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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走远。
尽远不知该说什么,凝固在风中盯着那略显驼背的身影,良久才惊觉,再转头看向舜的所在,那里已经空空荡荡不见一人。
该死!原定好的计划就此打了水漂,他快速扫视过会场后,终于在中央高台上看到了黑衣黑发的皇子,此刻正同那白衣长老站在一起,面向人群不断挥手致意——最终来宾已经到场,看来晚宴即将正式开始了。
他已失去了最好时机,此刻再想上前,定会被高台附近暗中布置的诸多力量者守卫阻挡……他看着各处入口鱼贯走进的白衣侍者们,捏着那杯茶想了又想,最后还是缓缓坐回到椅子上,随手抓过那木盒,看也不看就塞进了兜里。
希望是我多虑了……那人毕竟也有体面身份,今天又是新教派主办的宴会,总不会在大庭广众下贸然动手吧……他此刻束手无策,只能毫不松懈地盯住高台上的白袍长老,全神贯注之时,已经完全忽略了侍者们走过时恭敬的问候,也自然没察觉到小亭外一抹隐在灌木丛中的绿色身影。
天边最后一抹胭脂般的红光终于完全沉入海面,皎洁月色照着粼粼波浪,伴随潮起潮落,万古如常。
维鲁特独自站在庭院最北端的海岸边,端着一杯金色香雪酒,看着护栏外翻滚的浊浪,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那天在渔村参加的篝火晚会。
那日的宴会远没有今天这么体面,没有华丽的衣着,没有考究的餐具,没有彬彬有礼的侍者,也没有那一排排做工堪称奢靡的精致点心。甚至因为食物算不上多,他都没能吃饱,但那时心中所充盈着的喜悦和温暖,却比这浮华交际场上得到的一切还要来得珍贵,还要令他难忘。
他从不喜欢假惺惺的贵族式语调,也不喜欢绞尽脑汁去逢迎他人,然而身为克洛诺家唯一的继承者,学会如何在贵族圈中打滚已不仅仅是责任,更应是种本能。在这无声无形的权力沙场内,一旦失去了这份本能,克洛诺家就将如无根大树,终究难逃倾颓。
此时宴会才刚刚开始,身为主角的总统候选人正在高台上慷慨陈词,抑扬顿挫的语调中隐隐带着几分嘶哑,看来宴会前繁琐的交际仪式让他颇费了不少体力。
趁着众人都在关注开幕演说,他和父母打了声招呼,悄悄隐在这海边角落,偷得片刻安宁。可是才刚休息了没多久,一个不请自来的莽客便踏着虚浮脚步,打破了他独自安享的私人空间。
“你倒真会找地方……”朗尼攥着杯紫红色的葡萄酒,晃晃悠悠靠到护栏边,面上带了微红,看似醉意萌发,“怎么没见你去跟长老打声招呼啊?他可是你老师,要懂得抓紧机会表现呀……”
维鲁特瞧他一脸醉醺醺,脚下都站不稳,想到他不算小的酒量倒有些意外:“心情不好?”
“……不关你事。”阔少猛灌了一大口酒,恶狠狠地露出尖牙,“哥们这次可被人害惨了,你也多小心,千万别见着女人就凑上去!”
原来是情场失意……这位表亲平日总喜欢沾花惹草,维鲁特也没多心,只当他说着醉话,浅浅缀了口酒,依旧沉默地望着海面。
朗尼三两口喝完那杯闷酒,泄愤似的随手往海里一抛,摇摇晃晃正要去再拿一杯,眼前突然有道模糊黑影划过。他下意识提起神力一闻,竟嗅到一股淡淡的刺激性臭味,呆呆转回头,海岸边只有维鲁特的背影独自挺立,没见到任何异状。
“你……”刚才的黑影他还能当做自己喝醉酒眼花了,但这股臭味……该不会是那小子放屁了吧?他顿觉抓住了对方把柄,又想到这位表兄弟面皮最薄,肯定不好意思承认,便对循声望来的银发青年挤了挤眼睛,带着醉醺醺的歪笑轻呼道:“没事没事……那什么,厕所在那边……”他虚晃着手往侧边指了指,不想让对方觉得尴尬,又窃笑着转回身去拿酒了。
厕所?这什么意思……维鲁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这么一句,但下一秒,他就被身旁突发的状况吸引了所有注意。
“维鲁特,是我……”身侧的小灌木丛后传来一声急促低呼,让他瞬间面色大变,紧走两步靠到木丛外装作看风景,从牙缝极快地漏出句质问:“你来干什么?这里到处都是侦测器,小心露出马脚!”
“我……”躲在暗处的影刺客刚吐了个字,却被他轻声打断:“先别说话。”
前方款款走来一位捧着酒壶的白衣女侍者,看他手中香雪酒所剩无几,立刻恭敬行礼道:“阁下是否需要另换一杯?”
“不必了。”维鲁特浅笑着摇摇头,将酒杯往前一递,等侍者接过走远后,才借着整理衣服的时机朝灌木丛里勾了勾指。一团黑影立刻从中弹出,水滴般融进了他的影子,他带着附身的赛科尔,若无其事又往北走了几步,紧贴着护栏装作抬头望月,低声探问起来。
“出什么事了?”他蚊呐般的声音刚一出口,就淹没在潮水的翻涌中,除了几乎算是贴在他耳边的赛科尔,谁也无法听见。
影刺客虚化为神力黑影,此刻说不出话,只能控制影子在他眼前快速浮出了几个黑字:“渔……村……出……事。”
渔村出事?出了什么事?维鲁特乍听之下,不知为何心中犯起股冷意,他正想细问,四周围突然雷鸣般掌声大作,紧接着海岸边亮起一团闪光弹般的刺目白芒,差点就将未加防范的赛科尔逼出阴影外。
怎么回事!?他急速抬手一遮,眯着眼睛朝那光芒处看去。伴随着悦耳金铃声,西侧海滩外缓缓升起一张蓝水晶雕琢的圆台,水泡般的护罩笼住了台面,将海水全都阻隔在外。圆台正中心,一身白纱裙的洛维娜夫人立得似婷婷细柳,浅笑着在向庭院内外的无数人影挥手致意。
随着台面升高,能量护罩渐渐褪去,常年不倦的海风将她洁白衣袖吹舞如云雪,也带来了一声声清晰的问候:“非常荣幸,今天能够在此和大家欢聚……请允许我,借此机会,用最新谱写的一首歌,表达我对女神殿下最诚挚的敬意……同时,也预祝男爵阁下,能顺利赢得本届大选。”
坐在内侧的贵族们因这出乎意料的现场演出全都疯了,争相朝护栏边冲去,要抢占个好位置一睹偶像风采。维鲁特僵着脸地看着不远处层叠涌来的人潮,无路可退,只能抓紧护栏以防被挤出去。
很快他就被这群毫不顾风度的贵族亲眷们夹在了中间,几乎动弹不得,耳边全是嘈杂乱语。他一边担心赛科尔会否露出破绽被人察觉,一边又惦记着刚才那不知详情的坏消息,心中百般杂念晃过,耳边终于响起了女士飘渺似梵音的圣咏。
刹那间周围竟是一寂,只余下空灵音乐,伴着亘古的潮声回荡在众人心间:
“
无边海洋 何处深藏
她沉眠的殿堂
纯白月亮久远流淌
融进她的目光
留存在最深处的忧伤
她从未片刻遗忘
让所有的彷徨靠近她温柔胸膛
抛却烦扰之后
随我聆听这最诚实的~祈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