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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回到王府了。”皇帝“唔”了一声,问道:“他……怎么样?”宁福海道:“听说是纵马城外失了归途,并无意外。”皇帝这才稍稍放心,又细细问了几句,待宁福海禀明,他已是困倦之极,不多时便安静睡去。次日早朝散罢,方听说秦王抱病一事。苏子澈原只是受了些风寒,吃过药便睡了,李巽每隔一个时辰试一次体温,到天亮时已不烫了。
昨日太医嘱咐早膳前吃药,侍女萝芙将药放到不烫口时才端了来,苏子澈只喝了一口便蹙起眉头,不知缘由地突然发了脾气,将药碗打翻,厉声斥责了殿里伺候的每个人,那声音虽是明显的中气不足,却谁也不敢辩驳。艮坎离巽等人尽数被他命人拦在门外,谢玄又一早离了王府,连个能劝解的人都没有,他发了一通脾气,连早膳也未用,又躺回榻上和衣睡了。待陆离按捺不住硬闯进去时,苏子澈正面色潮红地在榻上昏睡着。
等到皇帝瞒了众人微服出宫来探病时,不过两三日光景,榻上的清俊少年已经瘦了一圈,单薄地身子埋在柔软舒服的罗衾中,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皇帝在苏子澈身边坐下,将带来的一对白玉如意放到榻上为他安枕,他动作极轻,生怕惊动了病中的少年,眼里尽是疼惜。
苏子澈眼皮一颤,微微撑开一线,又蓦地阖上了,皇帝凝视着他,只见他薄唇轻启,发出极低的几声叹息,皇帝忙俯身去听,问道:“麟儿说什么?”微弱的气息滑过皇帝的耳廓,隐约听到苏子澈带着无限地委屈叫“哥哥”,声音很轻,皇帝却像是被锋利的刀锋划伤了心脏,痛楚漫过四肢百骸,打碎了他面上所有的沉静。
“麟儿,我只你一个弟弟,你生病难过受委屈,我比任何人都心疼。”皇帝轻声道,声音里满是歉疚与怜惜,苏子澈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摇摇头,眼泪却倏地落了下来。皇帝瞧他难过,心中不忍,只得继续道:“这次之事,是我错了,不该让你参加会试,却不给你问鼎的机会。我只想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怕你置于风尖浪口,却不想因此害你生病……”
他还欲再言,苏子澈忽地握住他的手,声音喑哑道:“……哥哥别说了。”皇帝微微一笑,为他拭去面上泪水,将他抱到怀里亲昵道:“原谅哥哥吧,你听,真的心疼了。”皇帝这番话,正是回应那日苏子澈质问皇帝会不会心疼,苏子澈挣扎了几下,病中无力,被皇帝牢牢地圈在怀里,他静静听着皇帝的心跳,忽地将脸埋在皇帝怀里痛哭起来,像是将这段时间的种种委屈与不愉快,都倾诉在了泪水里。
皇帝轻轻顺着他的脊背,小心翼翼如同对待世间最为难得的珍宝,直到苏子澈渐渐平息,只有时不时地一声抽噎。萝芙奉了药碗进来,低眉顺眼地跪在榻边,皇帝拍拍怀里的少年,道:“麟儿,来喝药。”苏子澈抬起被泪水浸湿的脸,看着皇帝手里的药碗,嫌恶地撇开了眼。皇帝笑了笑:“病得这般严重,不吃药怎成?”苏子澈抽噎了一下,没有答话,将脸又埋进兄长怀里。
皇帝低头看他,明显消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惟有眼皮和鼻头都哭得红肿,衬着尚带病容的面色愈发苍白,皇帝正是心软,不舍得迫他喝药,便将药碗往身后一送,萝芙立时伸手接了,皇帝道:“让他们把药调成蜜丸送来。”他的衣襟已经被少年哭湿,透出丝丝的凉意,让他无端想起少时的雪天,麟儿趁他不备把雪团塞到他怀里,他们就那样在雪里打闹起来,那时麟儿五六岁,最是顽劣的时候,可毕竟人小腿短,没多久就被他抓住高高悬起,两条小腿踢蹬了几下,很快放弃挣扎笑倒在他的怀里。还未来得及更衣,先帝便传他去雍和殿,殿里笼着火龙甚是温暖,他怀里的残雪化尽后,只剩下冷沁沁的湿气。
许久,轻浅的叩门声响了两下,皇帝知是侍卫催促他回宫,他心底有些不舍,放心不下病中的小弟,轻声道:“麟儿,跟我回宫吧。”少年没应,他轻轻地揉弄苏子澈的耳朵,却发现不知何时小弟已在他怀中睡着。
皇帝轻叹一声,将他放回了榻上。侍卫又来催促,皇帝起身朝外走去,未走几步又回过身去,苏子澈陷在被子里安静地睡着,红肿的眉眼已经看不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