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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     后方近卫一并跟上。

    行至长安东市,宽阔齐整的街道旁商铺林立,大街上人来人往,见者避让,他们眼前出现了一家鱼形商号的店铺,是卖绫罗绸缎的,斜对角是另一家,是间门庭开阔的质库。

    伏廷勒住了马。

    罗小义也早就看到了,方才就想说来着,忍到此时,终于忍不住,上前问:“三哥,你就不过问嫂嫂的事了?”

    伏廷眼睛没看他:“过问她什么?”

    罗小义摸一下鼻子,这是他惯有的小动作,明知有些话不该说又偏要说时,就会这样讪讪然:“你说过问什么,她是你夫人啊,如今这般局势待在光州,你定然是知道怎么回事的吧。”

    “夫人?”伏廷目光收回来,当晚的情形便涌至了眼前,腮边一动,沉着声说:“她未必那么想。”

    那锦囊里夹在众多地契间的那一封文书,是她所写的自罪状,里面罗列了她如何欺瞒天家暗中经商的事,要他到无法转圜时以此为由休了她,再去天家面前告发她,便足以撇清与她的关系,弃车保帅。

    伏廷统领八府十四州以来,从未有过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的时候,这个女人是他的夫人,却要他划分得清清楚楚,决裂得明明白白。

    如果走到这步,她还能说断就断,就当他如外人一般,那他只能认栽,是她绝情,他无话可说。

    罗小义看看左右,打马跟着,低低叹一句:“那就不找嫂嫂了?”

    找?找过了,她若真有心回来,就别说什么他日。

    伏廷不发一言,马鞭一甩,疾驰出去。

    光王府里,栖迟坐在窗前,手里拿着秋霜刚刚送来眼前的消息。

    消息自长安、洛阳二都网罗,经由商号传递送至,是她早就吩咐收集的。

    经商途径,所知有限,但也好过耳目闭塞。

    她看完,揭了面前香炉,将几张纸投了进去烧掉。

    看起来暂时风平浪静,或许天家不会着急动手,越是此时,越不能自乱。

    “其他安排如何?”

    秋霜小声道:“家主交代的都吩咐下去了,线路、人手,无一处疏漏,一旦……真有对世子不利的时候,便是最差的一步,也足以妥当安排世子撤走。”

    她又问:“阿砚那边呢?”

    “世子带着印绶亲自去了府营。”

    府营里驻扎着光王名下的直系兵马,栖迟觉得李砚能亲自去再好不过。

    秋霜恰好禀报:“商队已走动出去,按家主所说,办好后会烧去账册,暗中听从吩咐。”

    府营兵马虽有,但太平中原不似边疆,兵器已旧,商队要运的是生铁。生铁做冶兵用,朝中历来禁止私自买卖。

    若有可能,栖迟一辈子也不会碰这种生意,宁愿他们一辈子暗中等着吩咐,永远用不上。

    秋霜禀报完便出去了。

    栖迟独自坐着,看着窗外绿树繁花,斜阳熠熠。

    没了北地的大风凛凛,雪花飞扬,这里只剩下光州独有的温柔,她竟有些不习惯了。

    想到北地时,便及时打断了,怕收不住。

    过了一会儿,新露来了:“家主,外面有人求见。”

    栖迟正好岔开头绪,看过去:“何人?”

    “说来只怕要叫家主觉得好笑。”或许是有意让栖迟心情好些,她还真笑了一下:“当初皋兰州里的那个箜篌女罢了,竟还有脸登门拜访。”

    她一怔,起身说:“请她过来。”

    ……

    庭院里,露天设席,来人很快被带到。

    栖迟敛裙端坐席间,看着被带到面前的女子:“竟然真是你。”

    杜心奴一袭绿缎衫裙,带着笑向她盈盈见礼:“贱妾也没料到还有机会与夫人再见。”

    栖迟手抬一下,请她免礼:“你为何会在光州?”

