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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易青信心十足的站起来向外走去。
“二哥,上映那天我让人给你们送首映票!”
李恩华微笑着望着易青留下这句话时的背影,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自言自语的感叹了一句:“唉……看到这样的年轻人才发现自己老啦……不知道刮个胡子能不能显得年轻一点儿……”
……
“这一次,让我们自己来吧!”
易青一拳凿在会议桌上,狠狠的道:“我请会计师计算过了,连同美国和国内的全部宣传费用,我们独力承担下来,一共只要两千万美元!”
“只要……两千万美元?”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宁倩华惊讶的张大了嘴,重重地强调了一下“只要”这个词。随即焦急的道:“易主席,我提醒你注意现实问题!你的《花木兰》已经超过前期预算很多了!截止到现在,华星集团已经为这个大片砸下去四亿两千万港币了!如果再砸两千多万美金下去,整个电影就要超过预算近八千万港币,这不但要动用华星的储备资金。还会直接影响明年我们在国内要投拍几部电影的计划!你有没有想过怎么跟股东交代?”
因为时间就是金钱,所以易青和孙茹都觉得不可能飞回香港去开会讨论这件大事,毕竟一来一去要好几天,美国这边地时间已经很紧了,签下的上映合约不等人。所以由易青提出来。用可视电话在美国召集华星董事会的一个临时会议。
为了《花木兰》这个戏,其实华星相当一部分的董事都在美国了——易青、孙茹、何风、李佩佩;加上香港的宁倩华、依依、罗纲,这些人大概可以决定华星集团地任何事情。
“如果……”孙茹沉吟的道:“如果上映后电影赚钱了,把这五六亿拿回来了。哪怕只是保本,也不存在向股东交待的问题;可是,万一……”
“别忘了,我们在美国做的市场调查和预期票房,可是投资额度地150%!”易青坚决的道:“李氏国际作为好莱坞大同盟的资深成员,他们给出的保守调查报告都认为《花木兰》会有1.5亿美元以上的票房成绩;扣除去给院线方的部分,就算七千万好了,我们自己还会有八千万的盈余。扣除七七八八的潜在开支,至少也是个保本地局面。还有,大家别忘了,在国际市场上。票房收入只不过占到一个电影利润的三分之一而已,还有音像制品和其他附属产品呢?”
易青举起了手上一张刚打印的财务报表,道:“《花木兰》的音像制品和附属产品,按照美国地方式来进行商业评估,至少还会有一亿多的利润,如果我们坚持依靠詹姆斯之流的美国投资,也就是说,今天我们接受了他们一千万美元不到的宣传费‘赞助’,按照他们一贯的苛刻标准,明天我们就要分三千万、四千万甚至更多的利益给他们!与其这样。我们不如自己投资,自己来赚这个钱!”
美国和香港两边会场同时沉默。
虽然易青说的看似有点道理,但大家却都知道形势严峻,尤其是孙茹和这些在美国的同事,本来那种乐天的精神通过前两天詹姆斯那么一闹,一下子都凉了下来。
美国和国内不同。国内每年最好的档期就是二三月份,因为是春节档;而在美国,每年最好地是圣诞和元旦前后,还有就是暑期档。
根据合约,《花木兰》在美国上映恰恰是美国最淡的这个档期;小意和小云这些演员都是新面孔,票房如何真是不容太过乐观。李氏国际的市场调查能否最终符合现实中的票房结果,谁的心里也没底。
至于说到音像制品和附属产品,按照李氏国际的那种美国算法,当然很可观;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花木兰》能有超过1.5亿票房的成绩的基础之上的。退一万步说,就算《花木兰》真的大卖,以华星和国内电影业的规模,也很难象美国电影的相关产业那样,流水般的生产出足以满足美国市场供给的音像制品及附属产品来。
就在大家面面相觑,举棋不定的时候,在美国这边几乎所有人都看到电脑里依依的嘴唇动了动……
由于两边相隔遥远,信号要靠卫星传输,所以会有好几秒的滞后性,大家并没有马上听到依依在说些什么。
但是,平时无论在朋友交往还是在公司事务中从不轻易发表意见的依依,突然要说话了——她可一向是一字千金,言必有中的啊!
大家不禁同时提起了精神,凝神注意她要说些什么。
“很多时候,事情本身并不复杂,是我们自己的焦虑和得失心把它想复杂了。”依依的声音平缓但坚定,她慢慢的说着,仿佛是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一样清晰和睿智:“既然无法做出决定,既害怕风险又不愿意舍弃可能获得地利益;那么,我们为什么不换另一个角度来思考一下问题?”
