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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道:“当年若不是南极仙翁在那殷温娇产子之后,将我的魂魄塞进那江流儿体内,我如今也不能走在这取经路上啊,仙翁何苦装傻!”
又道:“看来仙翁确实是上了年岁了,一次迟到,次次迟到,送我投胎迟了,这回又迟,您老什么时候能准时些?”
南极仙翁心里叫苦不迭,心道送他去投胎那时候不是关闭了金蝉的五感五识了么,怎么竟没封住,这都叫他知道了!
而且这唐三藏此番从那异世回来,啥时候恢复了记忆啊,怎么没人告诉他一声啊!
乃尴尬笑道:“人老力乏,这次真是我的不是。不过圣僧投胎那次,可不是小老儿故意要迟,还不是佛祖说要送你一难,所以我才晚了一步!”
庄凡冷哼道:“您这晚了一步,害我被压制,叫那江流儿走了西行之路!一次不成,害我被丢去异世,又捞回来走第二回,这却怎么说!?”
南极仙翁心里叫苦,陪笑道:“都是旧事,都是旧事,还提他作甚。圣僧如今不是还好,马上就要到得灵山,取的正果了!”
庄凡恨声道:“有甚好得,辛苦一路走来,还被人污蔑,这取经也没甚意思,我看我这恶僧,莫不如今日便脱了僧袍,还俗去了算了!这经谁爱取谁取!西天爱谁去谁去!”
他一指那早就化为原型的白鹿,道:“我瞧着,叫你这白鹿去取就不错啊,他一心正义,天生吃素,四个蹄子,跑得又快,本事也好,凡人都打不过他!叫他去!”
说着把九锡环杖往南极仙翁怀里一塞,道:“这个你也给他吧,省得他老偷你拐杖,哦,文牒也给你!”
回身召唤悟空,道:“把师父那袈,裟,也拿来给他!”
南极仙翁刚开始窘得面色通红,后来又叫庄凡吓出一身冷汗,连忙拦着道:“圣僧!圣僧!消消气,消消气,不至于不至于!”
他拦住添乱的猴子,把东西一股脑都丢给猴子,自己拉着庄凡的手道:“”圣僧,你听我解释,事情吧,是这样的!我这鹿,在山上呆得久了,就有股子呆气,前阵子,他有个侄子带了两个朋友来看他,那三个精怪,一虎,一鹿还有一羊,原本就在圣僧您路过的乌鸡国作乱。”
南极仙翁一指他带来的那小鹿,道:“瞧,就是那个小畜生!”
见庄凡也看过去,赶紧又道:“这三个精怪,估计在乌鸡国也没干什么好事,听说圣僧您要去,竟就给吓跑了。只是他们跑了之后,无处可去,又心里憋气,想起我这鹿这门亲戚,便去我那里寻他,这叔侄见了面,才编排了圣僧许多假话出来!”
老寿星叹口气,道:“我这鹿心里鼾实,人又纯良,乃是被他侄子挑唆,才下得界来,来寻圣僧麻烦,圣僧啊,你就看在他并非歹人,也不是纯心作恶的份儿上,饶了他吧!”
庄凡发泄了一通,气消了不少,听了冷哼一声道:“他往我身上泼脏水,这事儿我便忍了,只是南极仙翁,你身为人间寿禄守护神,纵容自己坐骑下界虐待幼童,这个罪过,可是饶不得吧?”
南极仙翁一噎,这个倒真是无法反驳。
谁知那鹿张嘴喊冤起来,道:“我才没有虐待那些孩子!”
庄凡气得不行,道:“你把他们从父母那里强抢了来,又关在小黑屋里,不给吃喝,一关十多天,你还说没虐待?难不成还要身上见伤,才算你虐待不成?若这样,我也不要你命,你怎么对他们,我就怎么对你,也把你锁在黑屋子里,成百上千年不给你饭吃,你待如何!?”
