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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全是蜂拥向宫苑的百姓,欢呼吵闹的声音让百里九歌笑意连连,却甚是考验御风的驾车技术。
终于,他们到了,早就有等待于此的宫婢,为两人引路。
随着那宫婢从一簇簇人群中穿梭而过,百里九歌左看右看,近看远看,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头。
“墨漓,你看这四周……”她指了指,“宫门大开也就算了,可这一路走来怎么光看到王侯将相,却看不到有禁卫军?我记得上次祭祀洛水仙子的时候,禁卫军是将整个广场都围了三圈的!”
百里九歌了解殷烈火,觉得连自己这粗神经的人都要意识到安全问题,眼下新帝登基的仪式这么重要,烈火又哪里会疏忽成这样?
真奇怪。
“别多想。”对此,墨漓只是柔声慰了她,幽月般的眸底,却有一抹了然的神色划过。
不禁在心底暗叹:烈火姑娘,当真是城府愈深了……
辰时整,吉时到。
长长的红线毯上载满落花,延伸到高台的顶端。
因着百里九歌和墨漓是贵宾,他两人与洛绮秀、靳芝、殷浩宸、吴念念共同立在高台上,望着绵长的红线毯下,盛装华服的殷烈火与关成携手出现。
两人穿着的正是昨日百里九歌看过的吉服,正红的颜色。此刻头顶的阳光太是耀目,在那华服的珍珠玉石上折射出七色流光,映了两人无限耀眼的风采。
两人携手,登上三十三重台阶,与高台上的几人会合。百里九歌笑看着靳芝亲手将两枚玉玺端给了殷烈火,一枚是国玺,另一枚则由殷烈火亲手赐给关成,令他以此印执掌后宫。
一时之间,欢声雷动,那些趴在宫墙上只为观一眼新帝风采的百姓们,这会儿也都群起呐喊。
真好……百里九歌的脸上是发自内心的笑。
从前那坐在轮椅上、颓废的折下连翘枝的残疾女子,而今优雅华贵的立在河洛一国之巅。
她相信,河洛在烈火的治理下,一定会越来越昌盛的!
突然,热闹的欢呼声中响起了异动,起先遥远的近乎于无,可渐渐的那声音大了起来。像是马蹄声、像是行军声,接着是喊杀声、惊叫声……
像极了承光殿宫变的那夜!
文武百官们纷纷变了脸色。
“怎么了?”
“发生何事!”
“难道有人**?!”
接着,只见一名负伤的宫婢,连滚带爬的过来,惊恐的喊着:“陛下!是皇长女……还有皇次女和四皇女,她们带兵杀进来了,有七八百人!”
晴天霹雳,霎时便激起惊呼声连连,谁能想到会出这样的变故?
望着众人慌张的神态,靳芝也变了脸色,高声喝道:“禁卫军何在?还不快去阻止叛党?!”又问:“陛下,三位皇女不是在禁足就是在狱中,今日齐齐出现在登基大典上,提前怎会没人知晓?”
“朕知道……”殷烈火瞧了她一眼,幽幽喃喃,平静的就像是一朵优柔的落花,“昨夜她们逃出来的时候,朕就已经获知消息了……”
百里九歌怔了怔,诧异的望着殷烈火凝着淡淡霜色的眼眸,再看向靳芝,再看向墨漓,望着周围始终没有出现禁卫军,再想着今日这登基大殿上根本没看见有禁卫军保卫安全……
一个念头闪现,百里九歌顿时明白得彻彻底底。
原来这是要请君入瓮!再瓮中捉鳖!
原来烈火早就知道洛霓裳她们几个今日会来闹一闹,于是故意放她们进来,一网打尽!
