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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亏,所以不免色厉内荏:"好啊,我等着,要不然你就杀了我,否则我就一天也不让你和这个小狐媚子好过!"这时正巧宫里来人,皇太极要招多尔衮进宫议事,所以这场激烈的争吵暂时告一段落,多尔衮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屋子里只剩下我和小玉儿两个人,我见势不妙,生怕气急败坏,恨我恨得牙根直痒的小玉儿会冲过来和我拼命,于是赶忙关上门离开了。
里面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摔砸东西的声音,还有小玉儿歇斯底里的咒骂:"你们等着,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我在门口静静地听了一阵,然后伸手招一旁的侍卫首领过来。
"不知福晋有何吩咐?"
"你带上人,把这里监视住,无论大福晋在里面如何胡闹打砸,哪怕就是上房揭瓦也好,也不要理她,但是务必不能让她走出这王府一步,明白吗?""奴才领命!"他低头打了个千,干净利落地应诺道。
我走了一段路,由于身子臃肿笨重,颇为吃力,于是停下脚步稍事歇息。
"小姐,您是怕大福晋会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妄图直接过来伤害您吗?"阿娣小心地问道。
"这倒不一定,但是我认为,她最有可能的就是跑到宫里去找皇上告状,因为看今天的情形,王爷是非休她不可了。""皇上那么精明,这事的来龙去脉,只要稍一推断,就可以知道是她在颠倒黑白。""你说得没错。"我悠悠地说道,"但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因为大福晋自信手中的把柄,能够置王爷于极不利的地步,所以才会这样做的。"阿娣知道我不想讲出这个"把柄"究竟是何,所以她很识趣地没有问这方面,但是她仍然有些犹疑:"虽然如此,但是如果王爷倒了霉,对她来讲也没有任何好处啊。""可是大福晋偏偏是个没有远见的人,真的把她逼急了,拼个两败俱伤,她也在所不惜。有时候偏偏是这种人很可怕,虽然不聪明,但是他们根本什么都不怕。""小姐所言极是。"
……
刚刚过去小半个时辰的工夫,那个侍卫首领就匆忙地赶过来气喘吁吁地向我禀报:"福晋,方才大福晋出府了!""什么?"我猛地一惊,一下子站了起来,牵带着腹部隐隐作痛,不过我已经顾不得了,一面用手掩着肚子,一面惊讶地问道:"刚才不是特地吩咐过你,不要放她出这王府半步的吗?"那侍卫首领略显愧疚:"奴才没能执行好福晋的命令,还请降罪!""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还不派人前去追赶?"我从炕前的垫板上移步下来,一面匆匆地向外走一面吩咐道。
他显然也没有意识到小玉儿出府的严重性,紧跟在疾步前行的我旁边,请示着:"王爷进宫议事去了,大福晋毕竟是这里管事的主子,奴才们贸然前往追赶,倘若她发怒的话,奴才们也担待不起……""什么担待不起的?你们尽管去追,如果怪罪下来,全由我一个人担着!万不可让大福晋入宫见到皇上,否则……"说到这里我咽下了后半句,当然不能让他知道这其中原委。
说话间,转过回廊,穿过几道门槛,我就来到了大门前,那里正聚集了大批的侍卫,他们正不知所措地等待着我的命令。
"大福晋是怎么出府的?"我向一旁的阿苏问道。
"回福晋的话,大福晋是骑马出去的。"他显然也没有料到小玉儿居然会有如此举动,所以有点猝不及防。
"还愣着干什么?立即快马加鞭去追回大福晋,否则重重治罪,听明白了没有?"我转向那群侍卫,厉声命令道。
"喳!"
