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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这样的,媒人带着陆府的人抱着大雁上那姑娘家门的时候才知道,那姑娘头天晚上就跟着情郎跑了,他们家一夜找到亮都没着落。
媒人站在那家人大门口,气得直跺脚,忍不住骂骂咧咧起来,“你说说你们家,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那姑娘爹娘一个劲给赔不是,媒人气得狠了,也不领情,直接带着人原路返回。
于是,第二对大雁又没送出去。
陆修远皱皱眉,什么也没说,陆二太太却是真急眼了,私下里找到陆嘉兴偷偷商量,“二爷,你说这事儿怎么办吧,这都两回了,接连出事,总不能是巧合吧!”
陆嘉兴安慰她,“这又不是两次都死人,况且这次是他们家姑娘做了见不得人的丑事,丢的又不是陆家脸,你怕什么,这个不成,再找就是了。”
陆二太太一脸焦急,“可我担心第三个也……”
“没什么好担心的。”陆嘉兴斩钉截铁地道:“如果第三个也出了事,不能说咱们家孩子克妻,只能是你给她找的媳妇不够好,没命享陆家的福,那你往好了挑就是。”
陆二太太瞪他,“我怎么没往好了挑,我还想给他找第一美人呢,关键是人家能嫁么?”
陆嘉兴呆了一呆,“第一美人?谁?”
陆二太太有些无语,“二爷这些年净顾着跑生意了,也不知道京城里头都有些什么新鲜事儿,我说的这位第一美人啊,正是丞相府嫡女秦杉。”
“别指望了,没戏。”陆嘉兴想都不用想,直接给她否了。那秦杉是苏晏的外甥女,陆二太太却是苏晏岳母的亲妹妹,陆修远本该与苏晏一个辈的,娶了秦杉,这不是乱了套么?
陆二太太疲惫地往后一靠,“我算是彻底没辙了。”
陆嘉兴道:“这才第二个,太太就如此心灰意冷,万一再来个不成的,你当如何?”
“呸呸呸,乌鸦嘴。”陆二太太捶了他一下,“你就不能盼着点远哥儿好?”
“盼,怎么不盼?”陆嘉兴道:“可这种事,它也急不来啊,远儿的身份可不一般,随便不得,还是走点心给他找个顶顶好的。”
陆二太太越发无语了,“听二爷这意思,我之前找的都没走心?”
陆嘉兴一见陆二太太生闷气的样子,立马就“怂”了,“你听听,我哪敢跟夫人较劲儿啊,不过就是句口头话罢了,过了就忘,您哪可千万别往心里头去,与我这粗人计较,气不着我,倒是会把你自个身子给气坏了,值吗?”
本来陆二太太没这么气的,这一说,更气了,却也拿他无可奈何,索性不搭理,自家相公这性子,嫁入陆家这么多年,她早就摸得透透的了,跟他计较,他倒是无所谓,最后被气到的一准是自己。
把二老爷撵出房,陆二太太继续琢磨陆修远议亲的事。
——
而云家三房,云绮兰双手抱着猫儿,安静听着底下的婆子禀言。
尤其是听到陆修远的第二任未婚妻跟着情郎跑了的时候,那嘴角的笑容阴狠而狰狞,要的就是这结果。
——除非是八抬大轿来把我娶回去,否则陆修远你就一辈子担着克妻的名头吧,反正我都这样了,谁也别想好。
若是丁氏在场,定会被自家女儿那狠戾的表情给吓到,小小年纪阴暗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不过,也正因为没人会怀疑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会在这种事上动手脚,所以云绮兰的动作一直没被陆家那边给察觉,陆二太太给陆修远议亲的事便一直在进行。
已经是第三个了,陆二太太难以想象若是再不成,自己是不是该停一停。
这次的纳采,陆二太太可谓是从开始到结束都揪着一颗心,好在比前面两次幸运,好歹送出一对大雁了。
这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儿,那头就传来消息了,姑娘失踪,一天一夜才被找到。
对于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来说,失踪一天一夜,哪怕什么都没发生过,那名节也早就不清不白了,谁家敢要?
陆二太太自然不会给陆修远找个名节有损的姑娘,然而更让她生气的不是这个,女方家根本就没打算承认,这消息,还是二太太身边一位嬷嬷外出办事的时候无意中知道的,也就是说,女方家口风关得很严实,打算瞒了这件事弄个不清不白的姑娘来嫁给他们家远哥儿。
这要是个清白的,那么陆家可以装作不知情,毕竟外头人也不知道这事儿,那万一要是个不清白的呢?过门一两个月怀上了,那孩子都说不准是谁的,远哥儿岂不是成了冤大头?
