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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上,扭过头看魏寅庄。
不知道魏寅庄小时候长什么样子,会不会和现在一样吊。
可秦政和他出生不在一个时代,幻想魏寅庄的童年等于凭空幻想他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童年,想不出来。
可能小时候会是一个像鹿力大仙那样的大仙开的道观里面一个端茶送水的小豆丁?
秦政一想有点想笑,就凑过去,亲了亲他。
魏寅庄大腿上有伤口,秦政给他擦血的时候一块把他裤子内裤都脱了,现在血流得没那么多,伤口还是很难看很吓人,但秦政看见又不自觉把注意力向上转移了一下。
露着那儿是不是不太好?
秦政犹豫了一下,从魏寅庄身下揪出黑袍,在那儿盖上了很小很小的一小块衣角,也遮不住,看上去有点滑稽。
秦政又盖上了一点,一边儿想着:
再等等明天应该就可以走了。
他没买吃的,饿了两天多了,该出去了。
魏寅庄在自己愈合,秦政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但只要这里进不来乱七八糟的人,魏寅庄会自己慢慢恢复。
他确实伤得很重,除了秦政看得见的皮肉伤,大抵还有一些修道人才懂的别的伤。
秦政不懂,也帮不了他,早出去晚出去对魏寅庄没区别。
秦政又躺了一会儿,到了四点多,夏天天亮得早,天边已经露出一点白。
秦政睡不着,又翻了起来,去草坪里凭记忆摸出了他前天被魏寅庄摔在地上的手机。
屏幕碎了,但秦政试了试开机,手机居然苟下来了。
还有一半电量。
秦政决定苟回魏寅庄身边玩手机,这是他唯一的娱乐通讯工具了。
但刚躺回被子里,手机响了,夜很静,手机铃声把秦政吓了一跳,下意识看了一眼魏寅庄,秒接:“谁呀?”
“秦政你在哪?”裴子青的声音,很压抑,像愤怒到了极点,像崩溃一样控制不住地向他喊,“你他妈现在在哪??秦政你告诉我你在哪???”
裴子青没跟秦政说过脏话,秦政愣了一下:“我在外面……怎么了?”
“在外面……”裴子青冷笑了一声,狠狠吸进去一口气,可他根本冷静不下来,“你他妈居然有脸和我说在外面,今天晚上,或者昨天晚上做得开心吗?爽吗?舒服吗?射了几次?”
裴子青说话说得这么不含蓄,秦政几乎以为听错了人,把手机拿下来看了一眼,备注、声音确实都是裴子青。
秦政吓了一跳:“裴子青你打错电话了吗?四点多天都没亮,你梦游吗?”
“是,我打扰你了。”裴子青音量终于降下来,却像悲哀得没话说了一样,“秦政,所以是谁都可以是吗?”
秦政能猜出裴子青说“谁都可以”说的是上床的事,但他没明白过来,裴子青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他。于是他想了想,认真回答:“正常人的确都可以。”
裴子青声音很冷:“那你就跟我做吧,我跟你上床,你愿意上我还是被我上,我都接受。今天晚上来我家找我,我跟你做,你把你放在那些同性滥/交网站上的信息删掉。”
秦政愣了一下:“我操……你怎么知道的?”
“你想瞒谁呢,秦政,你认为你能瞒得了谁?”裴子青像在哭一样的笑,“只要认识你的人,甚至见过你的人,都认得出你那张照片。”
秦政稍感尴尬,他还以为第一个会联系他的会是背着书包来面基写作业的初中生,结果一个是真想和他上床的,一个是裴子青——
不。
不只这两个。
秦政不小心拉出来了通话栏,看见一排未接来电,十几个不认识的号码。
最多的是裴子青打的,从昨天上午一直打到现在,从上午十点,到十二点,下午两点三点六点七点,到凌晨一点两点,到现在。疯了一样。
秦政还在扒拉未接来电,裴子青问:“你只是想找一个稳定的床伴吗?”
“差不多。”
“我跟你做。”秦政怀疑裴子青现在已经疯了,他不停地向秦政重复,“我跟你做,你想什么时候、怎么做都可以,我当你床伴,你不要再去找别人,找一些乱七八糟的人,秦政,我求求你,你别这么继续下去好吗?你在那些网站上留下的信息,会以后毁了你,会被当做人品败坏的耻辱被人翻出来……你想过你的未来,想过如果你要在学术上走下去的以后吗?”
