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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流血的手指紧贴,彼此鲜血交融,心中有点奇怪的感受。
这歃血为盟的方式,好像奇特了一些……
不过西戎多民族,各族规矩实在多如牛毛,本地人也搞不清,更不要说她。
这贴的时间好像久了些……
血都快干了……
飞羽忽然走过来,拉过她的手指,往嘴里一吮。
吮就吮了,皇太女也不是个扭捏的人,问题是他一边吮一边对鹰主看。
铁慈非常不对劲地又想到小狗抬腿撒尿圈地盘。
至于嘛,贴个手指歃血为盟他也要来这一遭。
更奇怪的是,飞羽如此上纲上线地昭告挑衅,鹰主抬头看他的眼神竟也充满恶意和杀机。
铁慈瞧着颇有些莫名其妙,简直要怀疑方才自己并不是歃血为盟而是在和鹰主山盟海誓。
她拉出自己手指,白了飞羽一眼,又对鹰主点点头,道:“我是叶辞。合作愉快。”
鹰主凝视着她,眼看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眼神又阴鸷了些,却并不表露出来,只淡淡点点头。
铁慈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她心中原本疑惑难解,总在寻找验证,但此刻那种疑惑更浓了。
这人的性格,可半点也不像丹野……
她忽然想起之前和尘吞天相斗时看见的高飞又落地的黑影。
便问鹰主:“既称鹰主,敢问阁下的鹰呢?”
“我没有鹰。”
铁慈这一瞬仿佛听见一声委屈的咕咕之声,转目四望却没有发现什么。
“鹰主为何没有鹰?”
鹰主冷冷道:“那豹主你的豹呢?”
铁慈被噎得消化不良,半晌道:“既然已经是盟友,那么姓名总该赐告?”
“默特塔那。”
“你是默特族?那你知道默特呼兰的下落吗?”
默特呼兰便是呼音,默特是西戎后族,西戎三大族之一。
铁慈知道她也赶回了西戎,但是并没有听见她的消息。
“呼兰也被乌梁合追杀。但她没去王城附近,她直接回了部族,召集了部族的族军,还一路收留从王城逃奔出来的百姓,又庇佑了很多女子,成立了女兵,躲藏在王城附近,在和乌梁合裘无咎对抗。”
铁慈合掌而赞。
她看向容溥,容溥在默默地听,眼中也有激赏之意。
铁慈心想这就对了,优秀的女性何其多,何必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呼音还在好好地战斗,她心里舒服了一些。
鹰主忽然问她:“我们一开始明明接纳了你们,为什么你们早有防备。”
“因为那个孩子。”铁慈道,“北地还是很看重男丁的,不太可能丢下一个病不是很重的孩子。一个荏弱的孩子,也没道理熟悉那条通往翰里罕漠的路。他应该是你们的小兵吧,懂一些当地话,留在那里接应你们,当你们的小队全军覆没后,他试图把我们带到绿洲,带到你们的包围中,好为兄弟们报仇。”
那个孩子的问题,她早就发现了,将计就计跟着,是想看他想要做什么。
那个孩子也警醒,怕被报复,在接近绿洲的时候便跑掉了。
“扎哈绕了个圈子,刚刚回来。”鹰主淡淡说了一句,心中庆幸。
幸亏扎哈没有及时出现,这一队人伪装得也好,让他心中存疑,没有第一时间令人下手,而选择了亲自去试探。
给了彼此机会。
听见之前派出的小队全军覆没后,他的眼睫动了动。
铁慈看着他。
这是必须说清楚的事,如果这道槛越不过去,那就依旧是敌人。
“你杀了我们一整队的兄弟。”
“你们也杀了我们一整个村的青壮。”
两人对视,各不相让。
空气中似有火花溅射。
远处两边的人都隐约察觉,西戎士兵站起身来,小队成员向铁慈靠拢。
“正因为你们出手的人已经被我们杀了,彼此有了个了结,才有此刻我和你心平气和在这里谈判的可能。”铁慈道,“和长久和平的大局比起来,我可以先不计较那一次屠村。但是丑话说在前头。以后还有人试图潜入大乾,那依旧会杀。你如果要替你的属下报仇,或者你们改不了烧杀掳掠的毛病,现在出手还来得及。”
鹰主沉默。
半晌他道:“如果不是……我一定会杀了你们。”
“如果不是什么?”
