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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阳初至,水清鸟鸣,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一行白鹭从翠微山氤氲晨雾中破璀璨日光而出,沿青山红叶而行。
但景仁帝却提不起一丝兴致来欣赏这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春日丽景,只觉阳光燥热得让人心情烦闷。
“江白涛,你说九皇子新得佳人,不便前来?还捉到个偷吃贡品的西戎小兵?”
御林军副统领江白涛余光瞧萧德妃护甲轻划了一下椅子,咽了口唾沫道:“回皇上的话,的确如此。
九皇子正在兴头上,奴才等人实在不敢打扰。
至于那西戎小兵,趁守卫小解时,不仅偷喝光了一坛子陈年佳酿,还把祭天的烤鸡拽了只腿下来吃,实在可恶至极。”
景仁帝一听,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不禁怒极反笑道:“好,很好,朕总算见识到你们西戎人是如何做客的了。
来人,把那西戎小兵带上来。
朕要亲自问问,他破坏我南齐贡品,到底意图何为!”
区区一个西戎皇子便敢如此蔑视他南齐祈福吉时,还在祭天吉日里玩弄女人,简直是不把南齐放在眼里。
如今得知一个西戎小兵都敢偷吃贡品,景仁帝愈发大动肝火,怒不可遏。
那人既然偷吃了南齐祭天的鸡,那他便“杀鸡儆猴”来祭天!
倒是林青晚听到抓到的人是西戎小兵,心里大松一口气,暗道林锐躲在后山还算聪明。
心情一松,她便不由自主的摸着洞箫的孔洞练习谱子指法,毕竟她待会儿第一个上场,难免紧张。
*
景仁帝勃然大怒,使臣席上的胡多问却像是喝多了,根本没听懂景仁帝控诉西戎的不满,因而并未起身道歉。
反倒是脸色微醺,眼神迷离的在那一众贵女中游移,浑然像个醉酒荡子。
景仁帝看了眼,冷笑道:“胡大人不愧是西戎忠臣,果然有你家大王的风范啊!”都是酒色之徒耳。
胡多问微眯着眼,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应该的,应该的。”
景仁帝冷哼一声,摩挲着扳指,盘算着待会儿让那西戎小兵何处自刎放血最合适。
可江白涛刚把那醉得东倒西歪的西戎小兵带上来,南齐的文武百官和官家小姐们,泰半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
握着洞箫的林青晚看到那熟悉猥琐的面容,四肢百骸都像浸泡在冰湖里,凉透了心。
啪的一声,玉质的洞箫碎在地上,敲响了惊呆的众人。
喝醉的胡多问好像被这一声惊醒了许多,酒醒了大半。
他一手撑着脑袋,长腿伸出小几外,邪魅的笑道:“去年见林公子时,林公子还在跟顾大公子并肩作战。
怎么今年,就穿上了我西戎的战袍了?
是不是通州的大水冲到了南江城,害林公子你没饭吃了,想来我西戎飞黄腾达呀?”
当年林青晚和顾延琛订亲时,顾延琛对这个远房大舅子极为照顾。
带他出入朝堂,军营,宴会,见过不下成百上千人,其中泰半的人都是今日来了花朝节宴会的,也都认得他。
这些人虽卖顾延琛的面子,奈何林锐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好色更贪杯,一喝酒便要误事,因此并未重用他。
林锐不能平步青云,心里郁郁不得志,喝起酒来便愈发耍泼耍浑,平生最恨有人说他不中用。
因而一听胡多问的话,脸红脖子粗的咂嘴道:“死王八!
你娘们儿给你戴了绿帽,你瞎眼看不见,就搁你爷爷身上胡说了是吧?
不知道我是林青晚的表哥啊!你爷爷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
我告诉你,不出三天,啊!那南江城的功劳薄子上,你爷爷我就是头一等功。
别说吃饭,就是喝酒,玩儿女人,玩儿官家小姐,玩儿我那表妹,都是轻轻松松的事儿!”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南江城发了瘟疫,有逃兵跑出来的事,早已有内部消息在京中上等官家流传。
大觉寺林青晚写的送别诗词,更让林锐去守南江城的事传开了。
明明该守城的人,却跑到花朝节上的宴会上来偷酒喝,不是逃兵是什么?
且那逃兵还大言不惭的说他会在南江城记第一等功,还能玩弄林青晚,这不是林阁老徇私枉法,林锐和林青晚有私情又是什么?
众人怀疑的看向林阁老,却见他泰山岿然不动的坐在席面上,拱手朗声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臣无须多言。”
面纱下的林青晚冷汗满面,她知道这是外公要舍弃林锐的意思。
可是林锐手里有她的把柄,她便不得不出言威胁他几句,好让他闭嘴。
“臣女清白,也无须多言。”林青晚指着林锐,控诉道:“我林家待你不薄,如今你如此污蔑我们林府的清白,实在过分。
念在往日我们亲戚的情分,我劝你早些说出事实的真相。到底是谁指使你污蔑我们林家的?”
她站的方位挨着萧德妃,如果林锐此时清醒,一定明白,林青晚是在告诉他只有林家才是他唯一的靠山。
即便今日他下了大狱,林家依然能救他出水深火热,现在指控萧德妃收买他是最合适的。
可偏偏他醉了,根本看不清上头坐着的美人是谁。
加上旁边儿还有个跟只妖精似的,惯会蛊惑人心的胡多问,这事情便朝林青晚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去了。
胡多问徐徐诱道:“林姑娘说你污蔑她的清白,还有林家的清白,怎么办呢?”
