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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在纳闷,想着珂姨娘一个外室妇怎么就又入得尚书府,而且还敢嚣张地大闹杜府,也不知她的胆子是被谁纵出来的……”
杜美珂一个被扫地出门的外室女能够重新登堂入室,进了尚书府入了凤阳侯府,那全赖孙熙祥的宠溺支持。那杜尚书若非看孙熙祥有意要抬杜美珂为正室,就凭杜夫人的哭求,怎么可能让杜美珂进门。
慧安这话只差没说,父亲你宠妾灭妻,就不怕也被王大人参上一本,前程完蛋吗?!
她这话可是有些指摘父亲的意思呢,孙熙祥闻言目光锐利地瞪向慧安,心中虽气女儿对自己不敬,但也知慧安说的没错,一时怒也不是,忍下又觉失了身为父亲的颜面,面容便有些难看。
慧安见此却毫无预兆地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声泪聚下道。
“爹爹,妹妹她如此不知礼数,胡言乱语,都怨我这个做姐姐的没有做好榜样,以正范例。妹妹听信谗言,对我有误解,那也是女儿没早些洞察规劝的错。如今致使妹妹竟动手打了教养嬷嬷,又忤逆父亲,目无尊长,安娘作为长姐,岂能自专,愿自请家法陪妹妹一起受责。”
慧安这话只差没指着孙心慈的鼻子骂她不孝不贤了,而且她这没有错的都自请家法了,那孙心慈和杜美珂这一对母女就更不用说了。这么多人瞧着呢,料想孙熙祥就是心长的再偏,那也不得不惩戒杜美珂母女。
果然慧安言罢,孙熙祥面色变的极为难看,盯着慧安的眼睛显些射出锋芒来。他望着这个对自己步步紧逼的女儿,握紧了双拳,心里着实气闷厌恶的紧。
慧安见他如此,心里连点波澜都没起,她还怕得罪他不成?她早就不将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人当父亲看了,如今这才刚刚开始,总有一日她是要开祠堂,逐生父,要和孙熙祥彻底脱离父女关系的。
所以慧安牙根就不怕得罪孙熙祥,面对他愤怒的眼,慧安只一径地装无辜。
孙熙祥盯了慧安半响,这才鼻翼跳动着恨声道:“来人,将珂姨娘拉下去,罚跪祠堂一日。请家法,领板子二十。”
他话说完,孙心慈便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孙熙祥本就被慧安气到却发作不得,如今见孙心慈竟也敢不将他当回事,登时便是一怒,一掌拍在扶椅上,怒喝道:“孽障,还不跪下!”
孙心慈哪里见过他这般模样,便吓的噗通一声软倒在地,那边春韵苑的赵妈妈已取来了戒尺。
孙心慈没有见过动家法,不知者无畏,虽是跪着但面上还带着些不忿和委屈,倒是不见害怕。杜美珂就好不到哪里了,她见此刻求情已是无用,何况她自己也要去跪祠堂,如今她一脸苍白被两个仆妇拉着,抖的如同风中柳絮,一双眼睛饱含担忧和心疼地盯着孙心慈。
慧安将两人神情收入眼中,勾了勾唇角,却听孙熙祥道。
“安娘既已知错,但知错归知错,处罚归处罚,你没能做好榜样,自领三板。赵妈妈行家法。”
孙熙祥竟连慧安一起罚了!
