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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戈拿烛火烧起了上高台的楼梯,又见他点燃了高台上能点燃的一切。
在一片火光中,戚乐看着越质鸣戈终于开了口。
她说:“陛下知道自己因何而亡吗?”
疯癫的越质鸣戈在一瞬敛了所有狂态,极为阴沉地盯着戚乐。
戚乐笑道:“陛下从一开始,就不该信我。”
“我可是连父灵位都敢赠予仇敌的反骨啊。”
越质鸣戈大怒,他拔剑,是要上前杀戚乐。
戚乐还有心思问系统:“救公主的王子到了没?”
系统没好气的回:“杀恶龙的勇者到了!”
戚乐便头也没回,也不顾自己的衣角被火撩上,碰着以被烤的滚烫的扶手漆面如鸟一样的跃了出去——
越质鸣戈的剑砍在了柱上,一阵晃动,恰好横梁断裂,火隔两路。
而高台下——
“戚乐——你是不是彻底疯了!”
秦破虏一手胳膊还扶着开阳和戚乐,另一只胳膊直接就被搞折了。
戚乐那一跃,几乎将秦破虏的心脏活活给从喉咙口里吓得跳出来。她从马上跃的还不及时,当时已在马下的开阳想也来不及想,只能整个人冲过去试图拿身体给他做个缓冲。
如果不是秦破虏反应够快,武功够高。就戚乐那一跳,怕是她和开阳一个瘸一个瘫。
这么恐怖的逃跑法,饶是开阳这般涵养,都被气到破口大骂。
戚乐还被他抓在怀里,连捂耳朵偶读做不到,还是秦破虏看不下去,她连脱臼的胳膊都由匆忙而来的军医接回去了,开阳还在骂。
秦破虏:“师兄,差不多行了。你看吴王做的那么绝,先生也没有别的办法下来啊。”
开阳冷冷道:“她就没办法不同越质鸣戈上楼吗?”
秦破虏:“有……吗?”她给戚乐使眼色,“没有吧。”
戚乐想了想说:“有的。”
开阳一把推开了戚乐。
戚乐唉声叹气:“我腿好像摔了。”
开阳:“……”
戚乐道:“不行我就再跳一次吧。”
开阳:“……”
开阳对秦破虏道:“带她去休息,给她军医。”
秦破虏:“哎,哎。”
戚乐抿了抿嘴角笑了。
周军刚破吴,多得是事情要处理。戚乐身份复杂,哪怕是秦破虏也不敢让她这时候插手诸事。
戚乐闲了下来,倒也安分。
系统总记得萧珀的事情,忍不住问戚乐:“开阳会不会发现?”
戚乐反问:“我瞧着是这么没用的人吗?”
戚乐笑道:“到他该发现的时候,他会发现的。”
系统:“……”
戚乐又道:“更何况,他也差不多是时候撤离吴了。”
系统不解:“好不容易才打下来,为什么要撤离?”
戚乐道:“他这次伐吴才用了多久,满打满算一年未到吧。这不叫攻破,这叫做奇袭。周尚有五城半疆未失,边军之乱还在。这场胜利,只是表面瞧着胜了,皮下骨中还藏着一堆暗疮呢。”
系统:“……”
系统颤声:“那如果越质鸣戈没死……”
戚乐道:“他大可以往禹苏去,不过再分出三城四府暂时归周罢了。”
系统:“……”
戚乐又道:“不过这条路我已经安排给萧珀了,他死了也没关系。”
系统:“……”
系统不说话,系统等烟。
果然不出戚乐的预料,开阳接下来的动作便是收拢兵线。边城忧愁未解,他无法接着去攻打苏禹。开阳本想以越质鸣戈之死试压吴国剩于五城投降,却不想那五城抵死不降,仿佛有什么信念在支撑着他们要死守。
开阳不得别法,心中隐有怀疑,却又不能确定。在又试探了大半年后,他终于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吴后萧珀,不知何时逃亡了禹苏两城,并在苏城中诞下了越质鸣戈的遗腹子。
是男孩,是新的吴亡。
开阳合上案牍,眼神明暗不定。
秦破虏问:“师兄……我们还打吗?出来这么久了,粮草快跟不上。而且朝中……我担心——”
开阳道:“不能打了,也打不下去了。”
开阳似是气极反笑,他说:“被算计了一子,这剩下的半壁吴土,短期内怕是不可能了。”
秦破虏不明所以,但她知道开阳的意思:“那我们明日便回?”
开阳颔首。
秦破虏又问:“先生同我们一起的吧?”
开阳沉默了良久,方才道:“一起。”他似笑非笑:“若不在一起,我真怕她还会做出什么来。”
开阳去见了戚乐。
戚乐住回了青羽居去。秦破虏对她确实好,发现荷生是她的侍女后,竟也将荷生给她送了回来。这一年里,荷生经历的太多,这些经历教会了她安静。所以当开阳来的时候,她甚至没有多嘴,便退下了。
戚乐在花园喂鱼。
秋日正是鱼长膘的时候,戚乐的鱼食给的很足。
开阳看了一会儿,毫无征兆的问:“戚乐。”
戚乐:“嗯?”
开阳问她:“你每次非得都这么疯吗?”
