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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欺辱妇人的名头!”说完那个一身白衣的男人便要逼过来,罗敷本能地一惊,往后退了一步,酌定的面容终于现出一丝慌乱,气定神闲的姿态已然打破。
“阜宁攻城的时候,我不介意把你先祭上。”
“你敢……”
话虽这样说,然而她肩头的耸动已经表明了心头的犹豫,她完全相信夏雪篱办得到!
“好吧……”
罗敷抿了抿唇,在天光微明间闪了闪眸子,无所谓道。
“展墨让我来帮你们,然而实际上,皇帝哥哥却想坐拥渔翁之利,这也是云鼎侯的主意。”
夏雪篱与顾少元对视一眼。
罗敷继续道。
“我只身入中原,与你们二人都已结盟,你这边,受展墨之托送来军火;而阜宁长公主,却有皇帝哥哥调拨的军力随着边关入京的增援人马一起进来——”
听闻此言,顾少元脸色更是难看。
“穆子慈好野心。”
城墙下人声鼎沸,击鼓鸣号声不绝于耳,随着大军压顶,城墙四周的火炮已经上膛准备勃发——
可是凭借这些人手,不知道能抵抗多长时间。
夏雪篱却微微一笑。
“不过,公主你是有办法的对不对?”
京城外十里,梅馥虚弱地伏在马背上。
马不停蹄赶了这么多日,久到她都不知道这样的行为是对是错。还好二哥的这匹马争气,被她如此摧残了几日,竟然还坚持到现在,不过即便如此,随着马蹄落下的间隔越来越久,梅馥也知道,它撑不了多少时间了。
还好,马上就要到了!
梅馥抱着马脖子,温声道。
“马儿啊马儿,求求你,在坚持一会。”
那马儿似听懂了她的话,鼻子里喷出一股白气。
忽然,还一直向前的马儿突然停步,焦躁地来回踱步。梅馥奇怪,抬头间,突然看到前方火光大盛,正是京城皇宫的方向——
一瞬间,白雪凝结,梅馥只觉得眼前一白,心口上的跳动似乎都随着呼吸一起凝滞。
怎,怎么可能——
夏雪篱,难道真的……
不,不可能——
若非亲眼看到,我是坚决不会相信的!
梅馥赤红着眼睛,泪水风干在雪风里,捞起马鞭,狠狠往马臀上一甩,马儿吃痛,却不按照指令向前,反而曲腿往后退了一步。
梅馥来不及细想,正要抬鞭,坐下的马儿却不听招呼疯狂地乱奔起来,幸而拉住缰绳,才没有被它猛烈的动作甩下。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突然涌出十几匹快骑,他们藏在被白雪覆盖的山树后,显然早就察觉了梅馥的动向。
一眼看清了马鞍上刻着的“阜”字,梅馥心道不好。伏低身子险险躲过几支长箭,下一秒,那数不清的箭头就从身后射来,耳边风声簌簌作响,马儿逃无可逃,臀上马身已是中了好几箭,伤口潺潺流血,片刻便在雪地上绽放出朵朵血花。
可尽管如此,它还是奋力往前狂奔,丝毫没有放弃希望。
梅馥心疼至极,轻柔地摸着它的脖子。再一拨箭雨从天而降,身下的马儿又接连受伤,终于,似感到生命的流逝,它四蹄腾空对着天空发出一声惨烈的嘶鸣,终于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梅馥也受了伤,腰上似有重物碾过,肩膀濡湿一片,随着马儿的动作也马背上滚下。
白雪冰冷,身后脚步声零碎,那些人约莫已收弓从马上下来。梅馥握紧手中的匕首,只艰难地撑起身子往前爬了两步,随着她的动作,肩伤触动,只一会血已把周围的地染红一片,可她完全来不及顾及,循着皇城火光方向,贪恋地看向那飘雪的浅白天空……
大雪飘零,那个绝世倾城的男子在那里。
接应的人马已到,阜宁已经完全没有耐心,下令攻入。
厮杀声四起,火光蔓延中,火炮声大响。
血色城墙完全无法被天边的雪光覆盖,顾少元也抽出长刀,守在城墙上和士兵们并肩战斗。
眼见混在阜宁军中的陈朝军士不顾她放出的暗号继续战斗,罗敷美艳的脸盘上终于露出绝望,语无伦次道。
“不,不是这样的,怎么,怎么会……”
寡不敌众,这胜败终究成谶。
“报——宫门要被撞开了{——”
夏雪篱闭了闭眼,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却见四周狂风大起,而皇宫外护城河里的水似乎活了一般,破冰而起,如两条游龙从冰面下涌出,张牙舞爪狰狞着朝着阜宁的方向飞来。
“龙——”
“神仙显灵了!”