胡多问好像很苦恼的样子,“他们都不信你,都说你没用,还胡说八道呢。”
林锐方才灌了一缸子的陈年好酒,后劲儿十足,这会儿彻底没了理智,乍一听了胡多问的话。
他挣了挣反剪的双手,朝林青晚色眯眯的嘿嘿笑了笑,又得意跟胡多问炫耀道:“她不敢说我没用的。
她求我开苞儿的时候,说我有用还来不及呢!
林家也不敢说我没用的,要不是我能干,给她开苞儿,她能骗到顾家的亲事?她能一只破鞋许到苟家?
嘁,那都是我师父给她做的守宫砂够真儿!”
右面儿席上的钱氏一听,登时气得头昏眼花,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
成嬷嬷赶紧的给她掐了掐人中。
“嬷嬷你听听,你听听,”钱氏气得手直哆嗦:“我们苟家清清白白的,竟被骗成捡破鞋的了!”
她想坐实林青晚和林锐的事,也不过是单独想让苟显和林阁老知道,好退了婚事。
这跟全天下人都知道她儿子成了戴绿帽的乌龟王八,完全是两码事!
她苟家的面子哟!都被这个女人丢尽了!
林青晚眼底是抑制不住的恐慌,“表哥你喝醉了,不要再说胡话了,否则陛下和外公都饶不了你的!”
理智清醒,还做到守口如瓶的人尚且稀少,何况林锐一个醉鬼?
于是趁着酒劲儿,他说话便愈发没有章法,“我没醉,压根儿没醉!
你不信让我身边儿这位大哥往我身上瞧瞧,这里头还有你头一次跟我恩恩爱爱,卿卿我我的小肚兜儿呢!嘿嘿!”
上首的景仁帝闭了闭眼,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本来是想抓住西戎的把柄,杀鸡儆猴的,可现在反倒是牵连到林阁老和苟显身上,南齐自家后院起火了。
家丑不可外扬,只能遮掩,他怎么可能会让江白涛搜什么肚兜出来。
花朝节上发生这样的事,无论如何也要圆谎圆过去,于是他疾言厉色道:“醉酒之人,满嘴荒唐言!带下去!”胡多问把玩着酒杯,琥珀色的深邃眼眸流连过林锐衣襟里的香妃色小角。
手微微一抬,林锐脚一歪,倒在地上,香妃色肚兜登时便并着一个荷包扇坠儿掉了出来。
春日带了水汽的凉风从翠微山吹过来,山风颇大,当下便将那香妃色肚兜吹的高高飘在空中。
肚兜什么颜色,什么花样,顿时一览无余的呈现在众人面前。
胡多问放下杯子,好整以暇的看热闹。
便见那肚兜被风越吹越高,啪的一下,盖在了景仁帝脸上,又从那张怒气勃勃的脸上缓缓滑落下来。
似乎是在向所有人证明,它是不容忽视的存在,是景仁帝方才满口荒唐言。
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
胡多问补了一句,“那肚兜的料子还是前年臣进贡给陛下,陛下又赏赐给顾家,顾大公子亲自赠给林姑娘的啊。”
“唉,”他叹了口气,“果然是物是人非了。”
肚兜的料子还是那个肚兜的料子,可是林青晚却早跟林锐有染了。
若非有肌肤之亲,林锐哪里来的林青晚的肚兜?
*
景仁帝的脸彻底黑如锅底,花朝节台上为天神表演的,都必须是童男童女。
非处子之身的女子上台,那是明令禁止,要遭天谴的。
林青晚自以为守宫砂可以假乱真,才敢上台。
却不曾料到她委身林锐的事会这样抖出来。
林阁老率先出列跪下,“老臣教导无方,求陛下重惩!”
林阁老是三朝元老,深知以退为进的道理。
一句重惩,自然不可能惩罚年事已高的林阁老,只能是惩罚林青晚了。
南齐律例着重写了,非处子身的女子上台表演祭天,是要封阴的。
所谓“封阴”,便是将金丝线泡在滚热的生猪血里,用银针金线缝合了女子的下丨体,让她再也不能嫁人。
终其一生都活在自己婚前失贞还胆敢冒充处子上台表演,冒犯天神的悔恨中。
林青晚怕得浑身发抖,不停自语道:“我不能行刑的,不能行刑的!”
她还要做户部尚书家的当家主母,生儿子稳固地位呢,怎么能受这样的刑法?
林阁老快刀斩乱麻道:“请陛下即可下旨行刑,以免天神生怒!”
景仁帝对林阁老的识趣还算满意,当下便下了命令,“拖下去,行刑!”
几个身强力壮的嬷嬷直接拧住了林青晚的胳膊,堵了嘴便拖了下去,让她想开口求救都不能。
她祈求的看向她外公,林阁老却只给了她一个大义灭亲,正气凛然的背影。
她眼眶里的泪再也憋不住,顿时夺眶而出。
*
处置了一个人,小竹子又用湿润热乎,香喷喷的软巾子给景仁帝擦拭了脸面。
景仁帝的心情显然好了不少,只是扫过林阁老和苟显那一方时,眼底的沉色又暗了一暗。
底下的孟云遥抚着微微凸起的小腹,额上冒了一层冷汗,还好,还好她有这个孩子。
*
怕林青晚的不贞之身会触怒天神,钦天监修莫提议,不能再等九皇子和十公主入场,需即刻让其余的童男童女上台表演谢罪,以保南齐今年的风调雨顺。
景仁帝道了个“准”,抽到二号签的高迎秋便脸蛋儿红通通的上了台。
“臣女高迎秋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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