方嬷嬷闻言,登时便气的要开口,慧安忙给了方嬷嬷一个制止的眼神,大声道:“女儿谢父亲教诲。”
孙熙祥这是在警告她,她纵然再厉害,也越不过他这个生父,他一句话教导女儿便是无理亦能整治她,谁也说不出个不行来,谁也护不了她。
若此刻方嬷嬷多言,只怕今儿这场仗就白打了。方嬷嬷和冬儿几人见慧安如此,只能安奈住心里的不满和怒火,硬生生逼回了嘴边的话。
眼见赵妈妈执着戒尺上前,方嬷嬷想着孙心慈受罚,只怕慧安也得跟着跪,她怕慧安受凉,忙道:“老爷,天冷地寒,别把姑娘们的膝盖冻着了。请允老奴拿两个蒲团来,给姑娘们挡挡寒。”
见孙熙祥点了头,方嬷嬷忙唤丫鬟进屋拿了两个厚绒蒲团给慧安和孙心慈垫上。赵妈妈这才走到慧安面前,肃容道:“老奴得罪了。”
慧安将右手伸出,赵妈妈轻喝一声,戒尺便打在了慧安手心,啪啪啪三下,待板子打完慧安才觉出痛来,掌心已是红了一片。
赵妈妈打完便又行至孙心慈面前,道:“请二姑娘伸手吧。”
孙心慈从未受过戒尺,那里知道其中利害,见慧安面色不改,她嘴一哼抬起手来,脸上还满是挑衅和倔强。
赵妈妈微哼了一声,眉眼讥讽地挑了挑,手中戒尺便上下飞舞了起来,噼里啪啦地尽数打在了孙心慈的掌心。
前两下孙心慈还没尝出味儿来,到第三下时她已觉得掌心一片火辣辣的疼,只她不愿当众输给慧安,于是便死咬着下唇,可那戒尺打在手心实在是疼啊,到第五下她已是忍的一头是汗,尖声哀叫起来,可赵妈妈那是沈清用过的老人,岂会对她手下留情。
戒尺毫不客气的落下,孙心慈只觉那薄而有弹性的戒尺打在手心,十指连心,皮肉分离般撕心裂肺的痛,顿时哭天抢地的,哪里还有半点方才的硬气样儿。
慧安在一边冷眼瞧着,只见她哭得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淌,不觉厌恶地别开了头,满眼的轻蔑。
那边杜美珂看着心疼,扑倒在地,哭喊着哀求孙熙祥。可众目睽睽,孙熙祥也得顾着脸面,哪里肯理她,只别过头去不看。
杜美珂没了法子,倒是不哭了,一双眼睛蓄满了恶毒,只盯着慧安。慧安才不怕她,趁着众人不注意,还冲她抛了个得意的笑脸,登时气的杜美珂险些没背过气去。
待板子打完了,杜美珂再也忍不住,一下扑到孙心慈身边拥着她哭了起来,心肝肉的叫着。
而孙心慈跌坐在蒲团上,疼的满脸冷汗,小脸惨白,鼻涕泪水糊了一脸,好一个惨字了得。
方嬷嬷见打完了,忙过来扶起慧安,孙熙祥瞥了慧安一眼,起身拂袖而去。
他这一走,院子外围着的仆妇们也纷纷离去,慧安冲方嬷嬷安慰一笑,看着拥在一起哭泣的孙心慈母女挑起了唇角。
她缓缓在杜美珂身边蹲下,笑着道:“珂姨娘,我今日也得劝你一句,要知道,人贵在自知。你今日偏有两不知。第一,你到现在都不知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你早已不是那个尚书府的嫡小姐了,你如今只是一个贱妾!第二,你得弄清楚,这里是凤阳侯府,不是你那浮云巷,你最好知情识趣点,老老实实做你的贱妾,若是以后再口出狂言,妄自尊称,兴风作浪……那今日之辱,便不会是最后一次。”
她字字如刀,言罢,杜美珂已是气的咬破了唇角,慧安笑了笑,又看向窝在她怀中的孙心慈,不屑道。
“要我为你这种跳梁小丑发誓?你配吗?我就是故意欺负你呢,你奈我何?”
说罢,咯咯一笑,起身便带着方嬷嬷一众出了秋兰院。
回到榕梨院,方嬷嬷给慧安红肿的手心上了药,颇有些气恼地责道:“姑娘也真是不爱惜自己,便是逼着老爷动家法,也没有赔上自己的道理。瞧这手肿的,若是再落了伤可如何是好?”