所有人,连同易青和坐在依依身边的宁倩华都情不自禁的坐直了身体,想听听依依的这个“另一个角度”。
依依微微一笑,依旧不疾不徐的漫声说道:“华星集团创办至今,还不到四年。从最初前身‘中华人影业’地几千万人民币的注册资本。发展到重组并购两家香港传统影业龙头财团,现居香港影业之首,市值数百亿港币——短短四年,这种成绩,算不算商业奇迹?”
所有人都默然点了点头。
依依停了停。继续说道:“创造出这么好的商业成绩,当然依赖于外界的许多重要因素。但是最根本最重要的一条,是我们在每一个关键地决策点上,从未出现过错误的判断或者失误。每到关键时刻。易青和董事会的决定总能为我们的事业加分,我们赢得了每一场豪赌!”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能有这么好地‘运气’?我个人认为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我们团结!”依依加重了语气,美丽的面容上充满了骄傲的光彩,她大声道:“无论我们拥有多少资产,彼此间有多少即得的或将得到的利益纠葛,我们这群人,总能保持一份赤子之心,像孩子一样执着的甚至是象孩子一样轻信的。信任着我们地决策者。我们不象一般的大型财团或者企业那样,内部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因为我们的目标永远是一致的。我们不仅共同分享成功后得到地各种利益,更有着面对失败后共同承担责任的决心。”
“……所以我想提醒大家,各位是不是事业做大了,口袋里的钱多了,开始不敢拼不敢搏了?各位现在已经开始考虑‘如果输了怎么办’这个问题了吗?请注意,任何一个企业内部的分歧都是从产生这种思想开始,这是我们每个人都不愿意看到的吧!”
说到这里,依依总结道:“我想说的是,赌这一把,或者不赌这一把。无非是一个决定两个选择而已。如果我们依然保持当初的团结和斗志,即使选错了,也是赢的;如果因为这个问题我们犹豫了甚至怀疑易青的能力和判断,也就是说我们自己内部出现了裂缝,那么即使最后选对了,也是一种失败!”
“……我说完了。”依依最后淡然的说道,电脑里可以看见她端起眼前地茶杯喝了口水,静静的坐着不再说话了。
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孙茹举起了手,简短的道:“我接受依依的说法。”
她说着,心里对依依佩服的五体投地。只有象依依这样的人才会把五亿和五块钱看做一回事,不考虑利益上的得失,说出这样的话来。
再多的钱说穿了不就是一个数据上的游戏吗?五亿也好,五块钱也好,不过是人生开大小,输也一把,赢也是一把。既然大家已经把该努力的该做的都做到了,同时又都不知道接下去怎么做是对的,那么不如把胜负放下,毕竟有这样的一群人在一起,只要原本的团结和信任还在,那就算输光了还有翻本的机会;如果开了个不信任的各有打算的头,即便是这次赢了,谁还能保证下次依然是赢呢?
孙茹怅然若有所失的看了看显示屏上的依依,她看上去是那么的从容和美丽。
孙茹一向以易青的第一死党、第一红颜知己自居,她也确实和易青形影不离,但是每到关键时刻,真正能和易青心意相通,无条件的支持易青的人,却还是依依。
终于,宁倩华也在那头缓缓的举起了手,无奈的笑道:“我不得不承认依依说的有道理。我们权当不问任何理由的相信易青的能力和判断好了。最多不过就是票房惨败,以今天华星的实力,回到国内再熬一年,又可以冲击国际市场了!最多输掉这一把,我们还可以做张一谋嘛!人家冲了那么多次、那么多年都没有成功,咱们怎么就不能输一次呢?”
最后几句轻松的话令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易青深深的凝望着屏幕里的依依,这几个月来,他从没有这样的想念她。
然后,他定了定神,道:“那好,我们投票吧!同意华星集团独力完成《花木兰》后期宣传和美国市场推广的,请举手!”
举手林立。全票通过!