鹰主不答起身。
铁慈在他身后道:“你此刻不出手,过往之事就得一笔勾销。最起码现在,你我是同袍,我不希望将来某一日,会有人拿刀捅我兄弟的后心。”
鹰主摆摆手,走远了,弯刀在他屁股后面晃荡,腰瘦成一道闪电。
铁慈没来由有点堵心,痴痴看着他的背影。
忽然眼前一黑,一件衣裳从天而降,飞羽没好气的声音响在衣服外,“看呆了没?看呆了拿衣裳擦擦口水。”
铁慈抓下衣裳,看见飞羽在她面前走来走去,大有“我如此美貌身材如此绝妙为何你眼珠还跟着别人跑”的怨念。
铁慈笑笑,拢着他的衣裳,招呼他看雪,“看,沙漠里也会下雪。”
飞羽瞄都不瞄一眼,“雪有你好看吗?”
哦,辽东人,看腻了雪。
看在甜言蜜语的份上,她就不计较他的作了。
碎雪濛濛,远处的沙丘渐白,温柔起伏画天地的分界线。
从敌对飞快走到同盟,两边的人一时都有些不适应。回到树林休整时,铁慈的人选择了一处易守难攻又方便逃跑的板房休息。铁慈和余游击则去了鹰主的帐子,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鹰主坐在用木板搭的简陋桌子前,桌上有一杯油茶,这是当地的一种饮食,茶叶加上碾碎的芝麻和香油,以及一些西戎才有的香料制成,味道浓厚,是西戎人非常喜欢,专用来招待贵客的食物。
在这什么都缺的绿洲内,出现一杯油茶,也不知道对方保存了多久。
鹰主对余游击视若无睹,把油茶往铁慈面前推了推。
余游击讪笑着,心想叶辞仿佛特别招桃花,不管是男桃花,还是女桃花。
铁慈其实不喜欢味道过于浓厚的东西,但是为巩固彼此的塑料友情,还是端起来喝了一口。
冬日飘雪的沙漠寒气彻骨,泛着热气的浓厚液体入喉熨贴。
鹰主铺开简陋的地图,向两人说明翰里罕漠的地形,地方军队的可能地点,以及那个裹在风沙里,每次都伴随沙尘暴出现,被西戎的士兵和百姓们视为沙漠之神的怪人。
翰里罕漠之所以气候恶劣,西戎人都轻易不踏入的原因,就是因为它那毫无章法的沙尘暴,别处的沙尘暴一般有迹可循,会常常出现在某个季节,翰里罕漠的沙尘暴就像内分泌失调女子的大姨妈,说来就来,来了还不走,走了很快又来。
后来有人隐约发现了沙尘暴里那个古铜色的影子,将之视为神祗膜拜,甚至在靠近沙漠边缘的部族,整族都祈祷沙漠之神的庇佑。
铁慈想八成是尘吞天了,不按规矩的沙尘暴自然是人为的。
听鹰主说,这沙漠之神从未离开过翰里罕漠,这和铁慈所知道的传说相符。
铁慈可不认为这是因为尘吞天喜欢沙漠,不能离开必然有不能离开的理由。
从尘吞天出现发动沙尘暴必然伴随军队袭击来看,尘吞天必然已经被裘无咎或者大王子所收买,成为了他们的高级打手。
余游击一边和鹰主看地图,一边狐疑地瞟铁慈。
方才大家完全可以全身而退,趁着西戎内战,出了沙漠随便往哪一钻,都能打听到想要的情报,还可以随时抽身。
只要将孚山的通道堵住,西戎打成泥浆了他们都乐见其成。
作为大乾的军人,掺和进别国内战是很危险的,弄不好要了小命不说,本身这事就很敏感,被栽个叛国罪名不是玩的。
就算想浑水摸鱼吧,选择强大的裘无咎或者大王子辅佐不更好吗?选了这么一批残兵,去做艰难上十倍的事,先不说自己十几个人能发挥什么作用,最起码队友的选择先天就输了一大半。
他不明白叶辞这么个聪明人,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条路。
因为这个鹰主虽然遮着脸但屁股很翘吗?
铁慈一抬眼,就撞上了余游击看似正经实则猥琐的目光。
用脚趾头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难怪四十岁了才混个游击。
但她也不想解释自己的想法,为君者的格局和思路本就和为将者不同。
不谈她和鹰主合作还有别的想法。单单大王子裘无咎这样的人,如果任其上位,大乾必有麻烦。
为边关百姓安危计,能扶持西戎其余力量,将西戎内战拉得越长越好。
几人初步商定了下一步的计划,便散了。此时已经大半日过去,铁慈拉开帐篷,一抬头,猛地震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