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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何向阳是一个极度贪婪,为了钱可以不择手段,同时却也有些愚昧,有些狂妄的人。对于他而言,元伯的恩义再重,也比不过钱。
如果他不贪婪,有良心,他就不可能骗了那么多的亲朋好友,甚至做到了传销中层的位置;如果他不愚昧、不狂妄就更不可能去做传销,每天对着镜子说自己是天才。
可马货父亲却是另外一种人,如同元伯的家人一样,也是苦了大半辈子,老实巴交的普通百姓。
何向阳多年前就害过自己的女儿,前一天又还带着一伙人拿着刀跑到家里去找儿子,这样的狠角色,马货父亲惹不起,也不敢惹。
所以,在与何向阳的谈话中,这个老实的中年人完全把性格里面胆怯、懦弱、怕事的一面表现了出来。
这也让何向阳原本单纯想要追问出马货下落的意图,在与马货父亲的谈话过程中发生了巨大变化。
凝视深渊者,必将被深渊所吞噬。
几年传销生涯,在无数骗人与被骗的经验中,在卑劣和谎言的洗礼下,何向阳早就堕入了黑暗的深渊,也摸透了人性。
他完全懂得面对马货父亲这样的人,自己可以得到的是什么。
而且,他也不必害怕。
这几天发生的一切,已经令他明白了自己的靠山到底有多强大,甚至有可能他都把刀疤成兄弟的忍让看作了一种失败,一种低头,一种被征服。
他甚至还可能想,昨天被他们砸掉的麻将馆也远远不止几千元。马货一样屁都没放,那他何向阳再多拿个几千元又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他坐着马货父亲的慢慢游去了马货家里,并且找马货的家人要了5000元。
但是,马货的妹妹却不再是当年那个被骗到广西来宾,胆小怕事的小女孩了,心中的仇恨已经让她变成了一只母老虎。
当何向阳刚一出现在自己家里,这只凶悍的母老虎就与他发生了剧烈的冲突。
这次,何向阳毫不留情地痛打了马货妹妹一顿,惊吓万分的马货父母过来拉劝,也多多少少挨了几下。
何向阳贪婪到借着给兄弟报仇的名义去诈钱;不择手段到痛打了别人的全家;狂妄到光明正大地在人家家里行事;愚昧到完全忘掉了前几天的那顿痛打,甚至还认为对方不敢把他怎么样。
一个原本无足轻重的卑鄙小人身上那些龌龊缺点,造就了一个出人意料的突发事件。
就是这个事件,让死神的目光超越了之后的5个日夜,忽略了万家团圆的新春佳节,而直接跳到了二〇〇二年农历正月初二。
那黑暗和血色交织的一天。
公元二〇〇二年二月十三,壬午年壬寅月壬子日,正月初二,苍龙尾宿。黄道历法书:冲猴,煞北,时冲丙申;忌:白虎为金,主刑伤,易用铜制麒麟降之,是为白虎须用,麒麟制符,日时相冲,诸事不宜,大凶之兆。
多年以后,翻开皇历,我才发现这早已是注定不祥的一天,是我们兄弟所有人穷尽毕生时光都难以忘怀的一天,也是受尽了命运嘲弄的一天。
不过纵然是这样,我却深刻记得那一天天气并不坏,相反还非常不错,飘飘忽忽一整夜的大雪赶在人们起床之前就已经悄悄停了下来。
南方潮湿阴冷的寒冬里面终日难得一见的太阳,在这一天高高挂在了天空,和煦阳光慵懒而又舒服地洒在了每个九镇人的肩上。
虽然正值苦寒,春风未至;然而节庆正浓,离人相聚,瑞雪艳阳,也是一番大好时光。
过大年的喜庆味道还远远没有散去,正月初三,却又正是西方流传过来的情人佳节。
在这样的气氛下,整个九镇到处都是一片温馨祥和,大街小巷随地可闻邻里之间亲热和气真诚恭喜的拜年声。