“真,真命天子……”
……
这奇异的景象让所有人完全摸不清头脑,不过片刻,下面的人马阵脚大乱,瞬间就露出了破障,顾少元抓住机会,指挥着众人发动攻击,胜败在一瞬间顷刻变化,众人再而三、三而竭一鼓作气,当先有人拉弓射中即将闯入宫门阜宁。
阜宁捂着胸口,从马上跌下,目睹周围人如鸟兽散四下奔去,一时间脑中浮现出“气数已尽”四个字,她怒视着城墙上俯身往下的夏雪篱,已经被人擒住,五花大绑送到皇宫城墙头,突然癫狂大笑。
“你以为你赢了吗?”
夏雪篱被人搀扶着站在城墙上,脸色极度苍白。
方才他违背誓言启动了在逍遥楼中学到的幻术,因无内力支撑,身体已是严重透支。
他喘息着,正要开口,身边突然出现一道明黄的身影,凤冠高耸,发髻上的珠翠流彩一丝不乱,一向柔软的面容,此刻却已是露出威仪。
竟是太皇太后夏雪虞。
“至少是你输了,阜宁。”
“你——你凭什么和我这样说话……不过是一个以@色伺君的狐媚子——”
阜宁蔑视怒声道。
夏雪虞却不理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把阜宁推到城墙头。
“尔等听命,叛贼阜宁已被擒住,不降者诛。”
下面还有人玩命抗衡地听到这个变故不由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火炮声四起,更是给了这些慌不择路的人当前一诛,而混迹在阜宁队伍中的陈国人马正要动作,却见罗敷公主站在墙头,指挥众人当下又鸣了两声火炮,便再也不敢妄动。
“阜宁,你这样做值得吗?”
夏雪虞脸上闪过一丝动容,没有入宫之前她就和阜宁要好,现在看到昔日故人如此狼狈,面上也有些动容。
“你问我值不值得?”
阜宁冷笑。
“夏雪虞,你的夫君,我的皇弟明明只是一个草包,就因为他是男子,就有成为九五之尊的资格?为什么?而我,明明从小到大都比他强,身为公主,却只能——我不甘啊,不甘啊——看看他,还有你的好儿子,把这个天下治理成什么样子,你说,明明皇室有人,为何还要劳以夏氏之手?”
众人不语,她情绪失控,已然忘记了“本宫”的自称。
这成败胜负已见晓,这些话语自然也成为了多余之言。
阜宁纵声大笑,似已经对自己的归宿有了了然。
“愿赌服输,不过,夏雪篱,我死了,你也别好过,你看,这是什么——”
她低头,扭着手从袖袋中摸出一只带血银镯,在地上滚了滚,终于躺倒不动。
八宝雕花,乌血斑斑。
顾少元目光一凛,也不顾礼数,一把捞起阜宁的衣襟,吼道。
“你从哪里拿来的!”
夏雪篱在看清上面的血污之后,虚浮的身子已是站立不稳。
“我从哪里拿来的?”
阜宁森然地别过头,却没有挣脱顾少元的钳制。
“阴朝地府,黄泉路上,有梅馥陪着本宫,本宫不会孤单!”
说完,她一阵狂笑。
顾少元还欲逼问,却听她笑声豁然停歇,笑容悚然地凝固在脸上,片刻只见无数的鲜血顺着她的嘴流下,沾得他的袖角一片污浊。
阜宁咬舌自尽。
官道上,一匹马疾步奔驰,任凭后面的侍卫如何加鞭也跟不上。
夏雪篱一身白裳上已经沾上斑驳血污,一路上,尸体匍匐,可见前一刻的厮杀惨烈,滚落的马鞍上“阜”字分外刺眼,偏生不见梅馥。
夏雪篱慌乱的心中稍微定了定,然而再往前走,忽见一张白色狐裘滚落在路边,夏雪篱身体晃了晃,那正是那日临行前,他亲手帮她系上的。
一时间,头脑一片空白,只凭本能地策马向前。
终于,在山崖口,他见到了梅馥。
她依旧穿着最喜欢的红色衣裳,身下的雪已经被染得红红一片,双手无力地垂在一边,而俏丽明艳的脸庞已经被人生生毁去,面目模糊,身上已经被戳出好多个洞口,眼下已经被白雪冻住,总算没有继续流血。
周围的风雪声好似不在。
夏雪篱喉头一腥,一口血已是喋出,把本就浑浊的衣襟更染上了一层艳色。
他踉踉跄跄从马上下来,双膝一软,却跌在了雪地上。
近在咫尺却又咫尺天涯。
明明隔得那么近,然而已是阴阳两隔——
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一颗心已是坚硬至极,无坚不摧,任凭被那风花雪月的无意打乱,不过是生命中添彩的柳莺。然而偏生梅馥出现,让这颗古井无波的心再三起了涟漪,他们明明在一起了,老天为何还会要这样残忍——
“你,你为何要回来啊……”
“梅馥,你这个傻瓜,为什么不听话……”
“我已经活下来了,但是你遵守约定,你怎么能这样狠心抛我而去……”
……
他跪在雪地上,疯了一般一拳拳击打着地上的的雪花,雪珠上扬,混着他面颊上凝固的泪晶,一点点汇聚成殇,直搞得自己一身狼狈,哪里还有浊世翩公子的半分样子?
