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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算盘还快呢,也不知中了什么邪了,就是考不过。但同是一张考卷,却有个叫蔡宣的小后生考过了,也就是现在澄明馆的蔡大夫。这回连陈大夫、吴大夫几个都看不下去了,纷纷为他求情。咱们这位爷却说规矩之下一视同仁。任别人怎么求情也没用。最后他的老婆也受不了哪。原来他老婆也姓慕容,和谷主是打着七八道弯儿的亲戚。她老婆也挺痛快,就去对谷主说,您看咱家那位究竟是不是块做大夫的料,如果不是,干脆告诉他,让他死心得了,也好认认真真改投别业,挣钱养家。您猜怎么着?谷主说,他也不知道老乌是不是学医的料。只知道考不过的人不能做他的学生。至于他们今后怎么办,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与他无关。”
荷衣听他说了半天,原本不大信的,但听到最后一句话,忽觉甚为耳熟,似乎是慕容无风的口头禅,不禁信了八九分,忍不住道:“那么这位老乌究竟是考中了没有?”
孙福道:“姑娘刚进门的时候难道没看见有个穿红袍的人总在门口招呼客人,好像客人们都是他的亲戚似的?”
荷衣想了想,道:“没印象,不过是有个穿红袍的。”
“那就是老乌,这里的二掌柜。”
荷衣呵呵一笑,道:“那第二大脾气是什么?说来听听。”
孙福见她听得津津有味,愈发绘声绘色起来:“这第二脾气么无甚好说,就是洁癖。但凡当大夫的都有,谷主只有过之而无不及。此外他还惜言如金,平日绝少与人闲聊,和学生们在一起,只谈医务,或者就一个人待在院子里研读医书。所以大家完全不明白他的心思。还有一件古怪的事情。谷主手下的几个管家,个个在家中呼奴使婢,出门身后也会跟上七八个随从。可谷主却是一贯独居,平日除了管家有事禀报可以入内之外,任何外人不可擅入。他先天不足,常常生病,却绝不许别人在旁边侍候。有一次他病得实在厉害,一连晕睡了几天起不了床,以前有个刘总管,看着他的样子实在不放心,就叫了自己手下的两个丫环去侍候他。那时谷主病势沉重,不醒人事,没有发觉。等他醒来发现了,就大发脾气,当天就把刘总管从谷里调了出去,从此再也没有叫他回来。余下的几位总管从此再也不敢越雷池一步了。姑娘,你说奇也不奇?大伙儿都说,谷主住的院子里藏着古怪,晚上闹鬼。”
荷衣一听,只觉得阴风四起,浑身冷飕飕的,颤声道:“闹什么鬼?”
孙福笑道:“姑娘莫怕。就算有鬼也是好鬼。你想谷主手下活人无数,平日只见有人跟他磕头烧香,怎会有鬼来找他?只是他一人独住,弄得那院子十分神秘,好事的人便有此说了。”
荷衣道:“谷主的院子真的谁也不许进么?”
孙福道:“也不尽然。以前谷里的小孩子们常常成群地进去玩耍,躲迷藏的,捉蝈蝈的,因那院子临着一个大湖,湖上有桥,谷里的小孩子个个打小就识水性,夏天常到湖里游泳作耍。但去年冬天却有一个五岁的小丫头因贪玩失脚掉下水去,谷主舍身去救,差点送了命,从此便连小孩子也不许进院子了。”
荷衣道:“你说的鬼,是不是这个小丫头?”
孙福道:“那是去年隆冬的时候,下了一场雪,湖里的水极冷,却并未全然封冻。几个小孩子原本在九曲桥上的亭子里玩的,不知怎么的,就有一个小孩子,是谷里一个马夫的女儿,失脚掉了下去,水里结着薄冰,却也盛不着一个小人儿,便一头栽进了水中。把其它的孩子全吓呆了。最大一个男孩也只有十来岁,便哇哇大叫起来。说来也巧,谷主刚从外面回来,正要到湖心亭上去坐一坐,听了声音便赶了过来,不顾三七二十一地跳了下去,在水里摸了半天,才把女孩儿摸出来。上面的人拉,下面的人推,硬把孩子弄回桥上。他自已却冻得一点气力也没有了。”
荷衣笑道:“这故事是编的吧。谁不知道谷主的腿根本不能动,他怎么还会游水呢?”