易青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开来,他微笑的道:“多谢大家通过我的提案。我保证,在不久的将来,我们的美国同行一定会为没有分到这杯羹而大大的后悔的!”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充满东方神秘韵味的诱惑与暗示的各种海报和宣传品已经在整个美国社会各个角落泛滥了起来……
张一谋导演和冯晓刚导演他们和类似詹姆斯这样的美国商人所犯下的最大错误,就是俗鄙的以为要开拓美国市场就要迎和美国人的价值观念——惯性思维使他们失去了这份油水丰厚的商机。
好奇心会杀死猫。人类永远喜欢那些神秘的自己并不了解的东西,所以陌生的有隔阂的东西反而能卖到大价钱。这个道理连捏糖人儿的小贩都知道。
可惜,世事有时就是这么讽刺。
在la最繁华的pub街区的中午,易青站在一个巨大的广告牌下,满意的仰头欣赏着杨娴儿的这副杰作。
牌子打得是派拉蒙院线的字号,内容是《花木兰》的宣传海报。
海报上,中国古代的十八般武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抓、铲、棍、槊、棒、拐子、流星锤……还有那弓箭藤牌、棉绳套索以及诸般武侠小说常见里的暗器之类的兵器,围着整张海报画了个圆周。
在海报的中央,花木兰扮相的小意做千手观音之相,三个脑袋朝着三个方向,画出来的几十只手上分别拿着海报上的这各种中国古兵器;身上一套兽袍吞鳞甲,一片片的甲片清晰可见,精致优美。
小意的身后背景里,墨蓝色深邃的星空下,一幢中古国式的城堡矗立着,下面有几架投石车、冲城丰和三弓床弩在攻打。
这海报每一件东西,都有至少近千年的历史,透露着一股神秘的东方风情,确实能令那些没见过“世面”的美国青少年赞叹不已。向来美国人了解东方,只是通过日本,他们唯一认识的东方武器大概就是东洋刀了;而美国男孩最崇拜地东方神秘英雄就是日本忍者。
这些神秘的物件。海报上神秘骨感带着一种东方式秀美的女子,对于大多数看到这副海报的美国人来说,就如同打开了一个神秘的新天地,无数他们所不知道也无法想象地东西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中国作为一个历史如此灿烂辉煌的民族,每一份遗留都象是个捉模不定的传说一样。再加上现代视觉手段刻意的美化了之后,当然会激起一部分美国青年的猎奇之心。
想象一下,如果《花木兰》的宣传中心,再象詹姆斯主张地那样,用什么“男人群中的一个女人”或者“血腥的东方战争,史诗般的宏大场面”这些好莱坞大片已经用了几十年的宣传口号,在没有重量级明星支撑的前提下。这部电影能激起美国观众多少观看地欲望?
短短的一个月,花木兰这个许多年前在美国火热过东方女子的名字再次成为美国青年热门网站上出现频率颇高地名字,这部号称颠覆传统的纯中国制作把观众的期望值提升到了顶点。
美国和中国不同,在美国有着非常完备,完备到近乎繁琐的群众评估系统和舆论系统,即使有局部的观众欣赏水平不高。也会得到非常专业地意见;所以任何一部影片进入宣传期,都会非常有序的进入消费者的视角,决不会象国内那样,出现大量的跟电影无关的随意性的指责。比如把女演员裸露胸部的一部分称为侮辱中国女性之类的情况。
正是因为这种情形,所以一部美国电影在前期、中期、后期的操作方针都非常明确,而且所谓的预估票房也很准确,这是因为他们从市场上得到地口碑信息都是比较真实的。从这一点讲,美国人简单直率的根性倒似乎是件好事。至少不会出现骂得人越多、骂得越难听,票房越高的怪事。
……
“喂,发什么呆呢!”易青正在仰头欣赏海报,沉浸在几天后上映全满的遐想之中,背后被人卡住了脖子,贴着肌肤滑腻腻的,还带着一阵香风。
易青不回头就知道是谁。用这种方式跟他亲密的打招呼的女人只有杨娴儿一个。
他笑着回过头去,只见孙茹跟着杨娴儿后面走过来,小心翼翼的拿着两个大到随时要往下滴的果仁冰淇淋。
易青连忙接过来,冲着上面的核桃榛果先咬一口。他们没有买杨娴儿的那份。因为他们都知道杨侠女是从小就不吃冰棍冰淇淋的。
今天是他们到美国后第一个稍微空闲点的日子。所有的工作都已经忙完了,而今天,就是全美大多数和华星签约的影院开始预售预订《花木兰》电影票的第一天。
易青一早带了两位美女出来,先陪杨娴儿到l自由街区,听了半天街头摇滚,见识了著名的美国街头前卫艺术。
一个乞丐在垃圾桶里找到一包麦当劳的番茄酱,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沿着那个小开口挤着,在墙上画出一副骷髅、玫瑰、刺刀叠在一起的印象画来一一他奶奶的,这到底还算不算乞丐了,一点职业精神都不讲。
好容易挨到中午,三人边逛街边啃掉了五个汉堡,喝了三大听可乐,现在站在派拉蒙公司的这家影院外面,吃着冰淇淋等着看这里第一天售票的成绩。
易青站在十几码开外,忐忑的望着影院华丽的电子售票房的窗口,那种心情,简直就象等在产房外面的父亲盼望听见儿子或者女儿的第一声啼哭一样。
他心里清楚的知道,这一部电影的成败,将是他和华星集团整个电影生命的重要转折点。败了,他和依依的威信在集团里将不复存在,华星冲击世界市场的脚步,包括中国电影争霸世界的脚步,也将步履维艰。
但是如果胜了,不但能洗清多年来中国电影人在国际市场上所蒙受的歧视和羞辱,更会令未来中国电影的历史铭记,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一一雪耻之战!
