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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人把吴哲送进精神病院,也是我买通别人在林子翼的酒里下药,骗他上楼。他这蠢货真容易上当。Ecstasy楼上包厢刚刚翻新过,没对外开放,所以不会有人上去,很安全。很方便我慢慢享受折磨他的过程。移尸后,我把案发房间换上我买的地毯,把弄脏的从窗户扔出去,开
车带走,一了百了了。”
她很平静,像交代后事。
甄意听见电话那头风声太大,已有不详的预感,竭尽全力地奔跑,喊:“宋依你现在在哪儿?!在哪儿?!”
可宋依听不进她的话,喃喃自语:“唐裳只是想保护我,因为她心疼我,觉得我过得太苦了。你知道为什么我演技好吗,因为我能把剧本里的角色吸收进来,成为我的一部分,这样才不会孤单害怕啊。
唐裳和我很好。对媒体说不和,是炒作。唐裳没有死,她和我活在了一起。我们以为林子翼他们一定会进监狱。可他们诬告唐裳炒作,而黑心肝的网友也成群地唾骂唐裳。
他们脱罪了。可我们不会善罢甘休,要杀了他……”
甄意听着这一连串诡异的话,不觉害怕,反而心酸:这么多年,她就是这样自己抱着自己,自己和自己谈心诉苦,就这么走过来的。
下一秒,宋依又变了声音,变成唐裳,轻笑。“为了杀他,我每天花十个小时运动,走访他的生活规律。哈哈,我一直记得把他绑在床上的情景,他以为马上有温情,我却拿出了刀。他想喊救命,但嘴被他的内裤堵住了。我把他折磨够了,才松了绑。
他以为他可以逃走,但最后我还是割了他的喉咙。”
声音再度便会宋依,“当年负责我那个案子的警察说现场证据不足,既然如此,我清理了现场所有的痕迹。知道为什么窗帘上会留下头发吗?我觉得妈妈和唐裳在外面,我希望给她们看到,就拉了窗帘。”
甄意的心突然沉闷得喘不过气来。
“甄意,你说对了。唐裳和我的关系并不想媒体说的那样,我们其实很好。不对,应该是我爱她。我真的很爱她。”她呼吸急促,语带悲愤。
因为激烈的情绪,她声音颤抖起来,“可林子翼他们那群禽兽!他们居然……恶心的男人!恶心的男人!他不该死吗?”
她长长吸一口气,努力控制自己:“甄律师,你说,为什么男人要如此欺凌侮辱女人,为什么他们要像禽兽一样?为什么女人如此容易被毁灭?”
甄意嗓子疼得说不出话来,电话那头,风很大。她跑得肺都快炸了,却不肯停,额头冒汗,心却发凉:“宋依你在哪儿?你在楼顶是不是?”
宋依静了一秒:“我不想坐牢。”
甄意几乎疯掉。
“混蛋!你生病了!宋依!你生病了!”
“你不会坐牢。”甄意的腿要跑断,却不停地跑,“我保证你不会坐牢。你病了,你需要治病!”
“甄意,我不是故意骗你,只是有些时候,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没有杀人,我没有骗你,你不要生气。”这是另一个宋依在说话。
“我知道,我知道你没骗我。你只是生病了。宋依,你下来,我带你去看医生,你下来啊!”甄意声音哽咽,又急又悲,快要哭了。
可宋依没听。
“如果当年,我遇到像你一样的律师,遇到司瑰那样的警察;如果当年,谁能给我一个公正的宣判,甄意,”她说,“我的心就不会一直陷在地狱里。”
甄意心痛得要裂开,她跑上广场,一眼看见宋依在对面写字楼顶,而楼下,拍摄的剧组还不知情。“你知道吗,那天我是故意经过监视器的,我还对着镜头说了句话:你们来抓我啊!”宋依说,“我是说真的,我真的希望警方能抓到我,至少证明,警方其实抓得到凶手;至少证明,变成凶手时,我有被审
判的权利。”
甄意的眼睛湿了。
剧烈的长时间的奔跑让她全身冒汗,声嘶力竭:“宋依,我们不是朋友吗?你不能这样!”
那边,静默了一秒。
甄意疯了一般冲去,撞到卖气球的人,彩色的心腾空而起,她的心疼得像要爆炸,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扭曲而哽咽,像疯子般歇斯底里:
“你们这群混蛋!混蛋!唐裳,还有你!她和我约好见面,我等到的却是网上她自杀的消息。而你呢!”她又凶又狠,干哑而撕扯着嗓音。
“宋依,你要在我面前跳楼吗?你敢!宋依,你敢!”她一字一句恶狠狠道,“你敢!宋依!你要是敢跳,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
那边依旧静默。
剧烈运动下,甄意的视线花了,隔着十几米,她望见头顶那个影子一动不动,她用力握紧电话:“宋依,你等一下,我马上上来。”
她飞奔过去。
“甄意,我……”宋依轻声说了一句话,那边有风在吹。
甄意因奔跑而几近爆炸的心跳忽然静止了一秒。
她刚好跑过鸽子群,广场上的白鸽像礼花般绽放。听筒里,宋依说了句很美的话。甄意停了呼吸声,时间似乎静止了。
可就在那瞬间,她被拉回现实,听见无数人“啊”“啊”“啊”的尖叫。
她僵硬抬头,只见某个影子极速坠落。
肉体砸在水泥地上的声音,惊悚又清脆。
甄意止了脚步,奔跑的热气蒸腾上来,湿漉漉地裹住她的身体,沉闷,憋气,恶心,她的脸上身上全是热汗,心底却冰凉得像在南极的冰原。
耳朵里轰鸣一片,什么也听不到,只有一遍一遍,回响着宋依说的最后一句话。
隔着一条街,她看见她鲜血淋漓,剧组的人疯一般涌上去,尖叫,呼喊,围观的粉丝捂着嘴,满面泪痕地往中心挤。
很多人在慌张,哭泣。但,世界变成了凝固的死寂,空气中有什么东西浓得化不开,像血,滞在胸口堵着。
甄意静静的,她的手心,通话时间还在计时,在流动。手机那边,却只有苍茫呜咽的风声了。
时间已逝,她的耳边只剩空茫的宁静,是歇斯底里后的失声。
前一刻尚在恐慌、惨痛;后一刻,便终结。
来不及,说很多话……
她僵硬着,站了不知多久,有人摇摇她的肩膀,是司瑰。
甄意忽然间回过神来,面无表情,捋了捋散乱的头发,沉稳地说:“我没事。”转身要走,司瑰拉住她:“这怎么回事……”
“和宋依有关的,”甄意回头,“再多问一句,朋友就没得做了。”
她这一瞬间眼神冷静而冰凉,表情陌生得可怕,像另外一个人。
司瑰一惊,不问了,担忧:“你还好……”
甄意打开她的手。
广场上,所有人从四面八方往这边跑,在汇集。只有她一个人,寂静地离开。一次,也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