这么说来,其实禁卫军早就已经埋伏好了吧,可是对方来了七八百人,一下子对付起来只怕会殃及无辜的宫人……
百里九歌正想说让殷烈火给她一匹马,自己冲上去迎敌的,却见关成默默将两枚印玺交予宫婢,接着招来高台一角上的一个禁卫,取下那禁卫的长弓,双手递给了殷烈火。
她接过,徐徐试了试弓弦的张力,朝着关成微笑着点了点头。
百里九歌的脸色渐渐寒了,烈火她这是要……
“关成,箭。”殷烈火清幽幽的笑着,从关成的手中接过了三支锐利的箭矢,不紧不慢的搭在了弯弓上……
“烈火,你!”百里九歌双瞳大睁,惊讶的喊出了声。
她甩脸,望向高台下宽广的驰道彼端,洛霓裳、洛蝶舞、洛冰霜率众冲入了联排的三座拱门,喊杀声震天,金戈铁马如拍岸的惊涛般势无可挡,阵阵马蹄将烟尘挫日,就这般疯狂的朝着高台杀来!
再回首,眼前,殷烈火徐徐拉满了弯弓,弓弦上的三支箭镞将烈日化作冷光一片,映照在百里九歌的面庞上。
寒意,仿佛也成了箭,从不知名的角落射入百里九歌的袖口,将一股颤抖带到了全身。
她自问自己也曾对百里紫茹和百里青萍极度憎恶,却从未想过亲手取走她们的Xing命,只因那样的话,自己又与墨漓的那个三弟墨洵有何差别?!
而今日,烈火,却要做与墨洵一样的事吗……
百里九歌忽然间全明白了。怪不得那日陈皇夫宫变自尽之后,烈火只罚了洛霓裳禁足,原来是有意给洛霓裳机会联合洛蝶舞、洛冰霜一起杀来,如此,烈火便能够以“妄图弑君”的大罪彻底将她们除去了!
烈火,你竟……
嗖。
箭出。
冷风从百里九歌的鬓角擦过,尖锐的声音让她瞳孔一缩。
远方传来了坠马声、惊呼声,然后是中箭者干涩扭曲的痛骂声,那充满不甘和仇恨的斥骂,很快就被别的声音盖过了。
百里九歌深吸一口气,转眸。
高台之下,宽广的驰道上,三个垂死挣扎的人还在用手指着殷烈火,像是在发着最难听的诅咒。渐渐的,她们抬着的手终究滑落下去,整个人也不动了,许久、永远的不动了……
马蹄声渐止,奔跑声也停歇,失去首领的兵马像是迷失路途的鸟,在唏嘘声中纷纷跪下,痛声谢罪,企图能捡回一条命。
“将这些人都打入天牢,先关着吧……”殷烈火放下箭矢,望向靳芝,“待肃清了所有叛党,再将他们放出来,逐出河洛。”
靳芝将视线从死去的三名皇女身上移回来,有些沉重的点了点头,问:“陛下,此次三位殿下公然弑君,的确该是死罪,那她们府上的人,还有各自的外戚,要如何处置?”
“全杀了,一个不留。”
听言,百里九歌倒抽凉气,望着殷烈火精致容颜上描绘着的狠绝,魔魅眸底现出的冰冷,百里九歌的心狠狠的抽痛了。
“殷烈火!”她骤然高呼,毫不掩饰的表达出自己心中的愤怒和一种受伤的情绪。
她吼道:“谁作恶惩罚谁,你怎能这样三言两语之间就判定了那么多无辜之人的死罪?!洛霓裳也好、洛蝶舞也罢,还有洛冰霜,纵然她们是咎由自取,可她们府上的侍女、护院、厨子,甚至她们的幼子,外戚家族的那些根本不知情的人……这些你也要都杀了吗?!”
红袖一挥,扫起的劲风扬起殷烈火的满头金簪华钗,珠玉的泠泠脆响和百里九歌愤怒高扬的声音绞在一起,难以分明。
“烈火,我知道你变了,也明白你的改变是迫不得已的选择。我可以接受你变狠,也可以接受你日益工于心计,但我百里九歌不接受自己的朋友变残忍,决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