慧安闻言一笑,安慰她道:“我若不这样,只怕你们那好老爷训斥几句也就揭过这事了。便是说几句狠话那对珂姨娘母女也是不痛不痒的,岂不是白瞎了乳娘挨那孙心慈的一巴掌?乳娘挨了打,安娘可没有不报仇的道理。”
方才在秋兰院,一见院外涌了那么多瞧热闹的人,慧安便已经想清楚,只怕方嬷嬷那一巴掌是故意激孙心慈打的。不然院外不会刚巧围了那么多人,再者有春丫头、夏丫头在若非方嬷嬷授意,这两丫头岂能挡不住一个孙心慈?
方嬷嬷闻言目光一暖,面上却多了责恼,怒道:“嬷嬷是故意挨那一下打的,姑娘岂能看不出?就二姑娘那软胳膊小手心的,就算是使上吃奶的劲儿,那能打的疼到哪里去?嬷嬷这脸上连个印子都没留下,哪里就用得着姑娘舍了自己给我报仇?没得让嬷嬷心里难受……”
方嬷嬷说着说着仍是抵不住心里感动,又心疼慧安,眼眶一润。
慧安忙笑着道:“乳娘休恼,安娘哪有那么傻,做那毁人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我是估摸着老爷就算动家法也是让赵妈妈代劳,这才敢如此做的。乳娘还不知这其中猫腻?赵妈妈岂会真的打我?也就是做个样子罢了,那戒尺打在手心虽是听着啪啪的吓人,其实真不怎么疼,这会子看着有些红肿,却是一点都不疼了的,保管不到晚上就能完好如初了。”
赵妈妈是沈清身边的老人,万没下狠手的道理,看着一样的板子落下去或轻或重这中间的差别可大着呢,方嬷嬷只看赵妈妈那动作便能瞧出慧安没吃什么苦头,但这心里还是觉着不好受。
“我去瞧瞧饭摆好了没。”见慧安讨好的冲自己笑,她又瞪了她一眼,这才扭身出了屋。
翌日又是一个艳阳天,太阳光洒在地上,为大地镀上一层薄薄的金,显得极为温晴。慧安瞧着喜欢,就让丫头们将软榻搬到了院子里,垫上厚厚的毛绒皮褥,慵懒地躺在上面,沐浴着冬日的暖阳,眯着眼瞧几个小丫头翻花绳。
她这两日心情好,只觉阳光肆意流泻在身上,似乎将那颗烦躁的心也抚摸地柔顺了,整个人都觉着异常宁静,轻盈。暖阳似洒在了心头,让慧安的内心深处再也不会感到孤独一般。
慧安由不得闭上眼睛,勾起了唇角。
夏丫头和秋丫头自院外进来,正看到此景,秋儿冲夏儿丢了个眼色,便蹑手蹑脚地往软榻前走。
夏儿笑着摇了摇头,几个丫头见此,也停止了嬉戏捂着嘴看秋儿猫一般弯着腰接近慧安。
秋儿眼见已到了软榻边,正准备突然出声吓慧安一下,哪里知道慧安突然睁开眼“呀”的一声直吓得秋儿一声尖叫原地蹦了一蹦。
登时院中丫头们笑得东倒西歪,慧安亦歪在软榻上笑得打转儿,抹着眼泪儿打趣地瞧着秋儿。
“姑娘净会欺负人!”眼见众人皆笑自己,秋儿拍着犹自乱跳的心窝,瞪着慧安跺着脚。
慧安又笑了半响,这才好不容易止住笑意,指着一脸委屈的秋儿笑骂道:“瞧瞧,你们都瞧瞧,这才真叫恶人先告状,这都欺负到姑娘我的头上了。行了,你也甭委屈了,说说遇着什么高兴事了,竟乐呵的没上没下,连主子都敢戏弄了?”