    杜心奴脸上的笑多了丝羞赧,眉眼都是弯的:“实不相瞒,自古叶城一别后,贱妾可再不敢往外走,便在中原各处继续研习技艺,如今得遇良人,正准备随其返回长安,择日嫁做人妇,临行前无意间在路上得见夫人身边侍女,认了出来,忆起夫人高贵身份,方想起正有个光王府的娘家在此,便想着莫不是夫人也来了,于是贸然前来拜访,原来竟叫贱妾猜着了。”

    栖迟闻言笑了一下,谁能想到在这情形下还能再见,还能听到她身上有这么个好消息:“那我该道贺了,难为你还能特地来告诉我这件喜事。”

    这世间总算还是有好事发生的不是。

    杜心奴笑了笑:“贱妾蝼蚁之人,一些琐事何敢惊动夫人知晓,不过是他日于边境离去前,妾曾留过话,待他日谱了新曲要来请夫人品鉴的,这才来了。”

    但似乎,来的不是时候。

    她看了看左右,早已注意到王府上到处都是守着的护卫,只是她有眼力见,只当没看见,但也寻思着是否不该再继续打扰。

    刚想着就此开口告辞好了,却听栖迟说:“再好不过,我也很想听一听,毕竟机会难得。”

    杜心奴不禁一愣,看她坐在那里容光一如往常的娇媚动人,要说有何不同,大约也就是眉宇间有些郁郁,却不知为何说的话却有种恐无他日之感。

    不过也只是心中胡乱揣测罢了,当即又堆了笑出来称是。

    新露安排,着人将她那架精致的凤首箜篌搬了过来。

    杜心奴敛衣在对面跪坐,朝栖迟略一低头施礼,而后抬手起势。

    轻轻的乐音流淌,恍若回到了当初的皋兰州中。

    栖迟不知这恬淡时光还剩多少,只这一刻,也是好的。

    乐声是演奏人的心声,她听着那空灵的乐音,起手纷纷扬扬如水滴落溪,如人点滴情绪,如女人悄然回眸;中途流畅回旋,如情绪奔浓,如酒入喉,如相思在心头;婉转时如低诉,高昂时如争鸣;平缓时甜蜜,急促时揪心……

    她似认真听了,思绪却完全偏离了。

    连日来终日忙碌,刻意不去想,此时当这些情绪涌出来时,脑中所想就只剩下了那一人。

    他用剑挑起她的下巴;冷硬地不肯接受她的钱,也毫不犹豫地为她出头赛过马;在湖边狠狠地亲过她,也曾断然拒绝过她;将她扛回去时说过要让她将瀚海府当成自己的家;古叶城外为她中过箭,也在战时为她动过八方令……

    最后这些一幕幕都淡去了,只剩下那晚他质问的脸,月色里拖着的一道长影……

    你不是想要这儿吗?我伏廷一身铁骨,唯有这颗心不值一提,你想要,来拿啊!

    你我到底谁才是石头?这么久了,我都还没有将你焐热。

    你我连占儿都有了,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

    箜篌音停了,杜心奴收手,垂眉低笑道:“夫人乃贱妾知音,想必也听出来了,此曲是为心爱之人所作,不知夫人听后有何感触?”

    说着抬起头,却是一愣:“夫人这是怎么了?”

    栖迟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恍若入了神一般,眼神定在了一处。

    她怔怔地抬起手,摸过眼下,指尖微湿。

    “我这是怎么了?”

    当初在皋兰州里为了他打发了眼前的杜心奴,还恍在昨日,还曾扬言要在他身上收回回报。

    不就是奔着倚靠他去的吗?不就是希望能在最坏的时候靠他庇护,靠他支撑的吗?

    为何真到了这时候,却反而将他推开了?

    她将他当什么?

    不是本心未改,一直未变吗?

    如今已经彻彻底底得到他心了不是吗?她又是在干什么?

    她僵坐着,盯着指尖,低声喃喃:“这已违背我的初衷了不是么……”

    “夫人?”杜心奴没听清,小心翼翼地又唤一声,错愕地看着她,若非怕冒犯,已然要开口询问了。

    栖迟回了神,收敛神色,缓缓站起来:“请在此少坐片刻。”

    杜心奴看着她离席而去,不明就里,只能坐在原处。

    栖迟走开不远,在园中浅池边站定,从袖中取出那只锦囊,抽出了那份文书。

    展开看了一眼,已记不清写下时是何种心情。

    一步步走到今日,以为自己一直是清醒透彻的,原来被他那般质问过后不是故意不去想,是不敢细想。

    栖迟看着池面上自己微白的脸,忽而动手,一页一页撕了文书,扔入水中。

    游鱼一涌而上,又随着纸屑纷扬潜入水底。

    她转头,又回了庭院中。

    杜心奴立即起身相迎:“夫人。”

    栖迟问:“你方才说,你就要去长安了是吗?”

    “正是。”

    她轻轻点头:“正好,我想请你替我带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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