众人纷纷飞身上马,从大开的府门冲了出去。
我回头看了看阿苏,责怪道:"你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能让大福晋如此轻易地出府了?"他面有难色,"回福晋的话,您有所不知,方才大福晋手持利刃,扬言如果我们不放她出府,她立即自刎,奴才们哪里还敢强阻,况且王爷不在,万一有个什么的,恐怕不好收场,奴才们的脑袋也……"算了算,从小玉儿强行出府到我接到汇报过来安排人出去追赶,起码耽误了半炷香的工夫,从王府到皇宫也没有多远的路,恐怕真的赶不及,万一赶上时距离皇宫已经很近了,那么自然不能明目张胆地将她截回,况且这帮侍卫哪个敢对她来硬的?估计多半会无功而返。
不行,我绝不能让小玉儿跑到皇太极面前揭穿多尔衮和大玉儿的私情,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看来要尽快采取必要的措施,将导火线的火花截断在到达炸药桶之前。
偏偏这个紧张的当口,我的腹部又重新开始疼痛起来,这次的感觉格外清晰,并不像平时偶尔的胎动。眼下,他们分明已经不安分地躁动起来,似乎迫不及待地想钻出来,呼吸人世间的第一口空气,看看这个万紫千红的世界了。
肚子里紧一阵松一阵地抽痛,我不由得用双手紧紧地捂住高高隆起的腹部,痛得眉头紧皱,想弯一下腰来缓解一下剧烈的疼痛,但是根本没有办法做到。
众人愣了片刻之后纷纷冲了上来,七手八脚地扶住了我,"福晋,福晋!"我的额头上沁出了冷汗,艰难地对阿娣说道:"我恐怕,恐怕等不到王爷回来了,就要……要生了,快去……"接着更加强烈的痛苦令我几乎抽搐,根本讲不出后半句话来。
"快,快去找陈医士过来,还有,还有接生的嬷嬷!快啊!"阿娣急忙高声叫着,指挥着侍卫们将我小小翼翼地抬起,迅速地赶往离这儿不远的住所。
这个漫长的磨难也许刚刚开始,匆匆赶来的稳婆帮我简单地检查了一下,就告诉我很有可能胎位不正,起码要三个时辰,还要提防难产。毕竟这是头一胎,要想顺利生产,恐怕有点困难。
陈医士为我诊脉之后,对气喘吁吁的助产嬷嬷们低声地吩咐着。交代完毕,他准备退到外厅随时关注待命。
"陈医士!"又是一阵疼痛过去,短暂的喘息空当,我叫住了陈医士,略显焦急和忧虑地问道,"你能不能保我们母子平安呢?"女人到了这个时候,的确是性命攸关,我不免有些慌乱。
"福晋请放心,小人必然竭尽全力,以保福晋母子吉祥太平!"陈医士用不容置疑的口吻确凿地回答着我,然后给了我一个镇定的眼神,这让我稍稍放了一半心。
在痛苦中煎熬了不知道多久,阵痛也记不清了次数,似乎过去了一两个时辰,稳婆再次检查时,才告诉我时候差不多了。她分开我因为痛苦而痉挛的两腿,让我保持一个最合适的生产姿势,并且不停地鼓励我,引导我如何正确用力。
一阵又一阵强烈的痛楚像潮水一般席卷而来,遍布我的全身,然后渐渐消退,过不了片刻,又会以一种更加猛烈的势头重新侵袭而上,周而复始,似乎没有终结的时刻,时间在这个时候,过得比任何时候都艰难万分,都缓慢异常,我整个人犹如在炼狱中煎熬,似乎永远看不到黎明的曙光。
泪水都涌出眼眶,滑落在枕头上。在这格外痛苦和无助的时候,我多么希望我的男人能够守候在我的身边,让我看一看他鼓励我的眼神,抓一抓他坚实的臂膀啊!可是我的丈夫呢?他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王爷,王爷……"我几乎陷入半昏迷的状态,喃喃地叫唤着孩子的父亲,此时我不需要什么英雄豪杰,什么一代天骄,我只是想见到他,见到他平平安安地归来,坐在我身边就好了,我此时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他。
"福晋,福晋!你在说什么呢?"稳婆将耳朵凑近,仔细地听着。
"王爷回来了吗?什么……什么时候能,能回来啊……"我断断续续地说着。
"很快的,很快的!福晋您再用力啊!"我尽力使自己不会体力不支而昏厥过去,苦苦地支撑着,因为我在记挂着多尔衮的安危。我不能看着自己的丈夫因为女人而获罪,尽管是他咎由自取,但我仍然继续原谅他,继续支持他,谁叫我爱上了这么一个男子呢?