陆二太太越想越气,直接带着人主动去把婚给退了。
第一次是因为姑娘死了,没办法。
第二次的时候,那姑娘跟着情郎私奔了,那家人倒也算坦白,在陆家人跟前就没一句谎话,陆二太太也没太过为难人家。
这第三家可倒好,自家姑娘出了事儿,你不想让外人晓得能理解,但你想让人未婚夫做冤大头背锅算怎么个说法?
跟着陆嘉兴这么些年,陆二太太那嘴皮子练得利索,张口就来,全程不带一个脏字,却把这家人说得面红耳赤恨不能钻地缝,最后不得不同意退婚。
再然后,陆修远议亲的事就暂且搁置了,一则因为陆二太太很头疼,不知道第四个还会不会出事,二则,外面已经有流言传出来了,说陆修远是个克妻命。
京城里被传有克妻命的,陆修远绝对不是头一个,他前面就有俩人,一个是苏晏,一个是赫连缙。
不过苏晏是他自己弄坏的名声,目的是为了摆脱冯氏给他操控婚姻,而他的“克妻”,只存在于“传说”中,四柱纯阳的确是很特殊的命格,老人们都会说这是克妻命,但因为流言在前,没人敢靠近苏晏的缘故,所以究竟克到什么程度,从未有人得见过。
而赫连缙的“克妻”则是因为那次的“谋妻自残”,伤得太严重了,永隆帝担心他一命呜呼再也醒不过来,于是忙着给他选个冲喜王妃,这一闹腾,可把京城里一大半的适龄女子都给逼得提前订了亲——赫连缙的身份的确是尊贵来着,可是他都要死了,哪个姑娘会甘愿一嫁过去就守寡?况且守的还是皇家的寡,没有夫君撑腰,想想一个人死扛着的日子,能过得有多舒坦?同样一件华丽的衣服,穿在旁人身上是好看,穿在自己身上可能就有花枝招展勾引人的嫌疑——夫君都不在了,你打扮给谁看?
所以当初永隆帝给赫连缙选冲喜王妃的时候,赫连缙简直成了洪水猛兽,闺阁女子闻之变色。
而现在,陆修远则是“名副其实”的克妻,前后三任未婚妻,全都在还没过门之前就出了事儿,虽然很多人并不清楚其中细节,不过对他们来说,过程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看到了陆修远议亲三回都不成,这不是克妻是什么?
流言一出,真正疼爱闺女的某几位就打退堂鼓了,而贪图陆家钱财的那一部分人根本无动于衷,对他们来说,闺女不过是条联姻的纽带,她夫君克不克妻不要紧,要紧的是陆家那笔足以让他们全家嚼一辈子的丰厚聘礼,再说,闺女嫁过去以后,短时间内,他们做娘家的有的是油水捞,要是闺女能在“被克”之前给陆家留下子嗣,那就更是天大的惊喜了。
旁人算盘打得响亮,陆修远却不疾不徐,波澜不惊,仿佛一切都跟他无关。
云初微听到外头的流言,吃了一惊,“不会吧,陆修远克妻?”
苏晏同样也不信,“说不准这件事有人在背后搞鬼。”
“摆明了是啊!”云初微笃定地道:“要我说,有些人的思想就是太过迂腐,什么都能往克妻上想,完全不动脑子考虑一下到底有没有逻辑性可言。”
陆修远痊愈以后身价暴涨,成了京城多少世家想高攀的乘龙快婿,有人眼红嫉妒,想把他名声搞臭了,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怎么偏偏就有人想得那么复杂呢?
克妻?呵呵,九爷以前也被传克妻,那她嫁过来这么久,怎么不见损了一根头发丝?
所以说,流言猛于虎这句话还真没错,市井之中,最不缺的就是爱八卦之人,很多时候他们甚至都不明白自己八卦的事情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不过看着旁人津津乐道,自己也眼热,拿过来添油加醋一番再传给没听说过的人,大抵就是为了从那些人或错愕或震惊或唏嘘的反应里找到成就感,图个乐子罢了。
他们并不会去想,对于无辜被牵连的正主而言,流言是彻底毁灭他们的一把利刃。
尤其是在等级森严规矩苛刻的当下时代,不管是男是女,但凡沾上“流言”这种东西,便等同于被强行绑到了火架上,不死也得脱层皮。
“陆修远在这件事上保持着不咸不淡的态度,显然是很无所谓,甚至,他可能还很待见外面的那些流言。”苏晏淡淡道。
云初微嘴角微抽,“不会吧,莫非陆修远也想效仿九爷当年?”
