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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一道高大的身影从暗处掠出,他眉眼凉薄,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格外肆意张狂。
看清来人那一瞬,崔沁的心凉的透透的。
宁郡王!
荣王的长子,希玉灵的继子!
蚀骨的仇恨夹杂着后怕在她眼底交织,
“原来是你?”
她也就编纂大典那一日远远瞥过他一眼,这么久了都不曾打照面,崔沁都差点忘了这个人。
宁郡王唇角扯出柔情的笑,如同看猎物一般贪婪扫视着她,“崔娘子莫怕,本王不会害你。”
面前的小女人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盈盈清澈,倒映出他心底的阴暗和浑浊。
崔沁心若死灰,眼见他一步一步逼近,她踉跄往后退了一步,纤手紧紧拽住了身后的门框。
她侧头往后瞥了一眼,底下湖水深沉,隐有波澜起伏,
她轻盈的身影迅速掠过,人已挨着围栏,目光警惕瞪着宁郡王,
“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她说出这话时,声音很是平静。
这里是后湖,不会有人来救她。
慕月笙昨夜已离开,哪怕他真的留了人看顾她安虞,怕是也进不来这后湖,雄浑高峻的城墙将她与外界隔绝地彻彻底底。
也隔绝了她所有的生机。
她今日怕是难逃一死。
即便是死,也要保住清白!
只是好恨哪。
她的亲娘被荣王所夺,她又要被荣王的儿子给逼死。
崔沁没有丝毫犹豫,玉腿跨上了围栏。
宁郡王哪里会看着她赴死,仿佛是猎人捕捉猎物,他喜欢这样的游戏。
带刺的花,蹂..躏起来方有乐趣。
眼见崔沁要跳下去,他蓦地往前一掠,伸出手拽着那只腿将她往下一扯,
“啊!”
崔沁就这般跌了下来。
簪子被栏杆撞碎,一头乌发如瀑布垂下,遮住她大半个身子,落地的瞬间,她痛得抬眼,那秀发悉数从她眉眼滑过,如拨云见月般露出一张昳丽的容,惊心动魄的美。
今夜他就死在她肚皮上也值了!
宁郡王兽心大发,朝崔沁扑过去。
好在崔沁反应也迅速,身子飞快滚开。
崔沁眼见他扑了个空,抡起脚对准他后背踢去。
濒死的绝望,什么劲儿都使了出来,宁郡王被她一踢,撞到了栏杆上,疼得他眼冒金星。
崔沁抓住机会,提起裙摆往楼下奔去。
宁郡王捂着眼踉踉跄跄尾随追奔。
这里是后湖,虎贲军和城门校尉交叉巡逻,相互牵制。
宁郡王再胆大,也不可能一手遮天,他不敢声张。
为了让宁郡王成事,原先的内侍已悄然不见踪影,崔沁跑出含元阁,往刚刚来的方向张望一眼,夜色浓稠如墨,隐约瞧见一些黑漆漆的身影掠过。
她不敢赌。
那些人敢放她进来,肯定有人被买通。
她拼命往西侧跑。
纤瘦的身影如同被雨水浇湿的蝶,似折了翅膀的雀,娇弱又柔韧地沿着湖岸逃窜。
宁郡王在含元阁门口招来两名随侍,耽搁了些许,随后主仆三人齐齐往崔沁方向跟来。
其中一人提着一盏微弱的风灯护在宁郡王一侧,另外那名随侍是有功夫的,黑影一掠便拦在了崔沁跟前。
崔沁眉心一紧,止住步子折身往水泊里直扑,毫不犹豫,带着必死的决心。
那随侍长腿一勾,将崔沁给勾了回来,再带些力道,将她往城墙上一丢,崔沁身子结结实实往城墙上撞去。
这个空档,宁郡王已追了来,他捂着眼气喘吁吁蹲在崔沁跟前,不怒反笑,指着她喝道,
“小娼妇,厉害得狠嘛,是慕月笙教你的吗?要不要爷今晚教你点别的?”
慕月笙三个字,在崔沁心底划下一道血痕。
往事一帧帧一幕幕从脑海滑过,他的眉眼,他的浅笑。
暗黑的苍穹似张开巨大血口的野兽,张狂的厉风一阵阵掠过她眼角的泪。
她就算死也不能受辱,也不能让他被人嗤笑。
离开慕月笙这一年,她袖下从来都藏着利刃,可惜出入金陵书院,被取了下来。
手伸在墙根下乱摸,摸了好一会没摸到什么,她蓦地想起发髻上还有一枚珠钿,珠钿的边缘极为锋利。
崔沁二话不说将珠钿扯下,不给宁郡王反应的时机,对准脖颈就刺了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枚暗器破空而来,直击她手里那枚珠钿,只听见叮当一声,极其尖锐细脆的一声响,那珠钿被那股力道推着,瞬间擦入了一名随侍的脖颈。
那随侍应声而倒。
突如其来的变故,将崔沁和宁郡王吓了一跳。
宁郡王朝暗器袭来的方向瞧去,只见几道黑影从城墙上空掠下。
须臾便落了地。
一股奇异又冷冷的煞气包裹住宁郡王。
借着那微弱的光,宁郡王看清来人的脸。
冷隽凌厉,带着无往而不利的杀气。
慕月笙!
