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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客的打扮很奇怪。
看他们的打扮, 你绝对看不出这是哪国人, 一身说不出什么颜色的古怪的袍子, 将身体包裹在其中, 就好像一条毯子,或者一条小棉被, 将身体遮得严严实实, 高矮胖瘦一律不清楚。
再看脸, 以青铜面具覆之,除了一双黑黝黝的眼睛露在外面, 你也无法知他的容貌究竟如何。
奇怪的事, 即使身着奇装异服, 却似乎与周围的环境形成了奇妙的化学反应,当人安安静静地坐在原地,你说不定会下意识地忽视他的存在。
韩安想了一会儿,觉得这应该是闭息之术。
不管怎么样, 起码可以说明,在他面前的不是普通人。
应该是某家或者某国的死士。
死士这两个字才浮现在韩安的心头, 就让他的脊背不由自主地挺直,更不要说这些人在进来之前还说是知道对付秦国的方法。
就算新韩王认为秦国已经强大到了不可战胜的地步,但不最后试试,他又不甘心。
韩国在秦国内的探子传来消息,秦国的军队已经开始集结,似乎想要掀起一场浩大的战争,韩国本来就弱小, 而且距离秦国并不远,根据战国时代远交近攻的理论,秦国不是对自己国家动手就是对赵国动手。
赵国现在的国君虽然不着调,但他们国家的底子韩国深厚多了,无论是国土面积也好还是军队力量也好,无论怎么算,韩国都是最好打的一个。
韩国的时间不多了。
他皱眉,又想起了托人给韩非送的信件。
虽然他早就想到信件石沉大海的结局,但是等了许久却没有等到回复,还是挺失落的,如果能联系上韩非,说不定他还能帮助韩国与秦国周旋一二,但现在连联系都没有联系上,就什么都不用说了。
倒不如听听面前人想要做什么。
这样想着,他直视眼前人道:“不知阁下有何救韩良方?”
他话说的漂亮,但是对方却不买账,如同停摆许久的钟表忽然又开始转动,却没有上足够的润滑油,低头,甚至都能听见“卡塔卡塔”齿轮转动的声响。
死士道:“我不知道什么救韩良方。”
声音沙哑,嗓子似乎被烟熏火燎熏坏了,说话的时候就好像声带破了一个洞,还会窜风。
韩安眉头微微一皱,不知道是因为他的生硬,还是因为他不尽如人意的回答。
但下一句,死士却说到点子上了。
他道:“我只知道对付秦国的方法。”
韩安大喜道:“这就足够了!”
知道怎么对付秦国,起码能多撑一段时间啊。
死士道:“秦国决定攻打韩国。”
一句话一个雷,刚才心情才变好一点儿的韩安脸又白了。
晴雨表都没有他变脸来得快。
但韩安是真的被这句话吓到了,他道:“阁下所说可是真的?”
死士道:“韩国在秦国的探子难道没有发现?”
就是因为发现了,所以才会恐慌啊。
韩安想,他们的探子只是发现秦国在做战斗准备就让他辗转反侧,夜夜不得安眠。
但即便是担心到心态爆炸,他也还在自欺欺人,试图说服自己,秦国或许不是对他们国家动手的。
毕竟秦国周围还有赵国啊,山东六国又不仅仅只有一个韩国。
即使攻打他们国家的可能高达90%。
现在忽然跑出来一个神秘人告诉他韩国要被秦国攻打了,韩安心理防线瞬间崩溃。
立刻就相信了。
因为之前的闭口不谈,只是因为他的胆小。
韩安沉默了一会儿,努力不让自己因为恐惧而过呼吸,之后就朝着对面的死士深深一拜道:“请阁下教我如何对付秦国。”
如果在这里的不是死士,而是一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无论来自哪个国家说不定都会被韩安周全的礼数感动一下,谁叫韩安是韩王,这年头王真的能礼贤下士的绝对不多,嬴政算一个,然后就没有别人了。
韩安如果早生一点,说不定还能成为中兴之主呢!
虽然现在韩国要灭亡了。
但他再礼贤下士都没用啊,因为在他对面的不是读书人,而是一个同机器人没什么区别的死士。
他是不会感动的。
死士接着机械地说明对付秦国的方法,他道:“秦国现在有几样常人无法对付的新武器。”
一听新武器韩安眼中闪过一丝恐惧的光芒,他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人,能够被专门提出来说的新武器,其作用可想而知,更不要说加上了“常人难以对付”的定语。
他立刻道:“什么武器?”
死士道:“有一物名为战车。”
韩安道:“可是寻常见到的战车?”
死士道:“当然不是。”
他道:“战车上有唐弩,一次性可以发十箭以上。”
韩安傻了,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
毕竟单独的唐弩就是攻城武器,一次只能发射一箭都能改变战局,更不要说是一次能发射十箭以上了。
他心中有所怀疑,这样的武器真的会出现?