“也不是无可能,不是么?”苏晏道:“陆修远什么心思,相信我不说,你也早就看出来了,三五年之内要想让他真正放下去接受一个他根本就不上心的女人,难。”
“不至于吧?”云初微还是不相信自己眼中那位绅士一样的贵公子会做出如此卑劣的事情来,要知道陆修远的第一任未婚妻可是坠崖身亡的,以陆修远的为人和手段,就算想要悔婚,也能想出百十来种其他的办法,不可能会残忍到直接对人姑娘下手,这一点都不像她认识的陆修远。
“站在我的角度,第一反应自然是陆修远为了摆脱婚事而把自己名声搞臭,不过要真理智分析的话,如果真是他出手,如此没水准的手段,不像他本人的作风,所以,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应该另有其人,也不知道陆修远有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云初微无奈一笑,“那看来短时间之内,我这份随礼是送不出去了。”
以陆修远现在的处境,他态度强硬一点拽着谁大婚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因为那个人是陆修远,所以不可能,那样一个有品位又雅人至深的男子,不会做出如此没风度的事情来。
这就是云初微欣赏陆修远的地方,不管做任何事都淡定从容,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透着绅士做派,很多东西,他嘴上不会说,但那体贴的小细节会让你觉得这是个雅到骨子里的男人。
而陆修远本人也的确是没有辜负她这份难得的欣赏,知道婚事再一次黄了的时候,并没有过分意外的反应,从容到让易白都觉得不可思议。
而私下里,一直着人在查这位“幕后主使”。
——
不过短短数月,北燕就改朝换代了,南凉这边是在崇明帝登基半个月后收到的消息,而这消息来源于崇明帝亲笔所写的国书。
永隆帝当时也是大吃一惊,唏嘘道:“没想到啊,北燕政局比南凉还要紧张。”以前不觉得,现如今才顿悟,北燕在此之前都如同一根绷紧了的弦,豆大点的动静就能一触即发。
毕竟是从夺嫡的腥风血雨中走过来的人,永隆帝作为上位者,他在北燕改朝换代这件事里面看到的东西,远不是那些把朱太后的遭遇拿来作为谈资反复咀嚼评头论足大肆嘲笑的市井小民比得上的。
当然,有城府一点的臣子能看出崇明帝是位蛰伏多年的野心家和政治家,也能看出朱太后这事儿明显有蹊跷。
不过对于永隆帝来讲,这些都只是浮在表面上的东西,浅显易懂,他身为帝王,要把宣宗帝的覆灭作为前车之鉴,反面教材,不断地从中揣摩,譬如朝局的平衡,民心的把控,以及某些过分守旧的东西,是不是该废除推陈出新。
说起北燕那位太后,再想想自家慈宁宫这位太后,永隆帝无语得不是一星半点,为什么人家的太后如此有野心有抱负,自家的太后成天只会逼着他立这个为后立那个为后?好似只要他一不遵从就犯了多大的过错气得她快要活不下去一样?
说句心里话,永隆帝是真宁肯萧太后能像朱太后一样把目光移出后宫,把手伸到朝堂上来与他这个儿子堂堂正正斗一回,而不是凭着生母身份整天把“哀家也是为了你好”这几个字挂在嘴边各种绑架,本来处理政务就累,好不容易得了空闲,还得被他老娘捉去慈宁宫一通说道,是座雕塑也会累的吧,何况他不是雕塑,而是有血有肉的凡人。
宣宗帝这么快就倒台,显然也在赫连缙的意料之外,看完密报以后同样唏嘘,上一世他没能活到朱太后垂帘听政,所以并不知道北燕的后续是怎么发展的,不过这一世看来,现如今的崇明帝,先前的靖安王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光从他这份国书的内容就能看出不少门道来。
首先,给南凉掌权者永隆帝问安是必不可少的,其次就是简单概述一下北燕换了新帝以后对于两国邦交的态度,最后竟然提及了栖霞公主叶筠。
虽然有关叶筠的部分不多,不过永隆帝和赫连缙都能在第一时间想明白,崇明帝之所以要在国书里面表明自己对这个小侄女的关照态度,就是想提醒南凉,哪怕宣宗帝再不当政,北燕的公主也不是能随意欺负的,毕竟皇帝只是从她皇兄换成了皇叔而已,仍旧是一家人。
当然,这是浮在表面上的那一层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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