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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返家了。”
吴嫂拍拍我的手,道:“嫂子知道了,不多耽搁,这便先下水去了!”说着便欲向潭边走,却被季燕然唤住。
听他问向我道:“灵歌……可识得水性?”
我点点头,他似是不大相信,又问道:“水性可好?……能闭气多久?”
我随口道:“半柱香罢。”
他在我的脸上看了又看,我便侧过身用那条光着的胳膊对着他,他就连忙移开了目光,把地上的一块小石头假设成我,对着它道:“灵歌要是不擅游水……可请吴嫂带灵歌下去……”
我打断他的话,道:“不必,那暗河内的情况如何尚不清楚,万一通道狭窄,两人一齐下去反而会被石头卡住。再说吴嫂水性好,一个人下水也可随机应变,若加上我,遇到危急情况倒拖累了她。还是一个一个地来罢。”
见我的话句句在理,季燕然也只好不再多言,只向吴嫂道:“这位嫂子千万小心……莫要害怕……只要有勇气,便能活下去……”
这话似是也在说给我听,却不是指现在这情况。我不理会他,抬抬光着的那根胳膊理了下纷乱的头发,他便连话也堵在了嘴里,目不斜视地望在吴嫂的身上,同我一起默默看着她走向潭边,蹲身试了试水温,而后慢慢下水,先来回游了几下适应了适应,随即冲着我们挥挥手,深吸上一口气,一头扎入了水中。
呆呆地又望了潭面片刻,季燕然叹口气,低声开口,道:“灵歌……你实话对为兄说……究竟通不通水性?”
我转身慢慢行至他身旁,亦坐了下来靠在那巨石上,轻轻地答道:“不通。”
季燕然很是无奈地笑起来,道:“就算那暗河内情况不明……以那位嫂子的水性也足以带你一齐游出谷去……为兄看这谷内地势要比谷外略高,地下暗河十有八九亦是如此……因此只要你能憋住气,恐怕由上游到下游仅不到五分之一柱香的时间便可……你这又是何苦……”
我淡淡地道:“我只是不想欠你的。”
季燕然苦笑,闭上眼睛仰起脸来靠在石上,道:“灵歌果然还在恨着为兄……连补偿的机会都不肯留给为兄呢……”
“你又不曾犯错,何须补偿?”我仍淡淡道。
季燕然哑然而笑,喃喃地道:“为兄未曾犯错……却令灵歌的眼中失去了笑容……难道不该补偿么?……然而为兄无能,非旦自己搭上了性命,还连累了灵歌一并受此磨难,当真惭愧得无以复加……”
“大人言重了,”我低声道,“灵歌被掳至这谷中是灵歌时运不济,本就与大人无关,大人舍身入谷为救灵歌,灵歌心中感激不尽,纵然无法出去亦是命中注定,谁也不怨。大人根本无须补偿灵歌什么,灵歌所做的一切选择均属自愿,若因此而受伤、殒命,那皆属自惹,灵歌不会将自身的遭遇迁怒于任何人,是以大人不必再纠结这些了。”
季燕然闻言果然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苍白无力的轻轻地笑,道:“看来是为兄太过多心了……灵歌可准备好了么?”
我一怔:“准备什么?”
季燕然忽然费力地用右手撑着自己的膝头摇晃着站起身来,向我一笑,道:“为兄带你下水。”
我起身搀了他的右臂以扶住他几欲摔倒的身体,望着他笑起来,道:“大人真的能从水中将灵歌带出谷去么?”
季燕然依旧澈亮的黑眸望定我,微笑着,虚弱却笃定地一字一句地道:“为兄定能将灵歌带出谷去——不惜一切代价!”
我望着有着自己影像的他的瞳孔,一时说不出话来。正于此时,忽听得那洞口的方向传来一声震天巨响,紧接着便是一阵地动山摇,便见环绕着山谷的四周崖壁开始纷纷地向下坠起了石块,我这才想起这谷是环型结构,天然一座回音壁,但有巨响势必会引发山崩,难怪朝廷要用炸山埋谷的法子歼匪,这根本无需采用大量的火药四处引爆,只需置于那洞口处炸上一次,靠这山谷的环形共振便足可用山崩来埋葬一切。
紧接着那洞口的方向又接二连三地响起了几声巨大的爆炸声,整个山谷霎时像被惊醒了的沉睡了上万年的巨兽,咆哮着晃动着它的身躯,无数的大大小小的石块由高空坠下如同落雨,扬起漫天石尘,遮住了月光星光,谷内一时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仿佛世界末日瞬间降临。
我一个反应不及被震颤的大地险些颠摔在地上,反而却是季燕然一把扶住了我,愈是性命攸关之时他竟愈是坚如磐石强若金刚,立得比山还稳,拉了我快步来至潭边,转脸向我道:“灵歌,情况紧迫,你我没时间适应水温了,记住——深吸一口气,什么都莫要去想,相信我,我定会将你带出谷去的!”
事到如今我除了点头已无法再说什么,任由季燕然拉了我蹲下身去,小心翼翼地滑入冰凉刺骨的潭水之中。潭水一经没过胸口,顿时一股窒息感与压迫感袭上身来,令我忍不住张口重重地喘起气来,接连地打了四五个寒颤。季燕然松开了拉着我的手,却又就势托住我的腰以让我的头能暂时露出在水面外,我不由自主地将双臂搭在他的肩上,仿佛捞着一根救命稻草,心底里是充满寒意地胆怯——我自己都有些奇怪,为何之前明明抱了求死之心以避免受那些匪徒羞辱的我此时竟然害怕起死亡来……莫不是因为心中有了希望?是什么希望呢?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像从前那样喜怒哀乐俱全地活下去?
季燕然望着我,低声地道:“还好么?莫怕,刚下水时都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只是没时间适应它了……准备好了?”
我下意识地揽住他的颈子,咬紧牙关预备迎接随着他一同沉入那生死难测的深潭中的恐怖时刻,却见他忽然极轻柔地一笑,凝眸望住我的面孔,低低地道:“灵歌……为兄最后……还想听到你的一句话……不知……”
我抬起眼睛迎向他,又低下头来,心中一叹,轻轻地道了声:“燕然哥哥。”
季燕然笑起来,笑容中有着释怀有着无奈,还有着即将归去的洒脱泰然。听得他沉声在耳边道:“灵歌,吸气。”
我便依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紧接着腰身被他修长的手臂牢牢揽住,猛地一下子沉入了那比夜还要漆黑的深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