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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爷有一个司机,已经跟在身边一年左右,也姓朱,二十七岁,九镇金龙山人,是他家的一个远方堂哥。出来闯世界很早,十几岁就跟着人去了佛山做家具,后来又去过揭阳炮台镇磨大理石板,在上海干过小饭馆,跑了半个南中国,却因为做人太过老实无用,适应不了大城市的繁复纷杂,一直没有赚到钱,最后走投无路之下,由父辈出面说合,投靠了小二爷。
小二爷住在市中心一个叫作钻石广场的楼盘里,司机就租房子住在他的楼下。
当天上午,小二爷起床之后,按惯例让司机去楼下一家面馆给他买了一碗面,半片猪蹄,吃完后,小二爷坐在自家餐桌旁,无意识地给司机多说了一句:
“昨天搞太晚了,没醒神,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要不就把手机关了,我们都在家休息一天。老表,你觉得怎么样?而今这个日子还不如当年在乡里自在啊。”
司机当时并没有搭话,只是继续收拾着桌子。
他说他太了解小二爷了,他知道这只是一句聊以自慰的牢骚而已。
他还哭着给我说,如果那个上午小二爷真像口中所说关机的话,也许现在还是平平安安的,逃过一劫了。
只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只有注定。
这些年间,在我能不管事就尽量不管,能不早起就绝不起床的同时,小二爷却也养成了事事在心,处处留意的谨慎心思。
既是天生操劳之人,也就注定逃不过这场血光之灾。
所以,话一说完,小二爷还是回房换起了衣物。
等他收拾停当,两人走出家门的时候,司机说楼下街道上响起了“洪湖水,浪打浪”的音乐声,根据市环卫局安排的洒水车出工时间推算。
他们走出小区的正确时间应该在早上八点整。
这就是小二爷,永远都会在同一个面馆吃面,同一个时间出门。
小二爷先和司机一起来到了王朝,点了一下场子里的酒水账目,交代了地儿和小黑一些应尽事宜。
十一点正,他的手机闹铃响起,起身离开夜总会。
在楼下停车场,他遇见了险儿和大海。
他告诉险儿,要去珍珠大酒店,请区里某个部门的二把手吃饭。
险儿让他少喝酒,办事是办事,但没必要天天陪人陪到酩酊大醉,注意身体。
他笑着说,放心,他有分寸。
最后分别前,小二爷又突然停下,好像有些担心的样子,提到了我今天不会来场子里,要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办很重要的事。
险儿问他什么事,他不肯细说,只是交代险儿,如果今天没其他重要的事情,就别出去了,在场子里等消息。因为我的事办成办不成,会有什么后果,都无法预测。现在局势叵测难明,万一有个意料之外的三长两短,至少大本营也还有个人居中策应。
险儿对小二爷的话引起了重视,这一天,他和大海都待在场子里。
也正是因为他这一个抉择,几个小时之后,事态才没有走到最坏的一步。
十一点半不到,小二爷让司机准时将他送到了珍珠大酒店楼下大厅。
这也是小二爷的一个良好习惯:只要是由他本人发起的约会,哪怕约的对象是我们兄弟,都一定会提前至少半小时到场,耐心待客,却也绝不催促。
小二爷让司机就在附近找个地方吃饭,等他忙完之后,会打司机电话来接,然后,他独自一人走进了酒店。
司机肚子并不饿,在酒店旁找了一家足浴城,准备洗个脚,小睡一下。
可是,等他停好车,刚刚上去点好技师,还没来得及脱鞋,小二爷却打来了电话,语气并没有十分着急,只是让司机马上去接他。
几分钟之后,已经站在酒店门外的小二爷匆匆上车,车子开向了西郊工地。
当时时间,大概是中午十二点不到。
小二爷并没有告诉司机为何突然终止了饭局,也没有说所请的客人又是如何处理。
只不过,他上车之后,在开往西郊的路上,打了几个电话。
综合几个电话,司机听出了一个大概。
西郊要开发成湿地公园的那片沼泽地带,本来属于附近一个叫作兰坪的乡所有。但因为那块地实在太烂,耕不能耕,种不能种,就算偶尔有心思活络的人想要撒点鱼苗进去搞养殖,结果发现不是被蛇蛙吃光,就是钻进淤泥里面,再也找不到。
这样一块千百年来狗都不啃的荒地,根本无法给周边居民带来分毫收益,所以当初土地改革,这片沼泽被划分给兰坪乡的时候,乡民们还愤愤不平的闹过很大意见。
如今,时代已变,昔日无人问津的沼泽,如今却要变废为宝,建成公园,周边居民虽然都是乡野鄙夫,没读过什么书,但账还是能算清的。
不开发,就一直都是废地,没有任何价值,他们世世代代还是耕地球的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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