死士还在讲秦国的新武器,但如果一个秦国的机密要员在这里,就会发现他话中的武器都是几年前的款,惯炮什么的更是没影的事,显然,这个死士的主人就算是秦国内的人,也绝对不是内部人员。
现在秦国的几位当权者都是小心谨慎之辈,绝对不会将新武器的事透露给有异心之辈,但说到底,保护得最严密的,那肯定是最新的科技,前几年的武器都被淘汰了。
但就是这些已经被秦国淘汰的武器,韩王听着竟然还不太相信,因为它们的存在远远超过了他的认知。
一开始韩王还挺认真地听,但后来,表情却逐渐逐渐地变了。
他心里想,众人怕不是来糊弄他的吧?
你把现实世界逼逼成玄幻世界总是要上实锤的吧,说了这么多却不给他看看证据,有什么用。
一张嘴谁不会吹啊!
就在他的忍耐快要到极限时,眼前人终于上实锤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图纸。
图纸在韩安面前缓缓展开,他的眼睛瞪得老大。
韩安道:“这是?”
语气中满是惊疑不定。
死士道:“这就是战车的图纸。”
或者说战车3.4版的图纸。
但秦国内已经进化到9.0版了。
这是三年前的老古董了。
但问题在于,死士的主人不知道这是老古董,韩王也不知道。
他的鼻子中喘着粗气,虽然韩安看不懂图纸,但这并不妨碍他了解到,这战车是非常非常厉害的发明。
可以连续射出10支箭,而且还是唐弩,这是什么概念啊。
死士终于将自己主人所要传达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了。
他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虽然听起来不是那个意思,但他所想表达的,应该就是用秦国制造出来的武器攻打秦国制造出的武器吧?
韩安兴奋地搓手,他心道,韩国,说不定有救了。
下属递给了叶孤城一封信。
叶孤城将信件接下,下属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不得不说纸真不愧是四大发明之一,当秦国改良出了可以书写易于保存的纸,并且找到了短时间能将纸张量产的方法之后,在短短的几年之内,书简被飞速地淘汰了,读书人都用上了洁白的纸张。
就算是难得识字的拼命都能买得起纸,因为一大块的纸价格还没有打一次酒贵,可以说是最底层的百姓都买得起。
更不要说秦国开设的学校还免费发纸。
关于学校,这可以说是秦国首创的新措施,在此之前,只有大学与小学之分,与后世不同,在这年代小学才是高等学府,是在宫中开设的小课堂,而大学,那则是开设于乡野之间,供下层贵族上的。
私学的兴起让平民也能上学,但也只有富庶的平民能够上学,束脩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并不是人人都能承担起的。
而且,对大部分的百姓来说,上学根本就是必要的啊,秦国可是农本位国家,会种田就行了,再不济大家还能立军功啊!
所以义务教育的开设一开始是因为秦国的钱现在多到让人发指,而嬴政本人意识到科技改变世界之后,终于发现了受教育的重要性。
能培养出吕不韦这样的政治大才,或者是韩非那样的士子,再不济还要有人能够进入研究所为了公输家打下手啊。
然后他就无奈地发现,按照秦国的基础教育,大部分人只能去种地。
但以前,是田地太多收成太少,在针对性地研究农业之后,杂交技术让秦国的产量翻了好几倍,都江堰以及郑国渠的存在保证提供不受天气影响的合理灌溉。
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导致平均存活年龄上涨,如果还像以前一样,将大部分的劳动力都投入农业,好像就没有必要了。
当然,这不是说秦国已经成为了一个商业国家,事实上,他们是再传统不过的农本位国家,农民的数量多到了山东六国无法想象的地步。
他们需要的并不是改变重农抑商的现状,只是进行些微调整,寻找一个对秦国更好的,新的平衡。
族老在朝廷上装死,他们已经学会了眼皮子抬抬不表态。
比起韩国的族老,秦国的族老简直就称得上可爱。
特别是他们的君王,同韩安也不一样,嬴政虽然很礼贤下士,很听得进臣子的劝谏,但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强硬派。
特别是对他完全不同意的有关于遵循祖制的言论。
客气地听族老抱怨完,然后再客气地把他们送走,转头就寻个理由,让他们十天半个月进不了咸阳宫,这是常有的事。
对于族老来说,可以说是非常不客气了。
但是想想,连太后都被他圈了,嬴政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他从来都不是个愚孝的人。
可是说是非常强势了。
秦国的族老们捶胸顿足呼天抢地,但等过了一段时间却发现,按照新政运转的秦国竟然真的变得更好了。
哑口无言。
这他们就没办法了。
这群人可不是韩国族老,老秦人务实的天性克在他们的骨血之上,发现新政对秦国更好,自然不会去排斥。
毕竟他们都是真的想让秦国变得更好。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这个国家上下一心的程度,让全世界为之震撼,否则,位置偏远,文化不昌盛,还没有钱的秦国,为什么能够成为战国中的庞然大物?
