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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觑,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后……”锁心依然笑着,却再无一丝笑意,“我和家族的噩运从这时便开始了。我为了哥哥和家族的名誉忍了下来,只是警告嫂嫂谨守妇道。我还记得那天我那一向柔弱的嫂嫂看我的眼神是那样的恶毒凶狠,因为我不准她再回娘家同那人相会了。”“原来如此啊。”兰生喃喃道,然后愤然道:“朋友妻不可戏,更何况是亲妹妹,你那朋友如此不顾纲常,罔顾礼义廉耻,实在禽兽不如。”“后来我的爹爹决定称霸西川,终免不了同那人的家族起了冲突。”她冷冷道,“本来我爹爹应该赢的,可是最后我爹爹和娘亲暴病而亡,于是也就输给了那人的家族。”称霸西川,原家世代乃是西川之王,那岂非是同原家有所冲突?我回看锁心,她的双目紧闭,泪珠滑落,胸口起伏,美丽的面容开始扭曲。这是我再熟悉不过的表情,仇恨!屋外传来三更的更鼓声,我的心脏隐隐开始痛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我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同兰生使了一个“走”的眼色,“姑娘莫要多想了,事情想必已经过去多年了吧,须知仇恨是无底黑洞,到头来最是折磨自己啊,”我柔声劝慰道,“姑娘年纪尚轻,何不寻个好人家,销了奴籍,过上正常人的幸福的生活呢?”奇怪,为什么我心脏这么不舒服,我明明什么也没做。“这位公子说得是,”她睁开眼,微拭泪,勉力笑道,“妾身亦只是个柔弱女子,如何能够抵挡那大风大浪,只能苟且偷生罢了,只是……”锁心温柔伤感的语气一冷,“你知道吗?他其实对我很好,即使我们家落难了,他念着小时候的旧情,对我也没有半分为难,只是派人在我的面上刺了一个罪字,因为他要让我见不得人,便也报不了仇。”锁心笑出声来,可是那笑声却异样的悲痛,“他把我送出关外逃出生天,叫我再也别回中原来。你看看,他对我还是极好的。”“他那时对我说了很多话,可惜我只记得一句,”她对我笑得那样灿烂,全然不觉是在叙述那样残酷的对话,“他说:‘风儿,你莫怪我,真正的仇恨如何能够轻易得解?’”我的心脏越来越难受了,锁心的面容也有些扭曲。兰生似乎也有些坐立不安,向我走来,“咦,姐姐的脸色不太好?”我侧目,越过他的肩头,看到那座琉璃钟的长长的钟摆正指在二点三十五分。耳边回想起她刚刚说的,她的爹爹和娘亲去世时是三更四时,而三更四时正是相当于凌晨二点三十六分。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当时的我没有半丝犹疑地转身,拉过兰生便夺门而去。
然而就在电光石火间,一阵奇怪的声音,好像机器猛然断裂,轴承的巨裂响声传来。我的心脏剧痛起来,异样的疼痛令我直不起腰来,惊回首,那时钟摆正静静地移到二时三十六分,依然戛然地变调作响,仿佛在痛苦地呻吟。
锁心的那个好友当初便是用这钟摆来控制锁心爹爹的心跳,他定是在钟摆的发条上做了文章。锁心爹爹和娘亲的心率早已习惯琉璃钟摆声。三更四时,钟摆乍然停下来,心跳无法跟上钟摆的节奏,必会诱心疾发作,一命呜呼。
如果那人把这座西洋琉璃钟送给锁心将近十多年,也就是说他早在十几年前便已经盘算好这招杀人于无形的毒计,锁心的这位朋友究竟是何人?好毒辣的心计!
我想起来了,在那福贵非凡的紫园荣宝堂也有一座一模一样的西洋琉璃钟。锦绣说过,连夫人非常喜欢原青江送给她的那座琉璃钟,每天都要让人用貂绒时时擦拭,不准有一丝微尘。
果然,放眼天下,有此谋略者,唯有原家一人可比,除了家主原氏青江之外,又有何人?
