上故意要拆了他们两个。所以辙是没得想了,只能认下。
话说了许多,弯弯绕绕,没个重点。最后倒是许砚挑开了,看着她说了句,“相信我,我会带你回来的。”
苏一表情微伤,嘴唇轻抿住,半晌提嘴角又笑了一下,“回不回来也没什么打紧,到京城到皇宫去看看,还不枉此生了呢……”说着声音打哽,“你也不必为我费神了,听上头的话,该娶谁就娶谁吧。这么耗着,一大把年纪了,别人总要说闲话的。我么,跟过你一程子,足够了……”
这话说得洒脱,可难以描摹的心情两个都知道。许砚把她揽进怀里,手轻抚她的头发,说的还是那句,“你信我。”
眼泪从眼眶里冒出来,收脸压在他胸膛上,没一会儿就湿了大块衣衫。泪意控制不住了,环住他的腰,只顾哭了一气。她不知道入京以后会发生什么事,以后的生活又会是怎样的。信他,不信他,都没什么所谓。从此没有自由身,一辈子都得叫人在手心儿里捏着。
可人生总该要存着一丝希望的,因选择,信他吧。
这事儿办得十分急,次日知州府上就来了人,领了苏一上车带走。亲人辞别,泪眼涟涟。苏太公白发苍苍,脸上纹路深深,也汪了满眼的泪水。他妻儿都去了,就剩这么个孙女,却也要离他远去。有生之年,不知还能不能见到。他老了,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不知还能不能等到她回来。
苏一在马车上闭眼咽泪,可却是越发汹涌。许砚也来送她,满目阴沉,夹杂伤愁。却不能送她进京,也只能在城门外瞧着马车远去。这一程很远,路上得颠簸三月左右的时间。而这一去,却不知得多久再能得见。
苏一先怏怏伤神几天,看着车外景色变换。后来心头松了几分弦,有时便与衙役闲说几句,问到了什么地方,问还有多久到宫里。后来话说得多了,便说起各州的风土人情,讲京城如何如何繁盛。要说宫里么,那没人去过,不知是一番怎样的景况。
苏一搭着马车床沿儿叹气,瞧着西侧大片的火烧云,心里想着不是京城的繁盛和皇宫的金碧辉煌,仍还是她的爷爷,沈三、石青,和在朝阳下从韩肃府上出来的王爷。
陆路转水路,飘一程子,再换马车。这么倒腾到京城,已到了秋日。四下都萧索起来,未入城就见得满山郊的黄叶枯草。苏一挑着马车窗帘子往外瞧,只见城外也是民舍密聚,街道四横,比之渭州城的南大街也不差什么。再到城门前,城门巍峨,四环城壕,旁侧皆栽种密密的杨柳。这会儿卷了叶子,风一吹落了满河面的黄叶。
眼见着马车轱辘辘进了城门,手心攥出汗来。这城里她谁也不识得,宫里更是半个人不识,总有些不踏实。沈太守的话,她是被招进宫里做手艺匠人的,不知是怎么几道程序。宫里不比别处,怕不是那么好呆的。走前沈曼柔与她说了许多,她也记下了。心里打好了主意,进了宫自当收敛性子,少说话多做事。旁的不指望,只承望能平平顺顺活着。兴许真有那么一天,大庆殿里那位发起慈悲来,放了她出来呢。
马车沿着御道一直往北,直达皇宫大门。在皇宫前打了个弯绕,从掖门进宫去。到底是打好招呼的,什么都顺遂,没有太多繁琐的事。马车将苏一拉到翠花坊,停车下来,自有太监打扮的人接引她,带着她去见翠花坊管事的。
管事的也是个太监,瞧着年岁不小了。苏一也不敢拿眼直剌剌瞧人家,不过都是余光下的一瞥。她便是不懂规矩,也得事事小心谨慎。低眉哈腰的,听着那太监说,“规矩还是要学的,往后主子面前儿伺候有的是时候。”
苏一应声“是”,看着眼前晃动的深绛袍摆,心慢慢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