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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好几人,连宇文信的大旗都被他射倒了。只是被围攻得紧,马匹先死了,他便下马步战,即便如此,手下也鲜有一合之敌。后来宇文信身边有人说道,杨烨这是在使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法,此刻全身内力运到极致,逆转龙虎,舍天道取人道,完全不顾后果,是以展现出超出常时的实力,求死之心昭然。宇文信道,还请国师出手击杀此人。原来那人便是北燕国师,号称‘北武林第一’的赵重霄。赵重霄叹了口气,便加入战团参与围攻,杨烨压力大增,转眼就添了好几处新伤。”

    听到这里,李岩“啊”了一声,他虽知杨烨最终必然无幸,但依然觉得一阵难过。阿史那瑕接着说道:“那个层次的战斗,我是不明白的。只是后来杨烨的枪法越来越暴烈,一丝的守意也没有,对手或死或伤也越来越多,但他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长枪枪缨掠过之处,全是洒下来的一圈一圈的血迹。再后来,赵重霄也被他一枪伤到臂膀,但他也挨了赵重霄重重一击,若非以枪支撑,只怕站也站不起来了。便在这时,那个号称江东拳法第一的常自在绕在他身后,重重一拳击在他后心,那一拳的劲力,连他胸前的护心镜都被震碎了,连无心也趁机在杨烨背后斩了一刀。他却退也不退,转身一枪,便贯穿了常自在的身体,硬生生的将他钉在了天枢上。常自在本以为立了大功,还没来得及欣喜,直接就死了。杨烨已是强弩之末,伸手去拔钉在天枢上的长枪,拔了几下也没拔下来,便回头对宇文信笑道,二十载内,我这柄枪由我的后人来取,你看怎样?宇文信应了。他又对赵重霄说,你说我们武功谁高谁低。赵重霄说,寻常情况下半斤八两,你有弓在手我不如你,你在马上我不如你,死斗之下我不如你,若是十年之后对决或是我强或是我死。杨烨点了点头,转身抚着插在天枢中的长枪,叹道,枪啊枪,你没辜负我,我却辜负了你。话说完,潜运内力,便将自己炸作了一团血粉。”

    李岩没料到杨烨竟是这样的结局,不由得黯然神伤,又瞬间明了,杨岚口中的二十年之约便源于此。阿史那瑕又道:“据后来统计,那一天战死的称得上一流的高手多达三十四人,受伤的倒不多,基本上当场都死了。我的师父,轧荦山大祭司便是在那一场战斗中被杨烨所伤,十几年了都未完全康复,不然以他的威能,我们部落之中也不会有叛乱了。我后来问过大祭司,以杨烨的实力,他完全能够留下有用之身,别做良图,又何必死守宫门,尸骨无存。你可知道么?”

    李岩沉吟半晌,方道:“我师父说过,杨将军是个很奇特的人,他并非愚忠之辈,只是他肩上也承担着这个王朝仅有的荣光。守卫王朝,守卫祖辈的荣光,那便是他的道。即便他对朝堂上下各种情势并不满意,但这个国亡了,他以性命相守的东西没了,那便豁出命去,来了一场殉道之战。再者,他缠斗甚久,杀伤众多,以一己之身,吸引众多目光,给予他人逃离的机会,这才有了流光一脉。以身殉国,这是他忠于自己的道;留待后生,这是他忠于自己的义。道义两全之人,真是教人敬仰。这样的国,还有杨烨这样的人以命相守,以命相殉,一日余势不尽,来日必生波澜。”说着遥遥对天枢杨烨兵解之处施了一礼。