那鹿嗷嗷喊道:“冤枉!我叫人抱来的孩子,都是家里穷困吃不起饭的,又或者生病了或是身上有隐疾家里没看出来的!因心里觉得亏欠,我把他们带了来,叫那国王换了暖和的衣裳不说,每日里还喂食他们三颗仙枣,与他们疗伤修养,那些孩子若还没死,等送回去之后,家大人就能看出,孩子身体好了许多!”
说罢此事,那鹿连连喊了十几声冤枉,眼泪几乎落了下来!
庄凡听了就是一愣,回身问悟空道:“悟空啊,你们昨日见着那些孩子,可都还好,可有哭的?”
悟空皱眉想了想,道:“因去的时候,都夜半了,徒儿也没瞧仔细,不过确实有哭的。”
南极仙翁赶紧道:“不知圣僧叫大圣把孩子都带到哪里去了?”
悟空道:“叫小神们带去城外安置了!”
南极仙翁便苦求道:“圣僧啊,可否叫他们带了孩子来,此时天光正盛,我们也好好好看看,孩子们是否无恙。”
庄凡点点头,道:“可!”
便掐法诀,唤了一位护法小神来,叫他去通风报信,叫此间土地城隍,和各位护法,赶紧带着孩子们回来。
此令一出,不过须臾片刻,半空中飘飘然落下白云,托着百十名孩童,安然落地。
庄凡走上前去,蹲下身来,他面前是个大些的孩子,略有个九岁的样子,庄凡捏捏他的衣裳,见确实很厚实,孩子脸色也很红润,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
庄凡便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扁扁嘴,下一秒,竟然哇一声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道:“妈妈!有坏人!有大胡子坏人!妈妈快来呀!”
众人齐齐静默了片刻,不知是谁,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庄凡十分郁卒,怎地自己这孩子王的本事,没了不成?
悟空忍住笑,走过来拉起他,小声儿道:“师父,你刚打了架,发了怒,身上气势还没散呢,再加一脸大胡子,可不就是吓人,还是不要问了,你叫悟忘和八戒去!”
庄凡无奈,只好叫小徒弟们出马,一问,果然,孩子们在那冷翠阁,虽被管着不许乱跑,确实也没真的只喝露水,而是每日三顿,都有一个枣子吃,虽然小小的一口便吞下去了,但是吃了也不饿。
听了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讲述,庄凡心里的火气慢慢地,这才散了。
庄凡想了半晌,终究没法子真的对那傻鹿下死手,自己叹口气,转身对着那南极仙翁道:“既然他们没受虐待,那此事我就不深究了,只望仙翁回去之后,好好约束手下,莫要养成听风就是雨的性子,此番就是我,还有一搏之力,若是旁人,真叫你这坐骑杀了,岂不是冤枉!况且事情也不是这么做的,冤有头债有主,平白连累这些孩子做什么?”
南极仙翁连连作揖赔罪,又道:“那这小鹿,我便交于圣僧处置?”
庄凡道:“这鹿的那两个同伴呢?”
南极仙翁道:“据我所知,他们嫌弃在我那里不自在,日子清苦,重又下界,投奔那黄风洞去了!我得知此事时,家里就只留了这一个小的。”
庄凡便摆摆手,道:“若是这样,仙翁也把他领回去吧,毕竟开了灵智,好好管叫,莫要让他再出来作祸。留我这里,我也没有精力看管他,难不成真要了他一命?”
南极仙翁捋着胡子呵呵笑道:“圣僧果然心地慈和!”
庄凡叹口气,道:“一身脏水,气都气不来,慈和个甚!”
南极仙翁道:“多少苦难圣僧都吃了,这小小诽谤,又算得了什么!”
悟空道:“你这老兄,端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快走快走,不要在这儿气我师父了!”
南极仙翁笑呵呵地掏出两枚玉枣来,递与庄凡,道:“我知道圣僧在凡尘之中,心里有所牵挂,别的小老儿也帮不上,这两枚玉枣,便做个赔罪吧。”
庄凡心有所悟,接了过来,道:“这个凡人吃得?”