大人们基本上都足不出户,妯娌连襟、儿媳翁婆、兄弟姐妹们纷纷围坐于火炉两边,膝上搭着蓬松温暖的烤火被,架上一方牌桌,把凛冽寒气关在门外。于是,嗑瓜子的声音,电视节目的声音,以及清脆的麻将声音都随着欢言笑语一起飘溢起来。
小伢儿们则个个都穿着崭新的衣服打开家门,叫上左邻右舍几个年龄相仿的小伙伴,一起来到外面空地上,全然不顾已被寒冷天气懂得冰凉通红的小脸和耳朵,兴致盎然拉开架势玩耍起来。或是跳橡皮筋,或是堆雪人,或是打雪仗,或者拿着各自过年的烟花炮仗放个不亦乐乎。偶尔还能听见几个年纪稍大调皮男生们的得意大笑和小姑娘们有些羞涩、有些恼火也有些欢喜的娇嗔。
年轻人大多数走出了家门:
一是要为马上到来的情人节做准备,二是过年的这几天,都在家里陪着各自父母,没空与自己的那个他或是她见面,如隔三秋的感觉越来越浓,早就觉得有那么多新鲜事要给他讲,有那么多甜蜜话想和她说,而这个艳阳天更是撩动了情人们心底的一抹相思。
于是,一份份年轻美好且甜蜜的爱情也就在这个艳阳天里出现在了九镇的每一个地方。在姑娘羞涩的脸上,在后生讨好的笑中,在离父母稍远的地方捂着嘴打手机的幸福里,也在那种种精心准备的礼物背后。
虽然当流子已经这么多年了,我却没有学到流子们普遍黑夜白天颠倒的坏毛病。
无论多晚睡觉,都还一直保持着多年前在父母身边读书时候的早起习惯。那天也不例外,我起得很早,这两天什么事都没做,终日就是看看电视,读读书,打打牌,难得这么好的太阳,就连没有情人的我,心里也难免漾起了几许莫名的情怀。
我想那天,元伯应该也非常高兴,因为那一年是他头一次过年封给父母大红包。
成长的自豪与父母的骄傲,一定让他拥有了一个相当不错的春节。
这样的佳庆,如此美好,也掩盖住了人们的眼睛,谁都不曾看见那掩藏在一片祥和背后的重重杀机。
那一年,刀疤成、拳皇和马货不知道是顾及我说的话,还是早就想好了要办事的原因,他们确实都没有回家过年。
一整个春节,三个人都窝在九镇旁边一个小镇的朋友那里,我不知道在这样万家团圆的时刻,他们的春节是如何度过,是否快乐抑或悲伤,我也不想知道,因为这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在这个春节,他们做好了一切的准备,而且就在春节过后的第二天,他们回来了。
正月初二是三哥与廖光惠啤酒机场新年第一天开张的日子,于是一向好赌的何向阳也立马赶去捧场,想讨个彩头。
在去的路上,他给元伯打了电话,元伯一口应允,随后就来。
元伯出门的时间是上午10点左右,当他出门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刀疤成三人就从邻镇动身,赶向了九镇。
在去商贸城的路上,元伯碰巧还遇见了年前刚从石碣回家过节的常鹰。
两人交谈了半天,谈到了正在广东卫立康那里躲灾的险儿近况,也谈到了等过两天清闲之后,叫上我和小二爷、地儿等人一起聚聚。
随后,元伯在十字路口买了一包槟榔和一瓶鲜橙多,然后边走边喝直接去了商贸城里面。
十来分钟之后,刀疤成三人的车经由神人山脚下的公路开进了九镇。
听啤酒机场的娄姐说,那天元伯显得很高兴,一进门,见到人就高声拜年,满场子转兴高采烈地给人发烟,而且手气还相当不错,第一把买青岛,第二把买嘉士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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