饶是如此,我还是渐渐地感觉耳畔的声音一点一点地模糊下去,很快地,我失去了所有意识,终于昏厥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时,我没有睁开眼睛,就听到了炕前陈医士和稳婆之间小声的对话,渐渐清晰起来,"糟了,孩子已经隐约看见了,可惜是脚先露出来的,是倒胎啊!这可是要死人的,就怕是大人孩子都……""嘘,别这么大声,谁说倒胎就一定要死人的?我可不信,待我先给福晋施针,再观后效,不到最后不能说这种不吉利的话。"陈医士口气紧张而严峻,我知道,看来这次的确很危险了。
刚刚针灸过,我感觉我的体内又开始大量出血,周围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但是也掩盖不了紧张异常的气氛,我几乎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不行,我的丈夫还没有回来,就算真的要走的话,也要等他回来啊!我的头脑里混乱地想着,想苦笑,却发现连这个力气都没有了,我根本无力支撑到孩子出生的时候。
在我几乎绝望的时候,终于听到外面的通传声,远远地传了进来,"王爷回府了!"我的身子猛地一颤,那一瞬间,喜悦的泪花涌了上来,我的多尔衮,他终于回来了!平安无恙地回来了!看来我的计划终于有效了。
巨大的喜悦几乎冲淡了分娩的痛苦,我用尽全力地唤着"王爷,王爷……"但是这声音已经非常微弱了。
听到外厅的大门被一下子撞开,橐橐的靴声由远及近,还伴着多尔衮的声音,焦急而紧张:"福晋怎么样了?还要多久才能生出来?"陈医士连忙起身,准备去外面汇报,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喘息着说道:"你听着,如果我和孩子不能全部保住的话,那么你就,你就要竭尽全力……保住王爷的骨血,不要管我,知道吗?"听着我的嘱咐,陈医士用几乎不敢置信的眼光看着我。
"你不要再犹豫了,快去,快去向王爷汇报吧,注意……不要让王爷太过忧虑,就说,我没事的……"陈医士转身到外厅,接下来就是一阵隐隐约约的说话声,由于此时我整个人似乎都陷入了神志不清的半昏迷状态,当然没有精力和兴趣去听外面的对话,最后只听到多尔衮讶异而震惊的声音:"什么?"接下来内室的门被"咣当"一声踹开,吓得正在周围忙碌的侍女和嬷嬷们浑身一哆嗦,连忙躲到一边去,给多尔衮让开一条路。
多尔衮站在炕前,我吃力地转过头来,正好遇上了他的目光,那双眼睛里正燃烧着震惊和悲怆的火光,他死死地盯着我。
"王爷,你终于……回来了,太好了,你没有事……"我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他用颤抖的声音打断了,"熙贞,你别说了,你真的,真的是个傻女人……"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席卷上来,我猛地伸出双手,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完全顾不上是否会将他的皮肤掐破。
"啊--"这一次的呻吟几乎耗尽了我全身的气力,我只能勉强支撑着看到稳婆小心翼翼地捏着一双小小的脚丫,捧出了一个周身沾满血污的小小婴儿,就彻底昏迷过去。
……
等我再一次有了知觉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初升的旭日透过窗纸,将温暖的光芒洒满室内,照在人的脸上,暖洋洋的惬意,然而我却仍然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恍恍惚惚地觉得,有人在扶着我,正一勺一勺地给我喂着苦涩的汤药。
刚刚艰难地睁开眼睛,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原来是阿娣差点把手中的药碗打翻。她惊喜地叫了起来:"王爷,福晋,福晋她醒了啊!"多尔衮瞪大眼睛看着我,喜出望外,激动得几乎失态。他扳过我的脸来,看着我的眼睛,喃喃道:"熙贞,你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天神保佑……"我浑身无力,勉强点点头,用极轻微的声音说道:"别担心了,我没事。""你真是个傻瓜,不,简直是糊涂透顶!"多尔衮愠怒地"质问"着我,"连孰轻孰重都分不清,孩子没有了还可以再生,你没有了,我上哪儿再去找……再去找像你这样一个笨得让人又气又怜的女人来?"他明面上在骂我,实际上语气中透着无尽的后怕和怜惜,我苦笑着望着语无伦次的多尔衮,你也有离不开我的时候?那么大玉儿呢?如果我们两人只能留下一个的话,你选谁?