宁郡王吓得一抖,身子直坐倒在地。
慕月笙抬手一剑封了剩下那随侍的喉,冰冷到极致的眼神不曾在宁郡王身上掠过半刻,直直落在了崔沁身上。
她像受惊的小兽窝在墙角,小脸煞白如雪,一双水杏眼痴痴望着他,失了神,没了光,已吓得失魂落魄。
乌黑的墨发将她整个笼住,她似孤魂野鬼般,飘飘荡荡着不了地。
宁郡王瞧见慕月笙及他身后十来名黑衣人,浑身颤得厉害,
“慕....慕月笙,我是当朝郡王,陛下的亲堂兄,你不敢杀我,你闯入后湖,你是谋反,你.....”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一道寒光从他眼前滑过,身下仿佛有什么东西跃起,再跌落。
那股痛意来不及窜到他眉心,濒死的恐惧盖过一切感官,
“慕月笙,你不能杀我.....”
那个“我”字还没出声,只见慕月笙刀起刀落,宁郡王的人头被他横刀一拂,血水顷刻如潮水喷出,悉数铺洒在城墙上。
不曾说完的话音,随着他人头滚地,戛然而止。
一股恶心涌上心头,崔沁脸色惨白如薄纸,眼神空洞盯着面前的男人。
她该是在做梦。
他不是已经启程了吗?他说要去岳州,从岳州南下攻克潭州,切断朗州蛮军与南昌王的联络,将襄阳、荆州,岳州直驱番禺的商贸打通,重振湖湘鱼米之乡的雄风。
他还说要去滇南云贵,他打算将她在大报恩寺提出的策论运用于实际,用移民、互市、册封等方法,逼迫蛮夷臣服。
他还说要去南海.....不一定回得来......
一定是做梦。
一双强有力的手将她整个身子给捞起,小心翼翼地搂在怀里。
崔沁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圈住了他的脖颈。
如果真是梦,那就将他抱紧一点,再紧一点。
慕月笙几乎是僵硬着身子将崔沁拦腰抱起,直到她娇软的温热传递至他心口,那股极致的后怕从四肢五骸涌入胸膛,化作恼怒。
他仰眸,一声嗤笑从唇齿溢出。
“我慕月笙久不下江南,竟是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我的女人.....”
他这辈子无拘无束,身家性命皆抛诸脑后,纵横四海二十余载,他从不知道怕是什么。
今个儿他尝到了。
如果他晚到一点点,会怎么样?
该怎么办?
从宁郡王,到金陵书院负责庶务的司业,负责守卫后湖的虎贲军,城门校尉,再到金陵守备太监.....
后湖每日有四班侍卫,来回交叉巡逻,每一段水堤只有一刻钟的空缺,宁郡王提着灯追人,在旁的地方或许不以为意,在夜深人静的后湖却是最起眼的存在。
好啊,好得很!
谁都脱不了干系。
他抱起怀里的娇人儿,大步往外走,寒声肆掠,
“通知留都兵部尚书宋赫,控制金陵书院,后湖及五军都督府,拿下王传化!”
“传讯京城,就说守备太监王传化纵容宁郡王,买通城门军和虎贲军,在后湖寻欢作乐,不慎失火烧了三元阁,神机营见后湖火光起,只当有人作乱,暗夜瞧不清人影,宁郡王被乱军砍杀而亡。”
“遵命!”
他眯起眼瞭望夜空,阴沉的眼底迸发出猩红的寒芒,
“所有人,一个都不放过!”
“是!”
数年前他平定江南,宋赫便是他的前锋,后来宋赫被他提拔在留都兵部尚书的位置,手掌神机营五万大军。
王传化是皇帝派来掣肘他的棋子,手中捏着一支虎贲军。
他原也不想打破平衡,王有逆鳞,而他的逆鳞则是崔沁。
如今是时候拔掉虎贲军这颗毒瘤。
身后渐有火光熏天,神机营与虎贲军刀剑相交。
慕月笙抱着崔沁坐入马车里,渐渐远离喧嚣而去。
胸膛的热度隔着薄薄的面料传递过来,将她冰冷的心渐渐融化。
他是真的回来了。
“你不是走了吗?”她红唇在他脖颈蠕动,声若蚊蝇。
慕月笙下颚靠着她发丝,闭上眼低喃道,“我在船上小憩,做了个梦,不太好,我心里不踏实,想回来再看你一眼....”
打算悄悄看她一眼再走,哪知道还真有人朝她下手。
一阵细细密密的哭声传来,泪水沾湿了他衣襟,渗透他肌肤里。
怀里的纤影轻轻在颤,怎么都止不住。
是真的魂都吓没了。
慕月笙压下蓬勃的怒意,心里又疼又软,
“对不起,沁儿,我来晚了,吓坏了你....”
他用尽力气哄着她,仿佛想把心剖出来给她。
“别怕,我在....”
宽大的手掌紧紧扣着她的胳膊,他深吸气吻着她的发梢,想将娇弱的她揉入骨血里。
她像蝉蛹瑟缩在他怀里,小脸柔软地埋在他颈弯,很努力地往他骨肉里蹭,往他心尖上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