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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上皆绑缚着雪鸿组织特有的标志,他们持着燃香,将香气徐徐送满整个村庄。
云袖端凝半晌,松了口气:“无妨,这是雪鸿克制那个实验的燃香,应该是为了在极早的时间段避免这些村民成为实验品,看来昨日凝碧楼的人刚来过。”她率先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陆栖淮不置可否,背着祝东风照做了。
雪鸿的人没有对他们动手,在香燃尽后很快撤走,第二日,他们便默契地再未提起这件事,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然而,这一宿往后,前路更久扑朔迷离,陆栖淮识破了雪鸿组织内部行路的标识,顺着这追查下去,可是在那之后,标识忽然断了,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是夜,忧心忡忡的二人投宿一间客栈,陆栖淮因为日间奔走淋雨而发烧,甚至没打一声招呼,脸色苍白地回房就睡下,全然忽略了云袖在背后讳莫如深的眼神。云袖凝立了许久,直到窗外渐渐淅淅沥沥的雨声再度转大,才掩上门回房,她的足音消失在漫天的霹雳雷霆声中。
雷雨夜,最适宜发生一些暗流涌动而惊心动魄的事。
云袖端坐在房中,手指反扣着那一面名为薄游的菱花镜摊在桌上,静静想着心事。云寒衫确实是云氏的人,可是却一直是见不得光的身份,已经死了还在身后留下一堆谜团。凝碧楼那个实验到底是怎样的呢……何昱想要缔造一个全新的盛世,和这个实验有什么关系?难道要依托这个实验去实现吗?
云袖难以抑制地凛凛打了个寒颤,手指从袖中摸索着掏出了一页纸片,那是日间朱倚湄的下属无声无息地递过来的,她已经能确定,朱倚湄虽然是凝碧楼万人之上的女总管,但却十分抗拒这个实验,至少在这一点上,她们是一边的。
云袖阅读着纸卷,将脆薄的纸面凑在火焰,恰有一只飞蛾扑上去,刺啦一声,火舌窜上来将纸舔尽了。那上面的内容本来也是暗无天日的,写着:“不日,凝碧楼将夜袭占据南离,通过琴河,连接夔川,直逼京城。请速战完成玄衣杀手的任务,而后前往休与白塔,稍迟则有弑身之惑。”朱倚湄似乎在此处提笔稍稍地一顿,作结:“去往休与白塔的传送阵周围,我已将何昱心腹换为自己的势力,切勿怀疑。”
云袖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薄游镜,缓缓地折衣而起,这一夜的杀戮就要开始了。破门而入的过程进行的顺遂无比,许是因为陆栖淮在发烧,他在床上昏昏沉沉地沉睡,没有被屋外急如擂鼓的雨声惊醒。云袖眼神从窗台上的一个细小的脚印上一掠而过,瞳孔一缩,还未等她仔细去想这种突如其来的想法到底是什么,先前埋好的光点在这一瞬间迸溅而出,映着菱花镜面,惶惶如日。千百道寒光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击打向委顿在床榻上的陆栖淮,云袖看见他下意识地抬手摸往枕下,但还是慢了一步——
她闭了闭眼,听到轰然一声巨响,一切都结束了。
“天呐!”沈竹晞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慌,猛地挣开陆栖淮,惊叫出声。那满目肆意横亘的鲜血太吓人,以至于在脑海中的画面断片了之后,他仍旧不能抽身而出,反而隔空朦朦胧胧地伸出手来,想要抓住那个倒在血泊里无声无息的人。
入手是彻骨的寒凉,半点活人应有的气息也没有。
沈竹晞茫然地抬眼看他,眼神渐渐重新聚焦,嘴唇动了几次,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她……这……未免也……”他断断续续地开口,如梦初醒一般地抬头,一下子紧抓着陆栖淮:“你现在怎么样?你还好吧?”
他上上下下地把陆栖淮打量了一遍,就好像第一次认识他似的。陆栖淮站在太阳底下,绰绰树影笼罩上他眉宇鬓发,皮肤白的透明,神色也淡淡,沈竹晞一时间就有种荒谬的惶恐,害怕陆澜会就此消融在阳光下,如同初春冰雪脉脉流淌入平芜春荒。
沈竹晞忍不住,踮起脚,伸手将他的兜帽扯下来,覆住了额,在那张秀丽的面容上投下一大片阴翳。他微微松了口气,又问了一遍:“你现在还好吧?”
陆栖淮好似也在发愣,被他这一下突然惊醒似的,点头:“还好。”
他道:“我早就怀疑云袖,那个被杀的人,其实不是我,而是我花了几钱紫锦贝去山下找的一个乞丐,让他自己拾掇干净伪装成我,料想云袖深更半夜的也发现不了。”
陆栖淮又说:“但云袖在杀死乞丐后不久便觉得不对劲,除了她以外,还有另一个玄衣杀手追杀我,他们不知道彼此的存在,也没有合作,但对我来说却是加倍的难缠。云袖随后追击阻截我,她与我交手十四次,互有千秋,而在洛水河畔你见到我的那一次,便是我试图将她引入桃花障中伺机杀死,没想到你暂时替我制住了她。”
“杀死她?”沈竹晞有些迟疑地重复了一遍,慢吞吞地说,“这……”
陆栖淮双眉一挑,唇边勾起似笑非笑的讽刺弧度:“她要杀我,难道我就要对她心软吗?”
沈竹晞明知道他这种锋利神情不是针对自己,还是觉得心间微微一恸,声音发涩:“是,你没错,我只是觉得……哎,想不到阿袖居然是这样的人。”
他叹了口气,心头郁郁,听到陆栖淮又说:“很奇怪,云袖暴露得太早,似乎急着要去做其他什么事情似的,如果她在后来对我下手,那样朝夕相处,机会甚多,我是万难防备。”
沈竹晞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大概,大概她是太想杀掉你了,所以看到一次机会就急于动手,回去复命。”
他低声地安慰道:“陆澜,你不要难过啊。”
陆栖淮睨了他一眼:“你从哪里看出来我难过了?”
沈竹晞颇为认真地说:“你虽然喜欢阿袖,阿袖也喜欢你,可是有些事情是迫不得已,不由自主的,接下来一段时间同行,你就当她不存在,不要往心里去。”
“……”,陆栖淮奇异地盯着他,忽然捏捏他的脸,“你可能是个假的朝微吧?我怎么可能喜欢云袖?你不是一向对这些东西都不太关心的,怎么忽然开窍了?”
沈竹晞气急,自己好心劝解他,反而被他调侃:“谁说你不喜欢了?我从,我从,我从所有的地方都看出来了!你从来不会这么针对一个人的,所谓爱之深而责之切便是如此。”
“还有,你要是不喜欢她,为什么当初在南离分别的时候,要送她白玉环?”沈竹晞挑眉,“环——还,你是否期望着她一生都能平安圆满?”
陆栖淮这次却并没有立时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用手虚虚遮住额头,罕见地陷入了沉寂。良久,他才用一种甚为沙哑的语调说道:“也许那时确实是的,但现在——”
他道:“君不守诺,置我伶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