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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年纪稍轻一些,一件红色的斜襟布褂,不知道洗过多少水了,颜色已经褪得发白了。衣摆和裤子上大大小小地打了七八块补丁,头上包着一条同样洗得发白的蓝色布巾。
眉淡眼圆,五官周正。枯黄的脸色和寒酸的衣着,给她减去了不少分数,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容貌不错的女子。单看容貌,跟虎头却是没有多少相似之处。
然成老爹一眼就认出她来了,“虎头他娘!”
妇人也认出了成老爹,紧走几步来到近前,叫了一声“爹”,眼睛里便泛起泪光。
“虎头他娘。”成老爹也红了眼圈,颤颤地站了起来,“真是虎头他娘……我还以为我到死那天,再也见不着你了呢。”
“爹,巧姑对不住您呐。”妇人声泪俱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成老爹想扶又不好扶,手足无措地道:“虎头他娘,你这是干啥?快起来。”
燕娘很有眼色地上前,把她拉了起来,“成大伯,这位嫂子,外头晒得慌,有话儿进屋说吧。”
叶知秋和杨老汉搀着长老爹,燕娘挽着巧姑,一起进了堂屋。没人招呼那男人,他也不在意,亦步亦趋地跟进门,在门边找了个位子自顾自地坐了。
燕娘喊妞妞端来糖水,他不客气地拿了一碗,吱溜吱溜,大口地喝了起来。
成老爹和巧姑都没有喝水的心情,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话,“虎头他娘,这些年你过得好不?”
“我过得挺好的,爹。”巧姑嘴里如是说着,神情之中却有了几许凄苦之色。
她是孤儿,从小没了爹娘,寄住在叔婶家里。叔婶对她不算好,也不算坏,只是家里太穷,孩子又多,吃的穿的都顾不上她。原以为成了亲日子能好过一些,谁知道刚嫁到成家没多久,男人就死在战场上了。
家里公公病,儿子小,家里地里全靠她一个人操持。地保王老刁看她有几分颜色,经常寻了机会威逼利诱地调~戏她。她怕别人说她不守妇道,从来不敢说出去。
在她最苦最难的时候,经常来村里卖东西的货郎给了她不少关照,买个针头线脑的,都不收她的钱。有时候还给她捎些米面来,改善伙食。
起初只是感激,慢慢的成了依赖和希望。有一天那货郎提出来要带她走,她放不下孩子,没有同意。可日子越过越难,王老刁对她的欺辱也变本加厉,有一些险些被他拉进树林糟蹋了。
她实在熬不住了,只能忍痛扔下儿子,和那货郎私奔了。
他们怕成老爹报官,不敢留在清阳府。因那货郎有亲戚住在南方,他们便搭上一辆倒茶的马车南下了。谁知到了南方,货郎的亲戚早就搬走了。
货郎连着急带上火,加上水土不服,一病不起,就那样去了。她没了依靠,更没脸回清阳府,本想一死了之,却在那当口发现自己有了身孕。狠了几次心,终究还是放弃了轻生的念头。
把自己和货郎的东西全部变卖,买了一口薄棺,把他葬了,用剩下的钱赁了一间屋子,靠给人做些浆补的粗活儿勉强度日。后来得了一个女孩儿,因为先天不足,生下没几天就去地下找她短命的爹了。
孤苦伶仃地熬了两年,经人介绍,给人做了填房,也就是她现在的丈夫。姓林,大名叫老实,靠榨油为生。卖油的时候总给人缺斤少两,得了一个外号叫“林短斤”。
巧姑听林短斤咳嗽了两声,赶忙指着他给成老爹介绍,“爹,那是……我家……孩儿他爹……”
她不太好意思,把话说得吞吞吐吐的。
林短斤很麻利地站了起来,不管老的少的,做了一个罗圈揖,笑道:“我叫林老实,都是亲戚,你们叫我老实就好。”
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口音,绵绵软软的,听着有那么几分娘气儿。
妞妞送完了水就没走,倚着门框站在门边儿。听林短斤这么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脸皮真厚,谁跟他是亲戚啊?”
“妞妞。”燕娘板起脸来呵斥她,“这儿没你说话的地儿,去看看饭好了没,好了就装一些给你爹送去。”
妞妞“嘁”了一声,扭头走了。
被人说脸皮厚,林短斤却不羞不臊也不恼,满脸堆笑地夸赞,“这妞娃子生得真是水灵!”
叶知秋见这人言谈举止之中都带着精明和市侩,心下不喜,插话道:“爷爷,你们先聊着,我回家看看。”
巧姑早就注意到她了,只是没得空问。听她管成老爹叫爷爷,便知道她是谁了,赶忙起身来拉她的手,“你就是秋丫头吧?”
——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