……
下午两点。
票窗上地电子屏幕终于显示出了《花木兰》的英文名。表示这个电影开始订票了。
没过多久,第一个订票的人就来了。那是个看上去有点爱尔兰血统的英俊的白人青年,他踩着街区路边地摇滚鼓点子蹦着就来了,然后对着窗子里的黑人大婶笑道:“嘿,美丽的太太。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介绍给我。别再让我看那些爆米花电影了,我可不想再白白消磨一个下午或者晚上。”
那位可爱的胖女士似乎非常喜欢这位年轻的小伙子,满脸欢笑的道:“哦,宝贝儿,我打赌你没试过这个。一个中国少女地故事……天哪、那可是三千年……不,五千年……谁知道呢。或者是更久以前的事,……上帝啊!这太神秘了,我敢说这棒极了!”
“是木兰吧!嘿嘿,我知道她,中国……”白人小伙一脸的浪漫,夸张的比画道:“……中国。哦,是的,那是一个有炸春卷和功夫的国家,我打赌你不知道。中国人很多都是会飞地……嘿,别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想想看,整整五千年!漫长的足以发生任何事,对吗?他们确实象鸟儿一样飞翔。在古老的以前某个年代,他们管这种人叫……哦,上帝,叫什么来着,象罗宾汉一样……”
“好吧,男孩,看来我得干活了,”黑人大婶笑道:“你需要几张票?哦,你不觉得在这样闲着没事地下午,邀请一位女孩来看一部古老东方的史诗电影是件很浪漫的事吗?当然。我希望你约的女孩是个黑人,孩子。”
“哈哈哈,我尽量!那么好了,两张票,我的女士。”白人小伙子说着,从出票口接过两张票一一美国地电影票现在已经做成精美华丽的卡片,颇有点收藏价值;而如果能集齐同一院线一年或者一个季度放映的全部电影的票卡,还能得到各种优惠和抽奖的机会。
“哈哈,耶!”在距离影院出票口十几米外,易青和孙茹、杨娴儿高兴的欢呼一声,三个人兴奋的抱在了一起。
“两张票,十二美元……恭喜你,易导,你的这个电影已经赚到七美元了!”孙茹眉飞色舞的说道。
“是的,七美元!”易青兴奋地举起孙茹转了一圈,然后又举起杨娴儿转了一圈,高兴的手舞足蹈。他跑到街边一个正在同时演奏小号和电吉他的流浪歌手面前,激动的掏出一百美元,扔进他的琴箱里,大声道:“嗨,下午好,我的艺术家!”
那个流浪艺人面无表情的来了一段扫弦棱罗,然后道:“上帝与你同在,先生!”
孙茹和杨娴儿看着易青孩童一样雀跃的背影,面面相觑,杨娴儿摇头叹道:“赚进来七块钱,给出去一百块,他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啊!”
……短暂的兴奋过去后,三人慢慢的冷静了下来。他们边闲聊边等在那里看了两个多小时,陆陆读续有些人来买票,也有买其他票的,来订《花木兰》的也有十来个人。
这十几个人似乎成分比较单一,一概都是十五岁左右到二十四五岁的美国青年,主要还是男性。
易青看了一会儿,渐渐倦了起来。他似乎不太满意一一当然,作为导演和投资者,他恨不得窗口排长龙或者影院出现单为《花木兰》独自开一个窗口的盛况呢!
易青意犹未足的打了个呵欠,道:“出来够久了,我们回去吧!”
……
第三天下午,当天晚上就是首映了。
易青在联恩电子的大楼里上网,正在从各大院线的网站上统计这两天半售票的成绩。
还算好,连售订加上网上购票等等,第一周的票已经有三成发售出去了。这个成绩在美国也只算平平,但是对于一个第一次登陆美国市场的公司来说,已经聊以欣慰了。
易青摸了摸下巴,略略有点失望。
正在这时,房门不敲自开,孙茹兴冲冲的跑了进来,急匆匆的对易青说道:“好消息!天助《花木兰》!我们的机会来了!”
“啪”得一声,孙茹把一份美国报纸拍在易青的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