孙福道:“可不是,我们也这么想。何况他从小就有风湿,受不得冷风和湿气。他究竟怎么把她捞上来的大家至今还不明白,只知道他好不易把孩子推到亭上,自己却沉了下去,等到一大群人赶着把他从水里拖出来时,他已经没了气了。还是几个大夫在桥边折腾了好久,才见他哇地喷出一大口水,但人还是奄奄一息的,躺在床尚昏迷了十来天,因此闹下了病根,风湿愈发严重了。”
荷衣叹道:“可怜。”
孙福摇了摇头,道:“可怜的人可不只是他。谷主的脾气这里无人不知,他病的时候谁也不肯见。那一阵子谷里传出他病危的消息,原定给他治的几个病人纷纷转给了别的大夫,这下可急坏了一个人。”
荷衣道:“急坏了谁?”
孙福小声道:“姑娘可知咱们谷里还有一位有名的大夫叫‘妙手观音’吴悠?”
荷衣想起了昨夜慕容无风要救的那个女学生,天黑看不清她的相貌,于是点头:“只听说过名字。”
孙福道:“说起这位吴大夫,她可是咱们这里第一美人,出身名宦,非但医术一流,更精琴棋书画。只因父亲在朝里出了事,这才改行学医,入谷以前就在她的家乡小有名气。听说谷主出的考卷迄今为止,只有她一个人考得最好。要说这位吴大夫的性情,那最是温柔和气体贴入微的,在这里也最得人缘。人人都说,她和谷主是天生的一对儿。谷主的脾气向来冷峻,治徒甚严,常有苛辞。唯独对这位吴姑娘十分客气,不曾说过一句狠话。可是那一回他大病一场,除了几位总管,不见任何人。连吴大夫也被拦在门外。结果一个在屋里病得要死,一个在门外担心得要死,没几天,可怜见的,吴大夫就面黄肌瘦了起来。再过几天,也病了,她在神农镇的竹间馆因此关了一个多月。”
“后来呢?”
“后来?什么后来?后来谷主病好了,吴大夫的病自然也好了。两个人还是客客气气的。只可惜吴大夫的心思谷主始终不明白,倒白白地耽误了她。”
荷衣没想到关于慕容无风和神农镇还有这么丰富的传闻,居然还有一位如此暗恋他的女学生。她将话题一转:“说到你们谷主,我倒有个疑问,你听没听说他的父亲是谁?”
孙福道:“姑娘是第一次来云梦谷么?”
荷衣道:“是啊。我的问题很奇怪么?”
“不奇怪。不过这里的人都说谷主的父亲是天山冰王。”他说这话时样子显得很随便,好像这是一个常识。荷衣却惊呆了。
“为什么?”
“因为当年大小姐出走的前几天,曾有两位最副盛名的剑客在飞鸢谷比剑。结果天山冰王赢了。人们都说,大小姐就是跟他跑了。”
荷衣道:“你有什么证据?”
孙福道:“没什么证据,唯一的证据就是大小姐失踪的前前后后那一段时间里,我们这里只有这一件事情比较不寻常。”
荷衣道:“你是说,如果有两件事情不寻常,且发生在同一个地方,这两件事情就一定有关系?”
孙福道:“道理讲起来虽有些古怪,但大家都这么想。”
荷衣道:“你可见过天山冰王?”
孙福道:“那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冰王的轻功剑术天下第一,此人来无影,去无踪,当时能够到场观战的,也只有三位武林名宿。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至少在这镇子里谁也没见过。”
“难道他不吃饭,不睡觉?如果吃饭,就一定会有人在酒楼上见过他。如果睡觉,就一定要住客栈。”
“这倒不假。问题是咱们这里一年四季来的都是陌生人,讲的都是外乡话,谁也不曾见过冰王,就算他坐在你面前吃面条你也不认得是他。”
说得没错,一万两银子果然不那么好挣,荷衣叹了一口气,又问:“那么,你可知道观战的三个人是谁?”
“让我想想……一位是武当派的掌门韩道长。一位是峨眉山的掌门方一鹤。还有一位说是海南派的无名剑客,是冰王请来的证人。韩道长早已过世,无名剑客也不知所终。现在还活着,且明白当时内幕的,怕只有方一鹤了。”
荷衣听罢拾起剑:“打听一下,这里往峨眉山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