秦政没想那么多,有点尴尬:“对不起,闲得没事随手放的,我还没约出来过。”
裴子青听见这句话却没有松一口气,反而他觉得很冷:“秦政,你认为你现在正常吗?”
这个问题很让秦政头疼,上个世界楚东辰问了他千八百遍了,裴子青再问一遍,秦政也只能再回答一遍:“有点儿失眠,其他还好。”
“你今天可以随手把你的信息放在那种网站上,明天你还会随手做出什么来?秦政,你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吗??”
裴子青只想把他出国的那两个月秦政认识过谁、做过什么事,全都翻个底出来,他要找出来秦政那个“同性恋人”是谁,可半个月了,裴子青到现在都根本没办法从那两个月里秦政的行程同学那里得出什么线索。
他喘不上气来,之前他认为秦政要提和他上床是在糟践自己,可到现在,如果秦政有一个人陪着他,就能安分下来,裴子青别的也不在意了:“我求求你,秦政,我求求你,到我身边,你有什么需求我都满足你,我陪你,你别……你别这样了。”
秦政窝在被子里,又很茫然。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以为上个世界最后的状况就已经很糟糕了,可原来回到现实,比上个世界还要糟糕。
至少那时候他孑然一身,不会拖累别人。
可现在,他在拖累裴子青,拖累认识他的人,等他家里人知道后,也会被他拖累。
秦政突然心里很疼。
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找不出办法了。
秦政缩了缩,很认真地和裴子青说:“我现在去把信息删了,我也不会再瞎找谁上床,我跟你保证,说话算数。我不找人了,你不用担心我,我做的事情自己会负责。以后你也不要再联系我了,我们可能的确当不了恋人也当不了朋友,你以后当不认识我吧……”
秦政顿了顿,继续说:“你别在我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秦政、秦政……”裴子青浑身在哆嗦,他不知道他在生气还是悲哀。
秦政不怎么在意:“你花在我身上的时间越多,精力越多,我欠你的就越多,我还不上什么,其实连朋友都做不了。你对我好,也没有什么用。”
“不、不是这样……秦政你停下,不是这样的,我从来没认为过你该还给我什么……就算不是恋人,我们还是朋友,我对朋友做什么,我心甘情愿,秦政你不能这么想……”
裴子青很敏锐,他记起秦政抱着电脑来找他玩游戏的那天,就是这种态度——
他不相信谁应该对他好。
之前恋人是。
现在朋友也是。
裴子青不知道秦政继续这么下去,会走到哪去。
他生平第一次产生了想让一个不认识的人去死的冲动。
秦政倒没察觉什么,吸了吸鼻子,为死去的友谊难过了一会儿:“早上了,青青你去睡觉吧,我没跟别人做。”
裴子青说不出话。
秦政以为裴子青没话要说了,就挂了电话。
他真的很烦别人一次又一次让他把他最不想思考的事情好好再想一遍,给别人得出什么结论表明态度。
很累。
秦政什么都不想去想了。
这是他和裴子青最后一次谈论朋友和恋人的情感问题。
他跟谁都不想谈情感问题,因为他从来不想在思考这些事上花费精力。
裴子青要执意和他耗下去,秦政跟他做几次也没关系。
逼他逼得紧了,他确实就懒得再拒绝了。
总归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秦政兴致索然地关掉了手机,也没了玩手机的欲望,凑到魏寅庄旁边继续开始盯他。
魏寅庄脸上没什么伤,秦政就只能戳他脸玩。
秦政想起来以前魏寅庄抱他的样子,心里空落落的,慢慢变得很失落。
他好像从前也没有在魏寅庄身上想要过什么,大概就是听他说话、亲亲他、抱抱他?
秦政费解地皱起眉毛,蹲在他身边,突然发现魏寅庄没有意识好像也能满足以前他在魏寅庄身上的需求。
说话他会听,亲他、抱他也不会让他走开。
其实秦政现在也不敢抱他,怕一碰魏寅庄就散架了。
秦政小声地叹了口气,可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就先呼了几口气,把脑门儿上的几缕毛向上吹得一飘一扬的,犹犹豫豫地先叫了一声魏寅庄的名字:“魏寅庄。”
很安静,所以秦政声音也不大,他能很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声音:“鬼魇什么样子啊?是妖怪吗?上次我没看见它,只看见了一只眼睛,很厉害吧?”