南极仙翁笑呵呵点头道:“可吃可吃,哪里的凡人都可吃,吃一颗,益寿延年,身体康健,乃是上好的果品。”
庄凡把那凉沁沁的枣子握在手心,受了南极仙翁这个礼,道:“仙翁大礼,贫僧愧受了!”
南极仙翁道:“唉,这也是我和圣僧的一段因果,若不是我送你魂魄入体时晚了一步,一不留神叫那肉身魂魄成型,与你争锋,压得你不能出头,误了西游,后来也不会有此多罗乱了。”
庄凡没说话,半晌才道:“不知那魂魄,如今去了何方?”
南极仙翁奇道:“圣僧竟不知,那原本的唐三藏西行结束,成了功德佛,后又被丢去异界历练,他一体双魂,载着你和那魂魄,不是一起去了异界?到了异界,肉身不存,魂魄自然就会分开,你们随之投胎,最大可能,会投生做兄弟才是啊。”
庄凡摇摇头,道:“我乃是独生子,并无兄弟姐妹。”
南极仙翁吸了一口冷气,道:“那这江流儿去了何处,小老儿真不得知了!”
庄凡叹口气,或许,他是在现代哪个地方,幸福地生活着呢吧,望他一切安好,莫要再被自己连累了吧。
此间事了,南极仙翁终于捡了自己的拐杖,牵着那一大一小两头鹿,返回仙山去了。
庄凡看着南极仙翁远去,叹了口气,想起许多往事,心绪烦乱,悟空方才离得近,将师父和那老寿星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心中画满许多问号,只是看师父心情不佳,也不敢问。
过了好一阵子,庄凡才叹口气,道:“咱们走吧!”
悟空道:“这孩子呢?”
庄凡道:“领着,等会儿叫八戒去喊个话,叫各家各户来皇城门口领孩子。”
悟空答应一声,去跟悟忘和八戒说了,两人便安排娃娃们排队,打算等下一人领一队带着他们走,只是有的娃娃小,自己还不太会走路,悟空见他们乱哄哄地,索性揪一撮毫毛,化出许多悟忘和八戒们,抱起那些孩子,这才算利索了。
悟空重新回到师父身边,道:“师父,这国王怎么处理?”
庄凡低头瞅了一眼,见那国王还瘫在地上,被这许多神迹吓得不轻,叹口气,摇摇头道:“如此昏庸,只怕王位也坐不长久,只是不干我师徒的事,咱们走吧!”
那国王听了,吓得肝胆俱裂,伸出手来,唤道:“圣僧,圣僧慈悲!圣僧救我!”
庄凡只是不理,带着徒弟们,身后跟着一串儿猴毛变的假人,抱着孩子,径自出了皇城。
八戒早已升上半空,说明身份,叫各家各户百姓转达,家大人来领孩子了。
师徒几人在皇城外等了没多久,便见着许许多多的百姓,犹犹豫豫地走了过来,终有胆子大些的母亲,一眼瞧见了自己的儿子,哭嚎着扑了过来,一把搂在怀里,放声大哭。
此例一出,这偌大的小广场,顿时哭声震天起来,庄凡叫悟空派几个小神看着,防止有趁乱报错孩子的歹人作乱,自己抱起悟忧,带着三个徒弟,赶紧悄悄地溜了。
紧赶慢赶,回了客栈,庄凡反应过来,道:“快走!这城不能久待了!若被认出来,只怕师父半步路也走不得了!”
悟空几个噗叽叽地笑起来,纷纷道:“师父啊,莫怕,只要你现在刮了胡子,剃了头,我们保证,你走在大街上,没人会认出来你的!”
庄凡狐疑脸,道:“真的?”
悟空哈哈哈地笑歪在床上,抱着肚子打滚,道:“师父,你就信我们一次吧!”
八戒赶紧过来撒娇道:“师父师父,我还没逛够哩,求你了,多留几日吧!”
