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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长廊里,将唐装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随即走出堂口,让下人将附近裁缝店的裁缝叫来。
在学校穿唐装的学生不乏少数,稍微穿两天就抹得跟泥猴一样,可江生那天穿着唐装来学校时好多小女生都跑到教室门口看一眼江生,下课后还有一名高年级的女生找到我,塞给我几块糖,让我把一张纸条递给江生,嘱咐江生一定要看完。
那些天父亲也逐渐振作起来,每天母亲去镇上编斗篷,他则在地里忙活,有时会将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也没再碰过酒。
屯子里的人自然也看到了父亲的变化,有时父亲跟他们主动打招呼时都会互相打趣拌两句嘴。
可好日子并未长久,父亲的劫数终究是到了。
那日父亲将黄豆地里新长出的杂草除了个干净,见天色还早,四下里又有不少人都在捉蚂蚱,于是他也放下锄头跟着大伙捉蚂蚱。
那时两名宪兵队的人正好巡逻至此,见父亲眼熟就上前询问,他们并不懂中文,用日语问父亲叫什么父亲也听不懂,问了半晌没问出个所以然,其中一个士兵就指着父亲手里串着的蚂蚱问起来。
父亲提着蚂蚱解释道:“这叫蚂蚱,我在捉蚂蚱,蚂蚱就是蝗虫!”
“皇军?”两名士兵听到父亲的话当即大骂起来,他们端着枪指向父亲,大概是将父亲指的蝗虫听成了皇军。
父亲连忙跪下来说道:“我说的不是皇军,是蝗虫,蝗虫啊!”
那时父亲的旁边还站着一个人,也是三里屯的村民,那村民叫徐大量,为人很是胆小,才刚结婚两年,有个一岁的儿子。
徐大量见父亲被枪指着,他吓得踉跄后退,转头就跑。
宪兵队士兵见徐大量逃跑就开枪警告,徐大量当下抱着头跪在地上求饶,嘴里喊道:“皇军饶命,皇军饶命!”
一名士兵用枪尖儿将徐大量的下巴跳起来,指着徐大量手里蚂蚱嚷嚷。
“这是蝗虫,不是皇军!”徐大量吓得颤颤巍巍地说道。
砰的一声枪响,士兵开枪打中了徐大量的胸口,徐大量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父亲吓得面无人色,如今他没有警署保着,在这些宪兵队的士兵眼里跟条狗没什么区别,他想要跑,可一条腿是瘸的,宪兵队的士兵枪法向来很准,他根本跑不掉。
一名士兵又指向父亲身旁被串成一串的蚂蚱嚷嚷起来,父亲闭口不言,士兵便将枪口对准父亲的脑袋,让他回答。
父亲说:“是蚂蚱,是蚂蚱。”
那名士兵看向身旁同伴点了点头,接着一枪打在了父亲的大腿上。
父亲捂着腿哭喊起来,等两名士兵都走远了躲在远处的村民们才跑来将父亲和徐大量都都扶回屯子里。
村长在我们村子是比较擅长医术的,他先帮父亲和徐大量紧急止血,直到附近几个村子的村医都来到三里屯。
父亲是伤在了腿上,他的大腿被打伤了动脉,流了很多血,子弹被取出后就疼得晕了过去。
村医告诉母亲说,父亲很可能从此就废了一条腿,村民们暗自都说这是父亲的命,先是在宪兵队干活伤了左腿,随后又被宪兵队士兵打残了右腿,还有人说这就是做汉奸的下场。
而徐大量是被子弹射穿了肺部,在那个年代,子弹射穿肺部相当于无药可治,就算能治也得送到北平内城的大医院,等一路颠簸将人送过去,怕是尸体早就凉了。
对于徐大量的枪伤,村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这些狗日的小日本,满嘴都是鬼话,皇军蝗虫分不清,自个儿听不懂就要随意要人性命,真是一群畜生!”村长狠狠地骂道。
而躺在床上的徐大量身子越发冰冷,他临死之前还小声说道:“是蝗虫,不是皇军,我是良民,大大的良民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