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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放弃现在,我哥林磊儿可能可以,但我不想,所以我得先搞定我喜欢的。
一只蜜蜂从紫藤花那儿飞过来,在潘帅眼前嗡嗡地打转。他感觉这小孩让他蛮开眼界的,“十年寒窗换未来快乐生活”这问题都争了几十年了,家长的观点不会变的,但轮到这一轮小孩出场时,小孩可能不买账了,再说这社会如今还未必就一定可以这样换了。
对潘帅老师来说,其实哪怕在去年甚至今年早春,他的思维都不会在这些家长与孩子的情绪纠葛上打转。而如今,这些大人小孩每天都将他拉入情境,让他有了代入感。
潘帅稳了一下情绪,对冯一凡说,但读书毕竟不是“玩”,哪怕再希望得到快乐,那也是需要费劲的。读文科同样不会容易,你文章写得好并不意味高考就能考得好,你这个时候转文科,不可能不苦的,如果没吃一场苦的准备,我看转不转也没什么区别。
他说的是实话。
冯一凡摇了摇手里的复印资料,告诉老师,我喜欢的东西,苦的感觉会少一点。我现在不也在吃苦吗,双份复习,这个学校,没一个人做到。
嗯。潘帅点头,问,冯一凡,我再问一个问题,你执意转文科,是为了抗拒妈妈的强势多一点,还是真只为了喜爱文科本身?
冯一凡想了想,说,现在跟老师你这么说下来,我发现是只为了喜爱;而如果现在是跟她说话,那可能是为了表达抗拒。
他感觉自己说的是真话。他问潘帅老师,潘老师,你说我这样转文科行吗?
潘帅老师没直接回答,他说自己最近在看一本书,还蛮有意思的。他伸手拍了拍放在石椅上的一本书,说,书里有篇文章提到这么一个概念:“理想的接班人”,培养理想的接班人,就是培养“无法想象的人”,而不是完全符合既定经验的人。冯一凡,你相信自己就是那个“无法想象的你”吗?如果相信,有什么不可以为自己去规划呢?
冯一凡好奇地伸出手,拿起椅子上的书,《过去与未来之间》。
他翻着,一眼看见其中有一页文字下面画着线,他默念起来:
“教育的要义在于,我们要决定我们对世界的爱是否足以让我们为世界承担责任,是否要让它免于毁灭。因为若不是有新的、年轻的面孔不断加入进来和重建它,它的毁灭就是不可避免的。教育同时也是要我们决定,我们对我们孩子的爱是否足以让我们不把他们排斥在我们的世界之外,是否要让他们自行决定做出决定,也就是说,不从他们手里夺走他们推陈出新、开创我们从未预见过的事业的机会,并提前为他们重建一个共同世界的任务做准备。”
在冯一凡低头看书的这一会儿,潘帅老师心里对朱曼玉深表同情。
他想,换谁是这朱妈,都不好对付这样的儿子,这不就是“过去与未来之间”这个书名本身吗?这不就是“家长经验”无法满足如今“日益多能的孩子”不断增长的成长需要吗?
他想,这是现阶段家庭教育的主要矛盾吧。
冯一凡从书上抬起头,说,嘿,这一段,特别暖心的。
潘帅看了一下手表,说,现在还有点时间,冯一凡,让我们来商量一下,关于你妈妈,我们需要来点战术。
战术?冯一凡睁大眼睛,感觉这老师蛮好玩的。
如果说,跟冯一凡这样的中学生聊聊,还能让潘帅老师在手忙脚乱中感觉到一点天真和一点正能量的话,那么跟季扬扬谈话,则令他彻底茫然,无措,如遇一团冷雾,不知该怎么办。
因为这小子最近连续迟到,几乎天天迟到。
问他,他说妈妈去医院保胎了,爸爸去北京的党校培训三个月,所以早晨没人叫醒他。
劝他,既然起不来,那么来学校住寝室吧?把生物钟调整过来。
他说,不想来学校住寝室。
接下来,更离谱的事发生了,季扬扬连续三天不来上学。
打电话问他为什么,并告知他:季扬扬,这样下去是要被劝退的哦。
季扬扬说,我不想在这里读,因为不快乐,所以不如回家。
作为班主任的潘帅,在电话里对他说,去别的地方读,那也要联系好才能去,在去之前,也得遵守基本的校规,否则,也没哪个学校敢要你去呀。即使你能去,那你学习态度也得理好了才去,否则去了也没有意义。
潘帅老师感觉自己说得非常到位了。
果然,他听到那小子在电话那头说,那好吧,我明天来好了。
结果第二天,他依然没来。
潘帅知道他这厌学情绪已深,并且是冲着谁去的。
但即使这样,潘帅还是感觉自己失败,因为这么劝过、哄过了,季扬扬仍像是一块铁板。
这种无效,甚至让潘帅在一班同事面前,自感很失面子。
这时候他倒是希望这小子能像那天默写时那样失态地哭一场,因为只有这种时候,你还有可能插进针去,撬开铁板,否则还怎么办呀。
但他也不敢贸然将这旷课的事告知家长。
所以是茫然、无措。他想,有什么战术吗?
想了半天,也没有。真的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