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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鸢站在含月床边,俯身凑近她面前,眼角带笑,右手捂在她嘴上,骨节分明的五指,所使力道并不强;含月连连晃头,却怎么都甩不掉。
“你怎么会在这里?”想这样问,无奈嘴巴被堵、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含糊音。
夜鸢左手指指侧旁熟睡的许娘,又拿到嘴前比了个“小声点”的手势,缓缓摇头,示意她不要吵醒同床之人。
含月最怕就是给许娘添麻烦,立即停止摇头和发问,圆眼大瞪,直直盯住夜鸢,眸中又惊又疑。
上半身下沉几寸,正红色的面纱在含月下巴处、似触非触地飘荡,夜鸢问她:“你这是做什么美梦了,居然睡得这么沉?”停顿须臾,眉头上挑、眉尾耷落,作无辜状续道:“我在这儿站着等你大半天,你一点醒的苗头都没有,没办法,只能捂嘴,看能不能把你憋醒。”站了大半天这样的说辞,虽有夸张的成分,但他在这屋内待的时间确也不短。
含月不比江湖高手,睡梦中亦真气鼓荡、高度警惕,但屋里若是潜进可疑之徒、稍微多作停留,周遭气流和氛围发生变异,她还是能察觉出异常、立即醒来的。然而,今晚,在夜鸢注目下,她居然彻底睡过去了;只能说,对方轻功实在高明,气息也隐匿得绝妙。
如此亦正亦邪的高手,若一时兴起,想取她和许娘的性命……
含月细思极恐,降低声音,也不管夜鸢能不能听懂,能不能听见,透过他指节的缝隙,呜呜呜地将问题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会在这里?”
夜鸢侧头想了想,恍然道:“你是问我怎么会在这里吗?”问完也不等含月回答,指了指上方屋顶,笑道:“我当然是从上面堂堂正正进来找你的。”
梁上君子,说什么堂堂正正,简直不害臊!
含月抬眼望去,屋顶上果然有几片瓦被揭开,残月莹润,冷辉如霜,透过瓦间缺口,照得满室清亮。难怪一醒来,便将眼前之人看得清清楚楚。
收回目光,凝视夜鸢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含月呜呜发问:“你找我作什么?”
夜鸢闻言,似乎笑了笑,右手从含月的嘴巴上拿开,一把掀开被子、抓住她手腕,将她从床上拉得坐了起来,紧接着,左手圈住她的腰,轻轻一托,将她抱下床,直挺挺地揽在了怀中。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眨眼的功夫,含月便从被窝里落到了夜鸢怀中,腰像是被吸在了他手掌上、挣脱不得,脚空荡荡地悬地而垂,整个人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贴挂在他胸前。
嘴上刚如释重负,却陷入另一种更为尴尬的处境中。含月惊呼抗议:“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等她问完,夜鸢屈膝纵身,轻轻一跃,从先前留下的瓦洞之中,跳出房间,“嗒”一声细响,落到了房顶上。两个人的重量,承在夜鸢一双脚上,停在房顶陈旧的瓦片上时,居然只发出了细不可闻的轻响。
含月现在无心给他高超的轻功点赞,左右扭动肩膀,一边试图挣脱桎梏,一边忿然抗议道:“你要是有事找我,就好好说话。为什么要大半夜地、偷偷摸摸潜进我家,还要这样强行箍住我?”
夜鸢手上微一用力,将怀里人的腰挟制得更紧,察觉到她先是像被蛰了似的、背脊一悚,接着放弃了挣扎、气呼呼地瞪他,这才悠悠回道:“首先,我是个大盗,行动时间一直都在半夜,并不是故意想骚扰你才安排到这么晚的;其次,我若不捉紧点,你要是趁机溜掉、跑远了,以你的轻功,也够我费劲追一阵的了。”
俩人站的姿势暧昧,但说话时,夜鸢搭在含月腰后的手丝毫未动,更没有摩挲、轻抚之类的猥琐动作;此外,相对而立时,含月鼻子刚好对着他锁骨,能清晰闻见颈项处柑橘混杂蔷薇的熏香气味,淡雅醉人。因此,待他说完,含月心中不满唐突,却也平静些许;加上强弱悬殊明显,无可奈何,她只得悻悻然问道:“折腾大半天,找这么多借口,所以,到底找我什么事?”
夜鸢腾出右手,竖起食指和中指,“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
月光下,两根纤长的手指,既有女性白皙细嫩的特点,又似男性指节般突出分明。含月望去,纳闷地“嗯?”了一声。
“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守约定?”
“约定?”含月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和你有过约定?
“不是让你保管好字画,等我再来拿吗?你怎么又还给姓冯的老头了。”
原来说的是这件事。本以为只是道别时随口而出的话,没想到,真如方暮初所说,夜鸢对说出口的话格外较真!
含月嘴角抽了抽,回道:“本就不是我家的字画,夺回来之后,当然要物归原主。怎么,你对我的处理方式有意见?”
“没意见。胜者为大,你亲手抢回去的字画,想怎么处置都行。但是……”夜鸢喉头动了动,脖子上挂着的金镶玉突然自行转动了半圈,紧接着,柔和的女声从他口中发出,带着委屈的强调,“为什么,你要把功劳让给一个姓袁的捕头?现在江湖中说起此事,人人都觉得我在区区县城栽了跟头,又衰又可笑。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风雅神秘形象,被你这么一折腾,毁了一大半!”
含月不禁好笑,反问:“别人知道你是栽给我这个小丫头的,难道就不嘲笑你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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