我听到兰生在我耳边大呼:“姐姐!”我再睁开眼时,人已躺倒在地上,只觉剜心之痛,口中血腥不断涌出。
而兰生跪在我的身边,惊怒交加,他愤怒地攻向锁心,“你这恶女人,对她施了什么妖术,快拿解药来。我们同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害我们?”锁心的身影一闪,兰生连衣袖也碰不到一片,快得不可思议,“她没有中毒,不过是她的心脏被这琉璃钟的节奏控制了,如同当年那人狠心害死我爹爹一样。”兰生怒道:“一派胡言,这钟如何能控制人的心跳,果真如此,为何我一点事也没有?”锁心一个急转身,俏生生地站在古琴那里,笑意吟吟间,猛地狠狠一拂琴弦,冷然道:“你没有事是因为你根本没有心,当然不会被钟摆之声控制,你不过是一个活死人罢了。”仿佛魔咒一般,兰生听了那琴声,猛地倒在我的身边,四肢抽搐着,眼中满是恐惧和不甘,却半分动弹不得。他艰难道:“胡说……我明明活着……浑蛋……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害我们?”“确然同你们无冤无仇,可谁叫她是原家的花西夫人呢。”锁心的声音由远及近,她笑吟吟地俯身看我,“怎么样,这琉璃钟控制心脏的滋味好受吗?”“你是明家人吧?!”我忍痛扶着桌腿看着她,“你难道是明家大小姐,明风卿吗?”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大方地一甩广袖,点头道:“妾身正是明氏风卿。原家的花西夫人,幸会幸会。原家的人都是祸乱纲常、荒淫残暴的恶魔,都该死都该杀。”她高高在上地看着我,微笑着,“而你这胸有紫殇的命定之人更不能免。”我听得莫名其妙,“你说什么?”“你既是原非白的心上人,且怀有紫殇,便是原家命定之人。你理应知晓那十六字真言的原家密训才是……”明风卿看着我讶然笑道,“你竟不知吗?”我懵然看着她。
“夫人果然不知。看来世间有关夫人与踏雪公子的传说果然亦只是原氏的政治作品,”明风卿淡淡笑道,漂亮的眼睛闪过一丝嘲讽,“侬本弱水一瓢,奈何卷入红尘呢?”“大小姐说得是,我不是什么原家的花西夫人,不过是永业三年当了原非烟的替死鬼,苟活至今的小婢女罢了。我根本不想介入明家与原家的是非纠葛之中,”我努力忍着痛,“请大小姐看在我们同是女人的分上,放了我吧。”她看着我长叹一声,如同当年原青江说的一样,“你说得对,只是……真正的仇恨,如何能够轻易得解啊。”她随即笑道:“即便真是那般无辜,你也认命吧。”这个疯狂的年代啊,遇到更疯狂的明家人,我算彻底完蛋了。
正当我在脑瓜中拼命思索如何解困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三个人影涌了进来。
三人向明风卿深施一礼。只听明风卿对那个平庸的中年人笑道:“德茂,你看看,这回我抓住了何人?”一个平庸的中年人走到我的面前,自上而下地看着我和兰生,正是张德茂。然而他只是沉默而复杂地看着我,没有回答。他身边另有一身材瘦长的青衫人却在惊呼:“这、这、这不是花木槿吗?
少主上次明明说她已经死了!她果然还活着。真没有想到,猎物没有逮到,却撞进来个更好的。”什么猎物,他们原本要抓谁?又有一人半蹲在我身边,揪起我的头发兴奋地笑道:“木姑娘,我们又见面了。”我忍痛看了对方半天,过往的回忆闪在脑海中,那人却显得相当失望,“木姑娘,你不认得我了?”“我认得你,”我流着冷汗,淡笑道,“赵先生。”这人正是我们小五义年幼时的恩人赵孟林。然后我们的这位恩人,猛然撕开我胸口的衣襟。赵孟林的眼中没有半点情欲,只有无限的激动和亢奋,“木姑娘,你实在是医道的奇迹。知道吗,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完全没有心跳,可是你胸口那块紫殇,竟然变成了你的心脏。你知道吗,我神教的人偶虽然同你一样没有心脏,可以任意驱使,但没有了心脏,便无正常生理可言,故而伤口不能愈合,超过三月,肌肤腐烂再不能混迹于常人之中。而你却如活生生一般,简直是天人的神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