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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对付一个小小的林如海, 连掌院学士这等从二品大员都敢轻易舍弃, 这位皇子也不知是不是心太大。
还是说,这背后还有什么后招是他们没想到的?
他撩开车窗的窗帘,看着空寂无人的街道, 神情晦涩难明。
很快, 马车就进了紫禁城。
启圣帝将这段时间关注的几件大事拎出来催促了遍进展,确认一切进展良好, 这才对旁边的大太监点了下头。
大太监当即扬声:“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贾敬赶紧出列:“禀皇上,臣有本启奏。”
启圣帝惊讶地看了贾敬一眼,点头:“什么事?”
“启禀吾皇,臣要弹劾掌院学士胡耀纵容家中恶仆强占民田,鱼肉乡里,打死打伤多位上告百姓;又有其子强行拆散未婚夫妻,强抢民女, 打伤其未婚夫, 又下令城中药铺不得为其医治, 导致其最后重伤不愈而亡……”
贾敬洋洋洒洒列举数十条关于胡耀的罪责才住了口,站在台阶下方的小太监赶紧上前接下贾敬奏本及搜罗的证据, 三两步跨上台阶,又将之转交给了大太监。
直到皇上亲手接过奏本, 贾敬才退回自己的位置。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贾敬不将胡耀彻底打压下去绝不会罢休。
其他官员不禁侧目, 好奇这胡耀究竟怎么得罪了贾敬这个自进入御史府就只参过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从未将人得罪到底的狐狸。
启圣帝眯了眯眼,拿到奏本后一边打开一边喝问:“胡耀可在?”
胡耀赶紧出列:“臣在!”
“贾御史参你这些罪责,你可有什么辩驳的?”
胡耀冷汗涔涔,直接跪倒在了地上:“臣,认罪。”
贾敬眉心一跳,忍不住看向胡耀,却发现他虽然一脸害怕,眼底深处却有一种“终于来了”的尘埃落定之感。仿佛,胡耀对贾敬今日会上朝参他一本的事早有预料。
当是时,贾敬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他侧头看向站在武将阵营的贾代善。
贾代善正好回头,对上他的目光只是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贾敬心中大安,乖乖垂头继续当自己的隐形人。
启圣帝翻看奏本,越翻越生气,最后竟失态到起身将奏本扔到了胡耀面前:“认罪?”
胡耀瑟瑟发抖,不敢多言半句。
启圣帝气笑了,目光越过胡耀,在站在最前方的几个皇子身上打转儿:“胡耀他说,认罪。朕的好儿子们,你们有什么看法?”
几位皇子心中惊惶,不知这事儿怎么就和自己扯上了关系。
还是太子率先开口:“儿臣以为,胡耀之子罪大恶极,按律当斩,胡大人管教不力,当流放!”
其他皇子不敢触启圣帝霉头,赶紧附议。
启圣帝淡淡开口:“喔?其子当斩,胡耀流放?你们都是这样觉得的?”他单独拎出三皇子,“老三,你也这么觉得?”
三皇子心脏一跳:“儿臣附议!”
“呵!”启圣帝发出一声嗤笑,神情不怒自威,“你把贾御史的奏本捡起来看看。”
三皇子越发担忧,却不敢违逆启圣帝的意思,只得走到胡耀身前,弯腰将奏本捡起。
他就站在原地翻开奏本,可不过须臾,三皇子便惊慌失措地跪在了胡耀旁边:“父皇,这奏本上言及刘祜帮胡耀之子作恶,并从中捞取好处之事,儿臣事先并不知情啊!”
刘祜之父忙不失迭地出列:“皇上,此事必有内情,我儿不可能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其他皇子面面相觑,不敢相信三皇子口中所说。
这刘祜可是三皇子外公的独子,因能力不错,掌着他外家那边的大部分势力。若他真的牵扯进了胡耀之事,必然得不了好,这对三皇子的日后打算,可是大大的不利。
唯有与太子并肩而立的大皇子眉头拧紧,似乎对此十分不解。
但这也并不值得他多考虑,反正老三也盯着父皇屁股下的那把椅子,若是能趁机斩下他的部分势力,对他也有好处。
这样想着,他偏首看向另一边大臣的方向,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又一位御史从贾敬身后站了出来:“启禀吾皇,臣,也有关于胡大人的罪责要奏。”
启圣帝脸上表情愈发难测:“呈上来!”