我没有心情再去和他谈这个话题,只要他心里能够因为这件事而受到震撼,感到愧疚就可以了,再说现在也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我在他的臂弯里依偎了良久,终于恢复了些许力气,"王爷想要个孩子是千难万难,好不容易可以有后嗣以续香火,这骨血是何等珍贵。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虽然没有见过父汗和额娘,但是做了一回你们家的媳妇,又怎么能不尽这个孝道呢?"多尔衮的眼光柔和下来,他轻轻地拥着我,"以后不准你再这样了,要是没了你,我肯定比没了孩子还悲痛,知道了吗?"我现在心情大好,"那你就一万个宽心吧。""呵呵,明白这些我就放心了。这次就够心惊肉跳的了,可别再来一次了。"多尔衮也被我逗笑了,用粗糙的拇指轻轻刮了一下我的鼻尖。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手背上布满深深的掐痕,还有凝固了的血痂,这一定是被我在那昏乱的一刻狠力掐的。
多尔衮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熙贞,我叫嬷嬷把我们的孩子,不,应该说是孩子们抱来,你到现在还没见到他们呢!"我顿时充满了好奇和慈爱,急忙问道:"是男是女啊?""别着急嘛,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多尔衮诡秘地笑着。我这时才发现他一身白衣上沾满了血污,已经呈现出暗褐色,想来是忙着抱孩子时弄上的。过去了一夜,他连脏衣服都没有换。
"你还是先把这身衣服换了吧,不然一会儿有人来道喜的话,看到又要笑话了。"多尔衮刚刚换好一身干净的衣服回来,两个嬷嬷一前一后地进来了,将襁褓里的孩子一一抱给我看。多尔衮坐在我身后揽着我的肩头,将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在我耳边轻轻地嘘着温湿的气:"喏,看一看,不打开被子能不能猜出他们是男是女?"我怀着巨大的幸福,用几乎颤抖的手温柔地抚摸着两个小小婴儿的柔嫩脸蛋。尽管由于出生不久,小脸上还存留一些淡淡的粉红痕迹,不过没几天就会消褪干净的。
左边的一个脑袋上的胎发似乎稀疏一些,毛茸茸倒也很可爱,小家伙正甜甜地睡得舒服,我摸了他半天,这家伙居然没有反应,依然呼呼大睡,我不禁莞尔,"这个小宝贝睡觉的样子倒和你喝醉酒之后蒙头大睡的模样差不多,简直连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肯定在做梦想着漂亮姑娘呢,这小家伙一定是个小贝勒。""咦?原来我长得就这模样?鼻梁塌塌的,眉毛淡淡的,连头发都稀稀拉拉的?看来你的眼光还真差,怎么就找了这么一个丑八怪做你男人呢?"多尔衮在后面坏坏地笑着,硌得我肩头一阵酥痒。
"真是的,你以为你有多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啊?瞧瞧我们的女儿吧,这个小格格将来一定是个颠倒众生的大美人。"我指着右边那个娇小俏美的小婴儿,经过我的一番爱抚,她居然悄然地睁开了眼睛,用乌溜溜的黑眼珠定定地打量着我。精致的双眼皮上长着浓密而纤长的睫毛,像个漂亮的芭比娃娃,所以我肯定她就是我的东莪格格。
"还是你的眼光厉害,这么轻松就分辨出了我们的东青和东莪,我还觉得他们相貌很像,一时间分不清楚。"多尔衮说着,探过身来在东青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我一把将他推开了,嗔怪道:"瞧你这个大老粗,也不怕脸上的胡茬刺痛了东青,还有啊,你那一嘴烟草味,熏死人了,不怕把我们的孩子从小就培养成整日拿着烟袋的烟鬼?""呵呵,那样才好啊,多有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他能有我的一半英雄味儿就足够了。"多尔衮将东青小心翼翼地抱过来,放在臂弯里仔细地打量着,"东青啊,你阿玛一定要把万里江山统统都打下来,然后亲手交到你手里,你可千万要坐稳了,不能辜负我和你额娘的期望啊,一定要做个盛世之君,明白了吗?"东青这下算是醒了,睁开小小的眼睛,小嘴一撇,哇哇地大哭起来,初为人母的我和他一样手忙脚乱,"是不是饿了?我给他喂奶啊。"可我很快尴尬地发现,自己没有任何给小家伙充饥的奶水,怎么会这样?
多尔衮解释道:"你生产时失血太多,身子过于虚乏,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有奶水的。我已经找了两个乳娘,让她们接过去吧。"古代宫廷和王侯府上有这样的规矩,做母亲的不能自己哺育孩子,满月之后要从身边抱走抚养,自己也只有想孩子的时候才过去看上一眼。为的就是防止孩子长大后过于依赖母亲,或者导致后宫干政。眼下我当然也不能例外,估计就是有了奶水也要用点退奶药退去,想到这里我一阵黯然。
两个襁褓里的婴儿被乳母抱走,多尔衮拥着怅然若失的我安慰道:"熙贞,你放心吧,我这么喜欢孩子,能不好好保护他们吗?不会有人能伤害到东青和东莪的。"他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了几乎遗忘的小玉儿,她到现在还没露过面,究竟怎么样了?多尔衮既然可以平安地归来,说明那个恶状没有告成,那么她现在在哪里?