秦政兴致高了一些,躺回去,看着转亮的天空:“我以前真的没见过妖怪,我和我周围的人都不信这些牛鬼蛇神的东西,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不科学的人……你们这些不科学的人是都住在山上吗?和普通人之间会有什么约定吗?政府知道你们的存在吗?”
秦政喟叹:“动物会成精吗?按生物学上的意义来看,人和动植物都是生物,动植物会成精,人会成精吗?微生物会成精吗?以前的恐龙时代会有恐龙精吗?”
没人回答,但秦政看上去很开心:“如果人会成精的话,道士应该就算人精吧?可好像这也和别的妖怪没有区别了……”
魏寅庄右侧肩膀有很深的伤口,但左侧只有锁骨上有一道细痕,渗出一滴血珠,已经快要完全愈合了。
秦政凑过去亲吻他锁骨,顺便把那一滴血舔掉了。
秦政撑在旁边,半个身子倾过去。
缩回来的时候,秦政看见魏寅庄的嘴唇很没血色,又含着那一滴血,用舌尖舔在魏寅庄嘴唇上,但好像那一滴血已经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了嘴里很淡的血腥气。
秦政有点生气地咬了咬他,露出一点茫然:“魏寅庄,我以前真喜欢你。为什么你这么快就厌倦我了。”
他手指有点抖,戳了戳魏寅庄的脸,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秦政愣愣地摸了摸眼泪,又很快吧嗒吧嗒地掉下来了。
他第一次因为魏寅庄哭,两三年前他哭不出来,自己一个人哭不出来,对着别人更哭不出来。
上次在裴子青面前,他只是有点难过会忍不住以前的习惯,所以开了个玩笑,掉了几滴眼泪。
可现在这次,秦政也不知道为什么。
秦政不想让眼泪掉魏寅庄伤口里,就挪远了一点,呆呆地坐在一边,揪了揪地上的草,草不经拔,一揪就出来了,秦政握着一把草,坐在原地不动。
不知道坐了多久,秦政没看时间,天已全亮很久了,秦政有点饿,就去扒过来书包,掏出一本数学的猜想证明书开始看。
看完最后一页,天又晚了。
秦政这几天过得都没太有时间概念,基本看看天亮天暗猜猜时间。
他原本想今天中午走的,这样的话差不多晚上就能回到公寓,还能找个地方吃顿饭。
但秦政打开手机看了看,已经下午六点了,如果现在出去,回到公寓差不多要下半夜了,骑大半夜自行车,他楼下也没有下半夜凌晨开摊子的餐馆。
那他还要再呆一晚上。
再饿一晚上。
三四天没正经吃过一顿饭,秦政现在很虚。
虚得这几天都没再想过打球的事。
秦政又掏出一本儿童文学,躺回被窝开始阅读。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刚刚躺回去,好像魏寅庄动了动。
秦政嗖地扭过头看他。
魏寅庄很轻地皱起眉毛,喘了一下,像很难受,眼睑微微颤了一下。
倏地,他偏过头呕出一口血,蹙眉将自己慢慢撑起一点来。
他一动,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又开始流血,将身下铺的被子洇红了,看得秦政眼皮一跳,十分害怕。
魏寅庄指节屈起,抹掉嘴角的血,抬眼,死死盯着秦政,破损的胸膛随着起伏持续不断地向外流血,声音喑哑得像声带也一并破碎了:“你没走。”
秦政蹲在他面前,摸了摸他的脸:“没,你晕过去了,我怕你死,就没走。”
可魏寅庄像听不见,喃喃:“为什么你没走?”
“我……”
他截断:“你该走的,我已经和你说过,我……”
我不想再见到你。
我烦你了。
滚远一点。
他要如此说。
但戛然而止。
像有一股气流骤地狠狠挤压上魏寅庄胸腔,遏抑得他再说不出一个字,仿佛挤出一个字,都在挤压下产生让人心智崩毁的痛苦。
让他再无法逼迫自己对秦政说“滚开”、说“我厌烦你了”、说“我不会再和你见面”——
因为他明明想说的不是这些。
他想和这个傻子说,留下来,跟我走。
我带你回家。
跟我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阵亡第二天
会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