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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和毛玉珍的斗争经验告诉他,只要和这婆娘扯上的,都没啥好事儿。
韩占水干笑道,“是啊,和她有关呢。于会计,你是文化人,嘴皮子利索,还是你和支书来说吧。”
于会计今年刚好四十岁,是二十年前新安江移民落户柴家坞的那批人里,文化水平比较高的。正因为他有些文化有点墨水,当年移民过来就娶了当地人家的女儿,还一直做着大队的会计。于会计年轻那会儿还有个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够读大学。前两年国家恢复了高考,于会计还想着去参加,圆一圆自己的大学梦。不过刚跟家里人说完,就被他家媳妇大耳瓜子糊了过来,大骂他狼心狗肺,想考了大学进城去和城里女人过日子。
这么几次闹下来,于会计也绝了参加高考读大学的念想。
于会计咽了咽唾沫,慢慢将这些日子他们跟风韩家炒糖豆,去各个村子糖豆换破烂的事儿讲了出来。他倒没有隐瞒,把个中详情都逐一道了出来,甚至有几次为了让韩家收不到破烂,他们哄抬破烂价,明明二两糖豆就能换来的一堆破烂,他们宁愿画出三两去,因为反正都有利润差价嘛。加上他们三家一起做这个买卖,人多好办事,一天能同时往返好几个村子,逼得韩家步步受掣。
等他讲完,韩占奎已经目瞪口呆了。
随后韩占奎很鄙视地看着三人,“这…这…你们也忒不地道了!人孤儿寡母维持营生的买卖,你们也跟风,甚至截胡!”
于会计干笑一声,解释道,“支书,别小看这买卖,里头门道多,挣钱着呢。”
“再挣钱也不能这么干嘛,乡里乡亲的,你们这么干了,不就断了人家好几口的生计。”
韩占奎很是不赞同他的话,还重重数落道,“尤其是你于会计,老四和老吴思想觉悟跟不上也就罢了嘛,你好歹是大队会计,在村里也是领导干部,革命思想隔三差五也在学习,咋还搀和这种事儿?”
于会计面色尴尬地附和笑了笑。
韩占奎看着三人,问道:“那你们今晚来找我不会就是跟我汇报这个事情把?”
一直没说话的老吴突然说道:“呃,支书啊,这事儿吧,一开始我们就想偷偷干几次就收手的,没想到这买卖这么来钱快,所以就忍不住一直干了下来。那啥,今天听占水家外甥说,韩家老幺在打听我们几家干的这个买卖。诶,您也知道,毛玉珍这婆娘不好惹,让她知道我们在背后干了这事儿,我们几家还能有安生日子过?所以,今天来找支书呢,就是想让您……”
“他娘的,你不会是想让老子给你们当和事老,去说和这事儿吧?”
韩占奎惊得条件反射般整个人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连连摆手摇头道,“不中不中,这事我不干,你们早知道毛玉珍不好惹,干啥还要断人家的生计?”
“支书,你这话我不爱听了,咱们都是叔伯兄弟,有啥我就说啥了。”韩占奎也站起来,说道,“这买卖也不是她毛玉珍独门的,凭啥她干的,我们干不的?再说了,她这个算投机倒把,她一直干下去,村里人迟早也要举报她!”
“我看谁敢?”
突然韩占奎像是被踩了老虎尾巴似的,发飙起来,“咱们柴家坞从小鬼子那会儿开始,就没从出过汉奸,更没干过出卖自己乡亲的事儿。她一个妇道人家拉扯大几个娃,就那么容易?这算什么投机倒把?这两年国家政策也好了,谁家不养几只鸡几只鸭。谁家在山上没搞上几垄地偷摸种点菜?要按规定,集体栽种集体分配,这些都是不允许的吧?但你们干没干,心里还没数吗?还要你于会计……”
说着,韩占奎盯着于会计,逐字逐字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几年每到年底你就附近各个村子里帮忙写对联,一幅对联换人家多少小米咸菜啥的,你看村里谁举报过你?”
这么一说,于会计率先低下了脑袋,有些臊得慌。
“那支书这次你真的得帮帮忙啊,毛玉珍这婆娘肯定不会善了这事儿的。”
老吴怂得很快,近乎央求地说道,“去年他给咱们村里二柱脑袋开了瓢,两三个壮汉愣是拿不住她。你说她要找上门来,找我们算账,那我们该咋办啊?为了柴家坞的长治久安,这个和事老,您是一定要当啊!”
韩占奎也是怕了毛玉珍的难惹难缠,情不自禁地摇头唏嘘道,“要想这凶婆娘息事宁人,难哟,难哟,你见过她毛玉珍自打死了男人之后,啥时候吃过亏啊?”
“咦?谁在哭?”
突然于会计竖起耳朵,看了看院外。
的确有人在哭。
哭声越来越大……
这大半夜的,这哭得惨兮兮,渗人啊!
隐约地,哭里还夹着词儿,是个女人在边哭边痛陈着委屈!
是……
“毛玉珍!”
“是她!”
“娘的,好像就在我院子外头哭呢?”
听韩占奎这么一说,于会计、韩占水三人纷纷坐不住了,下意识地彼此看着对方。
从对方的眼神中,彼此都读到了各自此时此刻的心情……诶,好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