    阿史那瑕道:“是啊,大祭司跟你说的也差不了多少。咱们说了这么多,还没有帮你解答疑问呢。九天凤语铸冰弦,说的是‘凤鸣’弓,此弓状若凤鸣,一旦开合引箭而发,呈凤鸣之声,是以得名;北邙虎啸扼燕然,便是指的‘虎啸’枪,此枪曾随前朝太宗皇帝东征西讨,威震边陲,又因太宗曾在北邙开府建牙,以是称之;亢龙泣血战黄泉,便是指的这柄‘黄龙泣血’枪,枪柄篆刻龙纹,龙口衔枪锋,逢战见血,如黄龙泣血一般,因此得名。传说起兵之初,太宗得天外陨铁,请能工巧匠铸三件神兵,赐骁将凭之纵横四海,平定天下。到得这一代,‘黄龙泣血’为杨烨所有,此刻刺入天枢,杨烨曾言廿载之内后人自会来取;‘虎啸’为杨烨的师弟薛炎所有,据说随之隐于流光;‘凤鸣’归杨烨夫人韩氏,传说韩氏东归途中伤重不治,此弓应当也在流光。”其实到得此刻,李岩已经见过了三件神兵,“凤鸣”在任侠居见过一次,“虎啸”却是杨岚传自己枪法时使过的,至于“黄龙泣血”至少有一半贯入天枢,未窥全豹。李岩忽地产生一种冲动,要将“黄龙泣血”拔出来一观的冲动。

    阿史那瑕看了看他,轻声道:“别轻举妄动。宇文信亲自颁下的命令,‘不得命令,靠近天枢三丈者死’。前朝这里最是热闹,现在偌大的天枢广场几无游人,这周边不知隐匿着多少朝廷高手,还有强弓硬弩伺候,你若敢靠近,只怕不等这些高手出手,弓弩手就将你射成了刺猬。”李岩凭高远眺,发现天枢孤零零第矗立在广场正中,若是想在无人发觉的情况下潜到就近,神不知鬼不觉取走“黄龙泣血”,只怕难如登天。据于九音说离二十年之约到期大概只有三年左右时间了,这么多年来宇文信一直担心流光城余孽,只是苦无机会,如今明摆着送上门的良机,剩下的这些时日,天枢周围必然是龙潭虎穴,不由得替杨岚暗暗担心。

    之后阿史那瑕与李岩一边饮酒一边聊了些天都的风土人情,她虽在西北苦寒之地长大,但博闻强记,又凭借幼时对天都的印象,说到种种景致,让李岩有身临其境之感。过不多时,阿史那瑕见天色不早,着人会了钞,想必崒干已在四方馆安排妥当,便带众人返回。

    正在这时,侍者前来提醒大伙莫要遗漏物品,趁机在李岩臂上一碰,顺手将一个东西塞在他手中。李岩感受一下,约莫是个纸团,他见侍者头也不回去了,便将纸团放入囊中,跟阿史那瑕返回馆驿不提。

    前朝国力昌盛之时,西域诸国以拜见圣主为荣,然宇文信开国以来,受制于北燕,西域诸国及草原部落地位陡升,相应接待外邦来客的四方馆更加谨小慎微。如今闻得突厥公主驾临,早有通事舍人知会了四方馆主事之人太仆卿苏宪。苏宪得到消息,立刻放下手中正处理的几件要事,忙不迭赶到四方馆,一面叮嘱从人好生款待前来通秉的众突厥武士,又着人翻阅典籍,请教宿老,查询如同突厥这般部族应以如何规格接待公主。由于前朝王公大臣大多逃亡南方,少数殉国而死,且十余年来少有外邦觐见楚皇,直忙得鸡飞狗跳。好容易议定规程,便率众人候于门外。

    四方馆本就离定鼎门不远,是人来人往之处,且大多数都是十年之内新从别处迁来之人,第一次见到四方馆门口的排场,便都驻足围观。苏宪不由得暗自得意,今有突厥公主来朝天子,天子闻讯必然欣喜,自己未必没有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机会。谁知从午时到日头渐西,也没见人来,周边观众早就不耐烦了,已经换了好几茬。好在天都人多,仍有不少人在观礼。苏宪身为从一品大员,除了大朝会,哪里受过这个苦,也不由得不耐烦起来。

    正在这时,前面有人喊道“来了来了”。苏宪大喜,手一挥,周边等候已久的乐师便演奏起来。苏宪本来满脸堆欢,听着听着脸色都变了。一般迎宾本应演奏《倾杯乐》、《迎宾乐》之类的,但乐师演奏的调调中透出一股哀伤之意。原来近些年来四方馆门庭冷落,各主事都没有油水可捞,便盘剥属下,众乐师出于生计,多有帮人丧葬时奏乐营生,此时早养成习惯,欢快迎宾乐曲中夹着几许哀伤,说不出的怪异。苏宪此时恨得咬牙切齿,暗自发誓回头定要好生处理这般废物,脸上却只能挂着笑容,指望突厥公主不致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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