靠的就是齐心协力。
在某一天之后,嬴政他们忽然发现,他们朝廷上的阻力变小了,无论说什么,都会跳出来阻止他们的族老开始不哼气了。
局势变得越来越好。
话题扯回来,叶孤城从下属手中收到了一封信。
这信件的主人显然不是他,这是从韩国而来,送给韩非的信件。
虽然不太好,但叶孤城还真的是在韩非收到信件之间就将这玩意儿拦截下来了。
他想,自己就算是闭着眼睛都能猜到其中的内容。
展开雪白的信纸,果然。
如果删掉其中抒情的话语以及啰啰嗦嗦的句子,剩下来的也不过就是最后几句隐晦的询问。
能不能打听秦国的现状?
他们想要干什么?
是不是要攻打韩国?
如果要攻打韩国,你能不能周旋一二?
韩国的未来就靠你了!
叶孤城嗤之以鼻。
如果一个国家的命运是靠一两个人就能扭转的,那就不叫一个国家了。
大厦将倾,竟然将延续一个国家的重任全部担在一个人的肩膀上,这波偷懒,就算叶孤城也不得不服。
而且……
他看看寄信人,果然是新上任的韩王韩安。
是他传信,那就不是偷懒了,而是逃避责任。
自己是韩王,是最应该肩负起一个国家兴亡的人,却偏偏要将这责任全部让渡给韩非,可以说是很牛逼了。
叶孤城想,这种信件才不需要给韩非。
所以他就直接将信纸给烧了。
他次啊不是那种给自己留下后患的蠢人。
但就算是韩国来的信纸已经被他烧了,也并不意味着,叶孤城就能不担心韩非了。
毕竟他在灞下学宫任职,而不是将自己关在铁屋子里著书立说,学校能让他见到各种各样的人,也能从学生的口中知道情报,千万不要小看这些学生的消息灵通程度,来自各个国家的学生,时不时就能收到来自中华大地各地的信件,这些信件如同纷纷扬扬的雪花,能将人给埋住。
秦国的学生自然知道秦国开始做战争准备,当他们将消息带回学宫之后,每日一次的聚论题目就变成了“秦国最先攻打哪个国家”。
然后韩国就以压倒性的优势取得了胜利。
所有人都默认,第一个攻打的必须是韩国啊!
谁叫他们那么弱还与秦国靠得近。
韩非在灞下学宫中走动的时候,就正好碰见了下面的学生讨论。
不得不说,叶孤城把他送对地方了。
灞下学宫中虽然有很多学子都为了进入朝廷而努力,但是作为学宫,这里还算是一个学习气氛浓郁的地方。
韩非虽然口吃,但丰富的学识让他收到了学生的钦佩,年纪不大虽然让他一开始被一些学生所排斥,但学生与老师之间的切磋无非就是在课堂上,当他展现出了远超自己年纪的知识后,大部分的学生都因为之前对他的轻视而深深地懊悔,对韩非更加重视。
他在灞下学宫可以说是人气教师了。
韩非走进聚在一起的学生问道:“今日的论题为何?”
那学生一时间没有多想,竟然大咧咧道:“是秦国究竟最先攻打哪个国家。”
他的同窗嘴角一抽,以宽大的衣服做演示,在他的脚上狠狠地碾了一下。
大嘴巴学生:……
疼到飙泪好吗?
但正因为过于夸张的疼痛,他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韩非先生不就是韩国的宗室吗?自己怎么能在他面前说这种话。
恨不得抽自己一百个巴掌。
韩非的态度还算是正常,他道:“那你们就来说说,秦国会最先攻打哪个国家?”
学生都不说话了。
明明是热闹的聚论场所,却因为提问人的改变而鸦雀无声。
他们并不想说是韩国,但也想不到说其他国家的好理由,只能沉默。
很多时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韩非笑了一下道:“可是韩国?”
别误会,他的笑容很和善,至少是不带嘲讽的,对这些学生,韩非的态度好极了,一点都不像是对待曾经韩王那样横眉冷对。
然而,学生们看见了他的笑容,一个个表情严肃,如临大敌。
也是非常害怕了。
有人想说“先生,不想笑就不要笑了”,随后却硬生生将自己安慰的**止住。
大部分的学生都是小贵族或者有钱的平民出生,这里就算是有大贵族,一般也都是秦国的大贵族,宗室,其他国家的,除了韩非一个都没有。
本身就无法理解韩非现在的心情,还要劝说,这就有点假了。
韩非摇摇头,感叹一声道:“时也,命也。”
众人模模糊糊猜测到了他的意思,但却没有出声挽留。
就任凭他带着一身苦意走了。
等到韩非走了之后,仿佛被按下休止符的学生们才动了起来。
最先说错话的学生眼中含惊恐,他道:“韩非老师不会……”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旁边聪明的学生又踩了一脚。
他道:“慎言!”
他会不会自杀?
所有学生都是这么想的。
在这年头,自杀并不是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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