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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子……她不知——越是如此便越是令二夫人气恼,叫人将她十根手指活活打断,说什么‘看这贱人以后还拿什么偷主子东西’的话……小豆儿性子烈,当晚便撞死在二夫人的院墙外,临死前……她割破手掌,用血在那墙上划了个大大的‘冤’字……小豆儿她——她死时连眼睛都没合上——她死不瞑目……”小梨儿边说边哭,说至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后来那簪子可找到了?”我沉声问她。
“找到了……原是丢簪子的前一天晚上,老爷在二夫人处下榻,早上起来,二夫人梳妆打扮过后便进了厕室如厕,老爷无意中瞥见首饰匣子里那支簪子上的一颗珍珠快要掉了,便顺手揣进怀里,预备一会儿叫小厮拿到首饰铺去重新镶一下好给二夫人个惊喜,谁知突然宫里来了急信儿,要老爷火速入宫,老爷未等二夫人从厕室出来便走了,随后老爷被直接派去外省公干,连府里都没来得及回,簪子一事便忘在脑后。二夫人从厕室出来,得知老爷入宫去了,也未在意,随后便吩咐我们几个跟了她出门,只留小豆儿一人看守门庭……直到老爷公干回来,拿出那支重新镶好了珍珠的簪子……”小梨儿说至此已再难说下去,只顾用袖子揩着眼泪。
原来这就是段府下人做什么事情都要两两为伴不肯落单的原因,小豆儿的冤死正是吃了无人为她作证的亏。一条美好的生命就这么在众人的眼前活生生湮灭,主子抹杀下人的性命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轻易,谁不唏嘘,谁不害怕,谁不动容?
“小豆儿……是何时死的?”我轻声问道。
小梨儿边擦泪边歪头想了想,低呼了一声道:“说来倒巧了——竟是前年的今日呢!”
巧吗?不巧,因为这是必然的因果关系。至此为止,我已可以肯定,二夫人的死因正是源自于被她冤枉迫害而死的小豆儿!凶手定然是与小豆儿关系密切之人,杀二夫人是为小豆儿报仇无疑,只是为什么时隔两年才动手呢?如果是为了选择小豆儿的忌日,那么去年的今日也可以动手啊,报仇之人不是都有一种欲灭仇人而后快的急切之心吗?除非……去年的此时,凶手还没有入得段府,或者,以凶手当时的身份还无法接近二夫人的居所。
眼下杀人动机已然明确,凶嫌范围也已缩小,剩下两个最大的疑问——凶手究竟是如何在二夫人的碗中下的毒以及二夫人那枚丢失的耳环究竟去了何处却仍然毫无头绪。目前至少可以推断小梨儿不是凶手,如果她是凶手的话,有大把的机会能够将二夫人早早害死,而不至于等到两年后的今天才动手。而她若不是凶手,那么今天上午始终与她一起行动的小桃儿也就不可能是凶手了。
我于是问向小梨儿道:“今日上午嬷嬷们送来杏仁粥后,除了你和小桃儿两个端了粥进过二夫人的房间外,还有没有其它人再进去过呢?”
小梨儿十分笃定地摇头,道:“没有人了,正因为有我方才对姐姐讲过的小豆儿的事在先,我们几个都特别注意这类的事,除去清扫和放粥碗这类不得不做的事之外,我们绝不轻易踏进二夫人房间半步的!”
