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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皮相附着的惊艳褪去,她此刻就如同精心埋在泥下多年的佳酿,即便隔着酒封子也能嗅到醉人的酒香。
那是时光沉淀出来的馈赠,一颦一笑间都是旁人不可及的风情,就连纪广帆也不得不承认,梅寒秋风姿宛如天人,是天生的演员。
今晚唱了整场的《霸王别姬》,这会儿下了台梅寒秋的嗓子有些紧,看见桌上的茶壶里泡着上好的铁观音,她没跟纪广帆见外,当即翘起涂着蔻丹的纤长手指拿起了茶杯。
几十年的舞台功夫磨砺下来,京剧的四功五法已经成为梅寒秋的习惯,哪怕仅仅只是倒杯茶水,她都下意识地捏起兰花指,微微挑了起眉梢递过眼神。
不过与这柔媚的身段不同,梅寒秋此刻出口的话,却是尖锐而刺耳。
“纪老板想必是忙着公务,没空关心网上的那些事由,不如我给你提个醒——你先去看看手机再同我讲,今天有什么喜事值得庆祝,又是打算庆哪门子的功啊?”
纪广帆听出了梅寒秋的意有所指,微微皱起眉头,淡声应了一句:“你是说春.色满园的首演消息么,我还当你方才一直在演出,没有看到这些呢。”
“合着纪老板以为我两耳不闻窗外事,什么都不该知道吗?”梅寒秋斜眸瞧了纪广帆一眼,语气不善地说,“这些天打开新闻,哪里不是春.色满园的消息,便是我不想看,也得不让我看见才是——人家春.色满园不过是个新晋的小戏班子,首场演出就轰动到这种程度,假以时日还能有你我什么位置......庆功,庆长江后浪推前浪吗?”
梅寒秋的话丝毫不客气,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过了数秒,纪广帆才低笑了一声,他开口时像是很云淡风轻,话里的提点意味却相当清晰干脆:“小秋,你犯不着跟我置气,眼下这样的情况,你们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时候互相猜忌,对我们两家都没有任何好处。”
“我倒不是跟你离心,只是你看看,你办得都是什么事......你家穆楠招惹谁不好,偏偏要招惹箐箐的孩子,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苏家小公子想要做京剧演出,必然是有他的考量,梨园堂也在新广市,便是穆楠不去招惹苏以漾,人家就能绕开梨园堂不碰不成?”
纪广帆手指搭在下巴上,不紧不慢地捋了捋唇边的胡子,淡淡开口说道,“春.色满园发展得这样迅速,我也不愿意看到,只不过平心而论,小秋......苏家小公子和封家那小子凑在一起,还把北平岳家那对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兄弟也请了过来,做宣传的还是钟家的公子,如此阵容凑在一起,要是搅不起风声才算稀奇,他们折腾起现在的势头在所难免。”
“什么叫在所难免,还不是踩着你们纪家的头顶借势爬起来的。”梅寒秋丝毫不给纪广帆留面子,冷声说道,“你当我没看见他们宣传的纪录片,人家就差指着你们纪家鼻子骂了,你倒是也沉得住气,就这么不闻不问的?”
纪广帆没有接这句口不择言的抱怨,他知道梅寒秋的外厉内荏的脾气,也不屑于宽慰这些复杂的小情绪,而是一针见血说道:“你担心的不是春.色满园,而是故人之子上门吧?”
被纪广帆直接戳破了心思,梅寒秋微微蹙起眉头,低声叹了口气,她面色如常,绞在一起的手指却是直接泄露了她的心思。
“我前几天礼佛的时候,那串带了五年的菩提子突然断开了,当时我就知道这段时间会发生什么大事,之后没过多久就看见箐箐的孩子跟封家那孩子聚在一起了......纪哥,这都快二十年了,你说,他们这次到底想要干什么啊?”
“你不用担心那些有的没有,他们未必想的那么深远。”纪广帆没有正面回答梅寒秋,只是话锋一转,“比起这些,小秋,那个评选你还真打算让春.色满园参加不成?”
“那你说我能怎么办?”梅寒秋有些烦躁地皱着眉头,叹气声彻底藏不住了,“家里老爷子已经发话了,梅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我想抗,还能扛得住不成?”
过了半晌,纪广帆意味不明地眯起眼,勾起唇角宽慰开口。
“算了,小秋,给春.色满园这个资格倒也无妨——孙猴子再怎么蹦跶,也跳不出如来佛祖的五指山,当年的事不可能翻得出来,也没人动得了我们。”
说这句话的时候,纪广帆的面上虽是在笑,眼底却不见一丝的笑意。
流露出来的,只有刻骨的阴冷与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