戚乐沉吟了一会儿,她反问:“不有趣吗?”
开阳深深地看着她,说:“期初有趣,但事后也会隐有后怕,因后怕,所以会收敛行为。戚乐,你收敛过么?”
戚乐道:“收敛多没意思呀。”
开阳说:“你做的事,如果按照周国的利益来论,我该杀你了。”
戚乐笑着说:“那怎么不见开阳君斜刀剑来呢?”
开阳平静道:“我不想陪你发疯。”
“戚乐你有没有想过,你送走萧珀,其实是在延长战役。你瞧着是在帮她,实则是给了她虚妄的假象。吴,胜不了周。最多十年,这五城还是会败。”
戚乐唔了一声。
“你我自然可以接着争,但是有意义吗?”
开阳又道:“这天下不大,却活着许许多多的人。这些人需要的不是一次又一次的对局,他们需要的是安稳度日。”
戚乐听着。
开阳看向戚乐:“他们受不起你这么疯。”
戚乐笑了:“开阳君这是要教我做人?”
开阳道:“我自然是没这个资格的。”他笑了笑,“我打算做更简单一些。”
开阳眉目清淡:“你疯吧,疯过了,我自然会拉住你。”
戚乐握着扇子的指尖微动,她顿了一瞬,方才笑道:“开阳君要以身相许呀。”
开阳道:“随你理解。”
他瞧着戚乐的眼中也有笑意:“更何况,除了我,你还有别处想去吗?”
戚乐掩唇笑了。
戚乐道:“开阳君为人果然正派,那么……中书侍郎的位置——”
开阳:“右扶风。”
戚乐:“……”
戚乐笑了一声,她开了扇子扇了两下,又觉得冷,干脆对着开阳扇着说:“行吧,右扶风就右扶风。那我还能住巷尾吗?”
开阳淡声:“不如住巷头?”
戚乐便又笑了。
岳云清剩下的时间约莫还有两年多。因为开阳答应了会陪着戚乐玩,戚乐在剩下的两年里,反倒是顺了系统的心意,真正地安稳度日起来。
夏天热了去秦破虏的山庄避暑,顺便将小皇帝赐予开阳的冰一并全部带走,逼得开阳因为炎热,而不得不一同住进秦破虏的别院。从而每天提前一个时辰起来赶朝会。
哦,你说戚乐?
戚乐是右扶风,没有上朝资格啊。她后台又是秦破虏和开阳,上班休个暑假也不过分呀。
戚乐摇着扇子,瞧着风慢慢的吹过。
到了最后一年,戚乐总算是在系统的哀求下,动笔将岳云清写的灭亡了给誊抄了。此时的吴已经仅有三城,但这三城如同铜墙铁壁,一时攻克不得。全然亲政的周帝觉得此时的吴国乃是小事,便下令不在对吴进行攻击。吴太后似也同周达成了某种协议,她改国号为越。
吴在某种意义上,确实亡了。
开阳那日归家,忍不住眯眸去问戚乐:“这是你什么时候埋的线?”
戚乐笑眯眯,扇子搭上他的眉眼:“你猜。”
开阳笑道:“你曾经的管家。你是京中右扶风,要放个人进来,比我还要容易。”
戚乐道:“哎呀,自己没看好小皇帝,这也要怪我吗?”
开阳本想再说什么,却见戚乐唇色浅淡,他略皱眉,问道:“破虏找来的那位大夫开的药没作用么?”
戚乐漫步进行:“大限将至,药石罔用。这话要我教吗?”
开阳却道:“万里疆土,总有能治的。”
戚乐不置可否。
戚乐本身是个很怕死的人。
她本以为替岳云清活才是这个任务最难的地方,直到了最后,她才发现,替岳云清按照时间去死,才是最难的。
尤其是这种大限将至的感觉,感受到生命力一点点从体内抽走。你不痛不痒,却清楚明白自己快要死了。
这种数着时间等待死亡的感觉……糟透了。
到了最后,开阳几乎便不在离开她身边半步,因为戚乐的精神状态实在是太糟糕。
她的惶恐、害怕,即便极力压制,却连秦破虏都能察觉出来。
戚乐低声道:“我快死了?”
她喃喃:“我不想死。”
开阳低声安慰:“不会死的。”
戚乐看见了开阳,她又笑道:“我死了,你会不会无聊?你肯定会无聊。”
开阳:“嗯。”
戚乐叹道:“所以越留着才好,总归你还有个玩具。”
开阳淡声:“国策不是玩具。”
戚乐不置可否:“随你说吧。”
末了,戚乐又说:“开阳……我害怕。等死真的太可怕了。”
开阳握着她的手,一时竟也不知能说什么。
他只能说:“新的大夫在路上,你不会死的。”
戚乐面色古怪,她说:“你不想我死了吗?”
开阳微微俯下身,他的额头抵上戚乐的额头。
开阳轻声道:“戚乐别死。”
戚乐心想:我真不想死,可是系统不让啊,岳云清的身体也不让啊。
戚乐哭了,下次一定要申请死亡跳过过程,让她经历死亡,和让她真死有什么区别!
戚乐不想死。
戚乐只想活五百年。
她紧紧抓住了开阳的手,眼角发红。
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她留给了开阳最后一句话。
“李朝舟……我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