"王爷,大福晋昨个打你一走,就马上强行策马朝宫门奔去了。我派阿苏去找庄妃娘娘调解去了,不知道结果怎么样,她有没有烦到皇上那边去呢?"我试探着问道,当然不能让多尔衮知道我已经了解那个秘密了。
想必阿苏已经将事情的前后经过向多尔衮禀报了,所以他对我的发问并没有意外,但是提到"结果"二字,他的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似乎有点阴郁,"我一直到回府前,也不知道小玉儿到宫里去过。昨晚阿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我说了个详细,看来她的确想找皇上把事情捅出来。多亏了你及时派阿苏去给庄妃送信,要不然怎么会一切太平呢。看来很有可能庄妃娘娘已经赶在前头说服了小玉儿。"看来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我不由得松了口气,接着问道:"那大福晋想必已经回来了,不知道气头过去了没有?"多尔衮的脸色像蒙上了一层寒霜,更加阴沉和凝重。他稍稍沉默了片刻,终于给了我一个惊愕不已的答案:"小玉儿自从回府后,就十分异常,整个人痴痴呆呆的,连自己的院子都不认识了,死活都不肯进去,说那是关她的牢狱。等我晚上去探视她,她又哭又笑的,披头散发,把屋子里的东西砸个稀烂,见到我居然要冲上来掐我的脖子……""啊?那大福晋这是……"我惊得连话都说不连贯了。
多尔衮冷冷地说了一声:"我看她是鬼迷心窍,得了失心疯了,只不过暂时看不出是真疯假疯罢了。""可是……可是她没有理由装疯啊?那对她百害而无一利,她不会以为这样王爷就不会休弃她了吧?怎么可能……"小玉儿这次突然精神失常,大玉儿必然逃脱不了干系,甚至极有可能就是她干的。奇怪,庄妃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能将小玉儿逼疯呢?如果事实果然如此的话,那这个庄妃也实在太可怕了。
多尔衮冷哼一声,回答道:"现在小玉儿是真疯假疯还没弄明白,不能太早下结论。不过她如果是装疯的话,一定是有什么致命的把柄握在别人手里,受到那个人的威胁,才迫不得已出此下策的。"我不放心地问道:"王爷要不要悄悄地去她那边察看一下,说不定能有什么意外的收获,毕竟要想把一个正常的人逼成失心疯,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莫不是受到了什么特别大的刺激?""嗯,我自然会去详加察看的,不管她是真疯假疯,其中必然有阴谋,不得不防,这事儿实在来得蹊跷,连我也一时摸不清底细。"多尔衮起身下了炕,剪着手在窗下来回踱步,几个来回之后,他停下了脚步。
"不管怎么说,首先要将她严密地看守起来,否则她发疯伤到了孩子怎么办?"他好像对小玉儿是真疯假疯,又因为什么发疯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也不准备究根问底。他最大的兴趣就是如何把令他头痛了多年,却一直无可奈何的小玉儿赶回娘家去。
……
没想到我刚刚坐完月子,宫里就发生了一件大事:海兰珠的儿子死了。
海兰珠经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变得精神恍惚,一天到晚不吃不喝,到处寻找孩子。而那个刚刚半岁,还没有来得及取名字的八阿哥,好端端地生了一场风寒,高烧越来越厉害,太医们用尽办法也无法救治。到后来人开始呕吐、抽搐,脸色发紫,好不容易挨到了第三天傍晚,就夭折了。
皇太极震怒,将照料皇子不力的乳母和侍女们全部处死,又将所有八阿哥用过的衣物和小玩具都收集起来悄悄烧掉,以免海兰珠睹物思人,更加痛苦。可饶是如此,她还是从此憔悴了、枯萎了,再也不复昔日活力,整个人和丢了魂一样。
入夜,我独自坐在窗前,轻轻地哼着催眠曲哄着怀里一直不肯老实睡觉的东青。大概他也实在困乏了,再加上刚刚在乳娘那里吃足了奶水,于是在我温柔的拍抚下,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看着他甜甜安睡的模样,我心里一阵叹息,真羡慕不懂事的小孩子,无忧无虑的,每天吃饱了就睡,什么心事也没有,这是多么快乐的日子,可为什么人在童真之年,却天天盼望着赶快长大呢?长大了究竟有什么好?
宫廷之中,有这样那样的阴谋,也许真有什么内情,是我这样的外人无法知晓的。哲哲无子,海兰珠荣宠正盛,俨然有取代中宫的势头。偏偏在八阿哥快要被立为太子的时候,她突然失去了这个孩子,对她的打击无疑是非常残酷的。
而哲哲和庄妃姑侄俩,此时应该躲在暗处露出得意的微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