秋儿闻言,这才嘟了嘟嘴,道:“姑娘欺负人,奴婢偏不告诉姑娘。”
慧安见她还使上小性了,不由失笑,道:“哟哟,这还冲姑娘我甩上脸了。得,姑娘不问你了,夏儿来说。”
“珂姨娘昨夜跪了一夜祠堂,今儿一早晕了过去,方才我们从秋兰院经过,恰见聘菊几人将她抬回去。”夏儿回道。
慧安就说这俩丫头如此高兴定是有因,闻言也笑了。想着昨夜赵妈妈专门叫春韵苑的紫草来看她,那紫草只道赵妈妈因晚上还要督查珂姨娘受罚,便不能亲来看望慧安,特派她前来问候。
慧安闻言便知珂姨娘这一夜不会好过,如今看来赵妈妈昨夜只怕真盯着杜美珂跪了一夜冰石板地。这天寒地冻的,祠堂就算生了火也会散发着阴寒之气,更何况还跪冷地板,杜美珂不晕才怪。
不过这些伤痛只怕还不算什么,比之身体上的伤痛,只怕杜美珂不得不跪母亲的牌位,更能让她撕心裂肺的痛苦。料想她这一晕怕是几日都下不来床了,就算不生病,那膝盖也得养上几日。
想着自己终于能清净几日了,慧安心下不由高兴,但闻秋儿突然道。
“对了,将才我和冬儿在二门碰到回事处的刘栋,听他说关将军已审出了那群东姜死士是逃逸的东姜海昌王派来的,那海昌王是东姜国王的亲弟弟,关将军领兵攻下东姜国都,他就带了一群残兵逃到了东姜东北的一座岛上,他派死士来刺杀圣上,一来是缓解下被追击的压力,再来也想借大辉的手杀掉东姜国王,他好自立为王。如今圣上震怒,已令户部准备明年东征大军再次讨伐海昌王的军饷了,听说这次还是令关将军统军!如今封城令已经撤了,京畿卫和五城兵马司的官兵正收队呢。街上百姓已是多了不少,这几日街上的气氛乱吓人的,如今可算是风平浪静了。”
秋儿说罢,一旁玩花绳的冰月便接口道。
“这事我们也听说了呢,这么说那关将军岂不是明年就又出京了?皇上对关将军可真是倚重呢。”
“是啊,听说皇上正考虑要给关将军封侯呢。”承影也插嘴道。
慧安听她们一言一语说的倒是头头是道,可都是小道消息,之前说皇上明年要派关元鹤出征倒是真的,之后又说皇上考虑给关元鹤封侯,这可分明就是胡言乱语,皇帝的打算她们几个小丫头如何能知。
前世时她可记得,那关元鹤封东亭侯可是因为和北胡打战又立了功,这才得封的,依稀该是两年后的事情呢。
“对了,圣上下令不日要御林军押着那东姜国王游街呢,游完街就要将他关押到承宁塔去软禁。告示已经贴出来了。这会子外面可热闹了,不少在这次刺杀中死了亲人的官员和百姓都跑到兴华门外联合请命要将那国王凌迟呢。也不知道圣上会不会改变心意,要说那些百姓平白死了亲人也真是可怜……”
大辉的朝政开明,大辉三代皇帝都鼓励百姓进言,关心民声,这也是百姓敢去皇城门前请命的原因。当今贤康帝最是亲民,如今百姓闹将了起来,会不会改变圣意倒是真不好说。
不过这事和她也没啥关系,倒是这封城令一解,国子监的放假怕也到头了,想着又得日日早起去学堂,再几日还要年终各科考评,慧安就一阵郁结,本来的好心情即刻便打了折扣。
慧安想的一点没错,没到旁晚,二门处就来报信,说是国子监来了通知,言道既城禁已解,学当勤勉,即日便该开学,但思及近日京中多白事,故而特沐休三日,三日后开课令众学子莫要迟到。
慧安发现自己实在不是一个勤勉的人,听到要上课就想到又得早起,不由扑到厚厚的锦被中拱了又拱,那样子就仿似不好好滚滚下一刻就会有人将她从被窝中拉出来一般,瞧的方嬷嬷直乐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