看着眼前的梅馥,心口已经被堵住,好似已然不会跳动。
两个好不容易注定能相遇重逢的人,这样分开,一瞬间,夏雪篱只觉得完全找不到了继续活下去的意义。
难不成就是因为他违背誓言强行用了逍遥楼的秘术?
“生不同心,死不同穴,天上不聚,黄泉不见……”
一字一句如魔咒一般刻在夏雪篱心上。
“难道,这……都是报应?”
只是这个代价实在太大了!
夏雪篱匍匐过去,看到前方梅馥散落在雪地间的匕首,想也没想就朝自己的左手下去。
是他——不顾誓言,害了她!!!
腕上一痛,手中的匕首顺势滑下,落雪无声。
“夫君——”
犹如什么东西滑入撕裂的心口,夏雪篱身体一僵,艰难地回头。
“你……”
画着白梅的红色油纸伞移过,盖过头顶方寸风雪,一张笑意妍妍的熟悉脸颊映入眼前。
有什么东西又顺着心底从眼眶里蔓延出来,夏雪篱颤抖着握住那只温热的手,哆嗦着只抖出两个字,仿佛已经用尽了浑身力气。
“阿馥……”
那一瞬,夏雪篱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一天前,梅馥被阜宁手下团团围住,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际,那群刺客当中,却有一骑缓缓步出,凝目看了梅馥半日,突然啊了一声,抬手制止了他的部下。
那是死里逃生的张之炎,他逃亡南下,不过一天就与其父章拙珍碰了头,完成了兵符的交接,文臣出生的他,却也不愿呆在战场,看血染河山,于是干脆带上一队人马自往塞外去守关,路上却接到了阜宁的格杀令。
“所谓因果相报,夫人,一命还一命,这下,我们可算两清了。”
纸伞飘落,梅馥跪倒在夏雪篱面前,颤抖着捧起他的左手,将血肉模糊的掌心紧紧贴住面颊,两行清泪从他指尖划过。
“你怎么……那么傻……”
此时无声胜有声,夏雪篱张开双臂,将她牢牢锁进怀中,两人身上皆是血迹斑斑,伤痕累累,在白雪中相拥,恰似浴血而放的曼莎珠华。
一晃两三年,草长莺飞二月天。
小皇帝年满五岁,虽是小小稚童,却能端出一番不怒自威的架子,看谁都是鼻孔朝天,盛气凌人,唯独在比自己还矮半个头的夏琅玕面前,会躬身喊上一声。
“皇叔。”
提起这个,琅玕总是不岔,爬到夏雪篱膝盖上,嘟着粉嫩双唇不满道。
“皇叔是什么鬼!明明比我还大!”
夏雪篱宠溺地摸摸他的脑袋,柔声解释。
“这叫辈分。”
琅玕偏头想了一阵,还是不明白,干脆抛开不理,抱着夏雪篱的脖子嚷道。
“爹!爹!京城好无趣,我们什么时候再去小姨那里?”
三岁的小鬼,长着一张酷似夏雪篱的粉嫩容颜,嗓门却是大得出奇。
夏雪篱捏捏他的脸,不由叹息。
“脸长得像我,怎的脑子却像你娘。”
“你这话讽刺谁呢?”
梅馥怀中揣着两个骰盅走过来,白了他一眼,腾出只手揪着琅玕后领。
“下来!你爹身子不好,你还耐在他身上!“
被严酷的母亲一吆喝,夏琅玕吐着舌头爬下来,他磨磨蹭蹭迈着小短腿跑到母亲跟前,讨好地摸着她的肚子,委屈道。
“妹妹也不早点出来,这样娘就不会只修理我一个了!”
“你这小鬼头……”
梅馥捏捏儿子粉嫩的小脸,笑叹。
她扶着肚子走到夏雪篱跟前,他的手自从那夜自毁之后,一直没有根治,连重一些的东西都拿不起来,身体也损耗过度,守着个病美男,罢了,反正他狠好,她也很好不就成了。
日子照过,流水照长。
那是一个阳光和煦的午后,绿树花荫下,国舅夫人一手执酒盏,一手扣骰盅,眉眼弯弯,露出几分狡黠笑意。
“这一次,若是我赢了,你输我什么?”
那个风姿卓绝的男子斜倚栏杆,面上浮现懒懒笑意。
“一生一世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