那御史原本张口欲言,听得这话只得将奏本交给小太监,然后就退了回去。
启圣帝翻开奏本,已是懒得多说什么了,干脆利落地下旨:“将胡耀拉下去,斩了!着大理寺严查刘祜此人,若证据确凿,按律行事。”
按律行事?若真查出了证据,皇上难道要斩了刘祜?
满堂皆惊。
等到散朝后半个多时辰,大理寺那边才传出了消息,原来那胡耀竟将手伸到了江南盐政,不过短短两年就狂揽数十万两纹银,而这其中大部分,又都送到了刘祜的手上。
胡耀都被斩了,刘祜还能讨得了好?若不是顾及三皇子的面子,恐怕今日上朝时,皇上就能下令将他一并斩了。
到了晚上,贾敬抱着满腹疑虑来到荣国府:“二叔,今日之事……”
“我们被人当枪使了。”贾代善脸色铁青。
贾敬大惊:“是谁?”
贾代善摇头:“暂时不知是谁。那胡耀之子有眼不识泰山,强抢民女竟抢到了大皇子手下。”
贾敬茫然一瞬,旋即反应过来:“那个病死的未婚夫?”
“他本是大皇子麾下得用幕僚之子,因其父科举失利,并无官职在身。那刘祜看上了他家定下的儿媳妇,又见他家无权无势,这才有了强抢民女之举。”
“为安抚那幕僚的心,大皇子不得不替他报仇,将刘祜一家送进大牢。”
贾敬细细思索后,却有了另外的猜测:“此事背后可是其他人设计?”
贾代善摇头叹气:“不知……”
贾敬抿唇:“二叔应当是在侄儿上奏之前便得到消息了吧?为何明知我们是被当了对付三皇子的枪,还要上赶着出手?”
“因为我们不得不出手。”贾代善抬头看向紫禁城的方向,“如海被胡耀算计是事实,若不杀鸡儆猴,以后我们会很麻烦。而且我们隶属于太子阵营,与其他皇子本就敌对,对付三皇子及其他皇子,本就是必行之事。”
只是一日不知算计了这一切的背后之人是谁,他们就一日难安心。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何况这暗箭还淬了毒,射箭之人更是智计百出。
“可这样不会让人以为我们与大皇子联手了吗?”
“我已经提前向太子解释了。”
“胡耀真是三皇子的人?”
“就算之前是,得罪大皇子后也必然不是。三皇子那人,可小气胆小得很……”
最后张氏只能放弃,选择相对而言不那么危险的话题与贾数聊天。
比如,如何管理家事。
比如,如何管理自己的嫁妆产业。
比如,如何抓住夫君的心,让他不被小妾迷惑。
作为张首辅唯一的女儿,管家理事的能力那是不用说的,至少在老祖宗去后,荣国府只是初见乱象,而不是乱成红楼梦中的一锅粥,已经是张氏努力挽回的结果了。
而她嫁给贾赦之后哪怕三年无子也让贾赦独宠她一人,成亲前放在贾赦屋中教导人事,及之后贾史氏急着抱孙子而赐下的几个丫鬟可全都只能独守空房。虽然这点让贾史氏对张氏尤为不满,但也足以说明张氏在驯夫方面的本事。
她会和贾数谈论这些贾史氏根本没教过的事,也是想要和贾数卖个好。
然而贾数并不在意。
前者,贾数自认已经有了贾致这个自学成才的管理人才,后者,她从未想过要和林如海恩爱不移。
但这一次,张氏带来了一个让贾数很关心的消息:“大姑奶奶上次参加完四妹妹的婚宴后回去,就查出怀孕了,如今正在养胎。婆婆还派人送了许多养胎礼品到修国公府呢,谁知不到半个月,就落胎了。”
贾数错愕地瞪大了眼:“大姐姐小产了?”
张氏满眼沉重:“修国公府已经给公公婆婆传来了消息,确实小产了。婆婆前两日还派人去探望了大姑奶奶。”
既然贾史氏都派人去探望过了,这个消息肯定就没错了。
可是,小产?
贾数怎么也无法相信这个结果。贾敏成亲当日,贾故面色红润,身体比贾致都要好,怎么可能才发现怀孕半个月就小产了?