“小瓜儿和小枣儿也确实不曾进去过么?”我追问。
“不曾,我们打扫了二夫人房间出来后就一直待在堂屋,小瓜儿小枣儿一下儿也没离开过。”小梨儿道。
如此看来,这四个小丫头都可以暂时被排除在嫌疑人之外,那么剩下的就是每日替二夫人熬粥的赵嬷嬷和吴嬷嬷以及三夫人和四夫人这四个人了。要想在粥碗里下毒,只有两个机会,一是从开始熬粥到粥被端到二夫人院门前这段时间,二是把粥放到二夫人房间桌上后至二夫人回房这段时间。如果是在第一段时间内下的毒,那么赵嬷嬷和吴嬷嬷就是共谋,如果是在第二段时间内下的毒,居所与二夫人的小院相邻的三夫人四夫人就最有嫌疑。而我更倾向于后者,即三夫人四夫人其中之一很可能就是凶手。
就算赵嬷嬷和吴嬷嬷当真串通起来想害二夫人,也不可能笨到采用在粥碗里下毒这种方式,因为众所周知粥是她们两个熬的,事发后首先会被怀疑的对象就是她们两人。因此三夫人四夫人下毒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想至此,我安慰了小梨儿几句,将她哄走,闪身避在暗处等段慈出来。不多时见他从二夫人的院子里小心谨慎地独自迈出门来,便冲他招了招手,他连忙快步过来,低声问道:“小姐……如何了?可问出了什么?”
“前年发生在贵府中的丫环小豆儿撞墙而死的事三公子可清楚?”我单刀直入地问道。
段慈见问不由轻声一叹,道:“小生因那时在亲戚家中小住了几日,回来后听得家母偶然谈及此事,只说是小豆儿小孩子心性,受不了半点委屈,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不知小姐忽问及此事是?”
“灵歌想请三公子着心腹之人去暗暗查一下小豆儿的身世背景,包括籍贯、本名、出生年月、家中成员以及在入贵府做事之前的详尽经历,除她之外还有三夫人四夫人吴嬷嬷赵嬷嬷的,越详尽越好。”我低声道。
段慈连忙应是,道:“请小姐暂回小生那小院稍候,小生这便着人去办……”
我摇了摇头,将声音压得更低地道:“不知三夫人和四夫人此时在何处?”
许是声音太小,段慈听不大清,红着脸低下头来离得我更近了些,我只好稍微提高了些声音重新问了一遍,他便继续红着脸答道:“两位夫人此刻都在二夫人处的堂屋里等着家母回府做安排。”
“就是说,在令堂未回府之前,这两位夫人都不会回自己房中去了,是么?”我问。
段慈点头道:“如无意外,应是如此。”
我打量了眼四下无人,俯耳上前小声道:“灵歌想趁此机会入二位夫人房中一探,不知妥否?”
段慈红着耳根,不敢看我,亦小声道:“只怕……她们房中留有丫环看守……”
“无妨,我正有话要问她们,只是需劳烦三公子站在院外替灵歌……把风,倘若三夫人或四夫人忽然要回房,还请三公子暂时找个借口将她二人引往它处。”虽然这么做已有喧宾夺主的嫌疑了,但是事已追查至此,总不能半途而废,骑虎难下也要硬撑到底。
于是便等段慈先安排人去调查小豆儿等人的背景身世,而后便带着我悄悄儿掩向位于二夫人所居院落右邻的三夫人的院子门前,示意他暂先找个地方避身,我深吸了口气,独自走上前去将院门敲开,来开门的小丫环狐疑地望着我,问道:“这位姐姐是?”
我尽量做出个亲切的微笑,道:“三夫人因在二夫人那边等候大夫人回府,一时不便回房,她身上的帕子方才哭得湿了,叫我来取块干净的,另还说有对儿玉石耳坠子顺便带上,好替换她现在正戴着的那一对,现在戴的那对颜色不合时宜,恐大夫人看见了怪罪。”
见我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小丫环立刻打消了疑云,将我让进院中,边在前带路边道:“姐姐眼生,不知是在哪位主子的房里随唤?”
“让妹妹见笑了,我前不久才刚进府,还未安排在哪里伺候,方才一直随陈嬷嬷在二夫人那里待唤,正巧被三夫人看见了,因此才临时领命前来。”我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三夫人的住处,跟着这丫环进了堂屋。
堂屋里还有两个小丫环,正坐在小凳子上低声说话,见我进屋也只抬起头来瞟了一眼,想是因为有我在,所以带路的丫环也没有再叫上一名丫环陪同,径直带了我推门进得三夫人的卧房,却见里面的布局也同二夫人和段慈处一样,呈对称状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