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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予是以住院病人的身份,被安排在梅的同一楼层病房。
见到梅的那天,即便中央空调温度清凉,还是能透过玻璃窗外的天色感受到异常的沉闷与燥热,熬到午后,终于电闪雷鸣,磅礴大雨倾盆直下,天色也灰沉沉像被蒙了黑盖头。
杜若予做过检查,返回病房时,“偶遇”到了被女警送去检查的梅。
擦肩而过时,她“诧异”地看向梅,梅的眼珠子也从正前方悄悄滑向她——只不过这样的交集很短暂,短到不足以让旁边的人察觉。
等梅再回来时,杜若予便理直气壮前去探望。因为梅是特殊管制的病人,杜若予不能进她病房,只能趁女警不在,隔着门上的小窗口和她打招呼,“梅。”
病房里,梅正站在封闭的玻璃窗边看雨,听到声音回头望了一眼。
杜若予一路过来惴惴不安,心口跳得厉害,可直到梅回头看她这一眼,她突然就有了底气,不再忐忑。
她看出来了,梅是真的记得她。
但梅没有动,维持着扭头的姿势,只是看着她而已。
杜若予撇嘴,露出个苦笑,“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还是在同一家医院。”
梅仍旧看着她,表情寡淡,不说话。
杜若予与她对视半晌,悻悻道:“……你不记得我了吗?那我不打扰你了。”
她放下探视小窗的隔板,就要离开,却忽地听见里头梅清清淡淡唤了声,“若予。”
那声音,像是从干涸百年的地表里悄悄渗出的一掬水,凉凉薄薄的,随时都能消失。
杜若予的手指颤了颤。
如果梅对自己毫无反应,那她这一趟确实白来了。
可如今,一切都还有希望。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去后,才重新拉开隔板,笑道:“我还以为你把我忘记了。”
梅走到门口,与她对视,“你又住院了?”
“嗯,断药好几年,前阵子复发了。”杜若予说,“我还是李嘟嘟医生,你呢?”
“你看见的还是那些灵魂吗?”梅不答反问,“死而复生的那些。”
杜若予仍然苦笑,“你明知道不是死而复生,只是我大脑病变后产生的幻觉。”
梅轻轻摇头,“不,精神分裂导致幻觉只是他们给你看见的东西的一种解释,如果你看见的景象是真实的,而他们是骗你的,你怎么办?”
这是非颠倒的话,杜若予曾在慈心养老院的曹爷爷那儿听过,她想反驳,可再想想对面如今站着的是梅,便按捺下一切心绪,只睁大眼,定定地看着她,“可这是现代医学,是科学。”
“科学?”梅从鼻孔里轻嗤一声,虽没有笑,却叫人察觉得出她的轻蔑和嘲笑。
杜若予不和她争辩,她在这医院里给人留下的记忆一直都是最乖巧配合的患者,她不想贸然打破这印象,“梅,你住在这儿,是被关起来了吗?好像还有人看着你。”
她顿了下,忧虑道:“我看着像……警察。”
“是警察。”梅倒是坦荡,很有几分殉道者的无畏精神。
杜若予踌躇,谨慎地问:“……我刚刚打听了点你的事。你到现在,还想着自杀吗?”
“我不是自杀。”梅说,“我是向死而生。”
“……什么意思?”
“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梅看着她笑,充其量清秀的一张脸因为这个笑,竟然绽放出奇异的光芒,“或者说,就是你看见的灵魂,我也想死而复生。”
杜若予脱口而出,“那是不可能的!死了就是死了,怎么可能死而复生?这世上又没有鬼。”
“不是鬼,就是人。”
“那更不可能。”杜若予说,“除非当时只是濒死状态,还剩一口气抢救回来,但那也不过是没死,怎么说得上是死而复生?”
“你把生和死的界限看得太绝对了。”
“是你没搞清楚生和死的定义吧?”杜若予问,“你就为了死而复生,想自杀?还怂恿别人和你一起自杀?你忘记你过去是怎么住院的吗?你是重度抑郁,你需要治疗。”
“我没有怂恿别人自杀,这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梅轻蔑地说,“我也不需要治疗。”
杜若予还要再说什么,走廊上传来个女人的呵斥,“你是谁?你在干什么?”
那是看守梅的女警。
按照肖队掐表算的时间,女警要出面阻止她们俩的第一次对话。
杜若予吓一跳,忙退开两步,女警上前,先朝门里看了眼梅,确认无误后,哐当合上隔板,开始训斥杜若予,“你知道里面关的是谁你就来聊天?”
“我……我认识她……”
“认识也不行!快走!回你自己的病房去!”女警嗓门很大,走廊上有路过的病人和家属好奇地看过来。
杜若予灰溜溜地被骂走,时不时回头偷看眼梅的病房门,可等她回到自己病房,房门一关,她立即又变回自己平日的模样。
她正想象着梅此刻站在门后,是何表情时,她的病房门就被推开,李嘟嘟和卫怀信前后走进来,前者表情无奈,后者神情愤慨。
卫怀信见到杜若予,气得眼睛瞪得更圆。
杜若予忙申辩,“我答应肖队后,和你说过这件事,你当时虽然很不情愿,但也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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