也许是贾数的脸色有些难看,张氏没敢再东拉西扯地与她谈论嫁人后的事,很快就告辞离开了。
贾数坐在椅子上沉思良久,道:“赤霞,我累了,先去睡一觉,别让人打扰我。”
说完,她直接进了卧室,
赤霞抿了抿唇,知道小姐是为大小姐小产一事担忧,也没多问,赶紧将屋子里伺候的人全都赶走,自己和翠烟守在房门外,不许其他人进去。
贾数回到卧室,神情纠结,她原本决定,在不涉及到自己生命安全的情况下,尽量不去动用异能的。不过很快,她就下定决心,将自己的精神力附着在了一只蚊子上。
贾故毕竟是她看中的未来产业管理者之一,她不能让贾故在这种时候出现意外。
丧子在现代都是很容易让人轻生的痛苦,更不用说是在将子嗣传承看得比天大,后宅妇人更是将子嗣视作自己立足根本的古代。
何况贾故的夫君根本不在意她这个正妻,还会不会让她怀孕都不一定。
修国公府与荣国府虽然同在京城,彼此的距离却挺远。
贾数操纵着这只蚊子,足足飞了半个时辰,才飞进了修国公府,又小心地在下人当中盘旋飞舞了半刻钟,才得知了贾故的住处。
身为修国公庶子的嫡妻,因为尚未分家,贾故是与她的夫君一起住在一个偏僻小院里面的。
但贾数进去才发现后,贾故的屋子竟在最角落。
贾故躺在床上,双目呆滞,整个人都被绝望的情绪笼罩。
贾数吓了一跳,赶紧飞到贾故的脸上,狠狠叮了她一口。
然而以往绝对会立刻被人拍死的蚊子,此时却根本没人理会。
失去了孩子,贾故早已生无可恋。
“吱呀——”
贾数小心地飞起来用几只脚抓住蚊帐,不敢让来人发现她的身影。
“小姐,小少爷已经没了,可表小姐害得您小产却不过被罚了几个月的月银,您真的就一点不恨?您已经好几日没有进食,就算是为了给小少爷报仇,您也也得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吧?”一个丫鬟用托盘端着一碗小米粥,跪在贾故床前,苦口婆心地劝她。
然而贾故仍旧没有半点反应。
贾数认出,这丫鬟正是上次被贾故带回荣国府的那个,十分得她信任。
好像是叫做春笙。
春笙叹气,絮絮叨叨地开口:“二小姐那般担心小姐,您若真就这么憋屈的死去,岂不是让二小姐生气难过?二小姐脾气执拗,到时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又如何是好?”
贾故眼睑颤了颤,却仍旧没有说话。
这一幕在近半个月来已经发生过了无数次,任春笙再忠心耿耿,也有些心灰意冷。
大小姐也实在不成器,若是二小姐……
春笙茫然:“小姐,若您再不振作起来,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您还不知道吧,夏繁她……已经成了姑爷的姨娘,如今正跟表小姐斗得如火如荼。可您也知道,姑爷格外偏疼表小姐,如今时日尚短,姑爷觉得新鲜还看不出来,但等日子久了,夏繁肯定落不着什么好的。”
表小姐背后站着的可是姑爷生母,在姑爷生母还活着的时候,根本不可能被斗倒。
春笙絮絮叨叨地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贾故,希冀能唤起贾故的求生意志,可最后的结果,却终究让她失望了。
贾故闭上了双眼,一动不动。
等春笙再一次失望地离开,贾故的眼角才淌出一行清泪:“春笙、夏繁……”是我对不住你们。
贾数将这一切看在眼底,心底突地涌出一股“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情绪,她恨不得立即张嘴将一心求死的贾故给骂醒。可碍于如今的蚊子身体,她只能发出一阵嗡嗡嗡的声音。
让人心底愈发烦躁。
贾数无奈飞出了贾故的卧房。
这一次使用异能的经历实在算不得愉快。虽然得知了贾故为何这么久没给她答复,她却宁愿一直不知道。
贾数离开修国公府后一直朝着荣国府埋头苦飞,恨不得眨眼就回到自己的屋子。可没想到,因为太过急切没看路,竟在半途中一头撞上了一堵“墙”,因为惯性,她被撞得晕晕乎乎,落在了地上。
等缓过神,贾数再操纵着蚊子飞起来时,那人早已离开了原地。可她看着那人的背影,竟觉得有些眼熟。
贾数自问,若她处在二姐的位子上,也不见得能对一个害得自己无法做母亲的罪魁祸首产生好感。自己不想生孩子是一回事,能生却不被允许生又是另一回事。
可贾数却觉得,贾致看向这个小孩儿的眼神,还藏了其他情绪。
而这个小孩儿对贾致,似乎不是没感情。
贾数心底叹气,将目光放在了贾故身上,发现她对三个小孩儿的态度就要简单多了,厌恶。
是的,贾故看向三个小孩儿的眼神,只有单纯的厌恶。
其中又以最小的那个女孩儿,得到了贾故最多的情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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