庄凡哀叹一声,气哼哼地道:“师父好不容易,才长这么长的胡子!”
悟忧也贴过来道:“爹爹,没胡子更帅气!”
庄凡愁眉苦脸,道:“我觉得我这胡子,十分有男子气概,比帅气好多了!”
虽这么说,到底叫悟空去叫了剃头师傅来,又把自己修成一个鸭蛋青儿。
如此师徒几人又在城中住了三五日,每日外出采购,果然无人理会,这比丘国的全城,都在找那个“大胡子”贤者,虽庄凡此时也是僧人打扮,没了胡子,面容依然很是年轻儒雅,根本没人注意到他。
某一日,悟空从外回来,跟庄凡道:“师父,我听得这城中人说,宗亲大臣如今正在弹劾,要那国主退位,换个国王哩。”
庄凡道:“哦?竟有此事?”
悟空道:“想来换个明君,这比丘国的民众,不至于战战兢兢地活着了。”
庄凡叹息一声,没有说话,指望明君,永远都是瞎想……
只是这城,却真的不能待了,那国主做了许多年王位,庄凡可不相信他会就此坐以待毙,若不赶紧走,这城中一旦动乱,只怕会有麻烦上身,他们过路之人,与这皇室,到底还是少些牵扯的好。
庄凡便唤过悟空,跟他轻声交代几句,又唤过另外三个小的,紧赶慢赶,牵着焦糖糕,带着他们出了城。
悟忘化身白马,驮着庄凡,悟忧骑着焦糖糕,八戒在地上跑着,几人一路疾行,把那比丘国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晚上扎营时,悟空才赶了回来,庄凡见他虽一身寒气,却并无血腥味儿,不由得放下心来,问道:“事情如何?可曾乱了?”
悟空摇摇头,道:“并无,师父高估他了,我去时,那国王被人带兵围了寝宫,逼他退位,他身边无有一个人支持于他,半点亲信也没有,就连內侍和宫娥都跑光了,绝望之下,竟自缢了。”
庄凡吃了一惊,道:“可有碍?”
悟空摇摇头,道:“我去得及时,没死成,我给他喂了半颗仙丹,抹去他的记忆,跑了好远,丢去祭赛国城外的寺庙,叫他在那里剃度出家了,哪儿远,一般人认不出他,十分安全。”
庄凡哦了一声,呆呆地坐下来,心中不是滋味。
悟空道:“师父,莫要担心,个人有个人的命,即便我们不来,那国王也早晚会因为别的事被勾着走了歪路,这与你无关,你莫要挂怀。”
庄凡叹息一声,道:“这世间种种因果,牵连不休,哪里是说没有干系,便真的就没有干系的呢……”
到底因为此事,念了一晚上的经。
第二天,徒弟几个看着师父的黑眼圈儿,心疼地道:“师父啊,今日休息一下再走吧!你瞅你,没了胡子,再添上黑眼圈儿,瞧着简直就像个病书生!”
庄凡笑道:“无碍的,师父看路上都是大雪,咱们坐爬犁走,坐在车上,一样可以休息。”
几人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了。
庄凡去给爬犁燃碳,孩子们给焦糖糕换鞍鞯,悟忧唉声叹气地道:“爹爹这个心软的性子,真是没治了!”
八戒道:“是啊,那天还非说宰了那妖精不可,到最后,连揍他师父都没下狠手。”
若真用了力气揍人,只说轮到那妖精脸上的那一禅杖,早就把那白鹿牙都打飞了,还能叫他在那儿叽叽歪歪个不停?
徒弟们嘀嘀咕咕,庄凡把碳点好了端过来,放在车厢底下,挨个拍他们后脑勺道:“瞎嘀咕什么,再嫌弃师父心软,等会儿都饿着你们!”
孩子们顿时嗷嗷地惨叫起来,齐齐扑倒庄凡身上去闹他,一路欢声笑语,再次直奔西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