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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
宁长久按照每一本书记载的时间线,在大脑中形成了完整的事件结构,并一点点将其填充完整。
接着,宁长久在这些书本的记载中,整理出了一些断界城中发生过的大事的时间节点。
书上说,断界城外曾经找到过许多大型生物战斗过的痕迹,这些痕迹几乎每隔百年都会出现一次,而那些战斗之痕下的树木石头皆是枯萎,朽烂,像是经历了严重的腐蚀。
关于这些巨型生物战斗的画面并不算多见,记载也颇为模糊,只说是峡谷中藏着的大妖。但因为从没有行渊的队伍遇见过它们或因它们而死,所以也并未被重视起来。
但宁长久发现,这些巨型生物出现的时间节点,与重岁每次出世的时间却是大抵吻合的……
莫非重岁也是其中的一只大妖?
那与它战斗的又是谁呢?
宁长久翻查着这些卷宗,没有寻到什么新的线索。
书库之外,立在房顶上的血羽君俯瞰着整座城池,不由回想起自己当年独闯赵国的峥嵘岁月,往事历历在目,如今古城在前,只是物与人俱非,此处已非赵国,它也只是一只站岗的妖雀,前路未卜。
血羽君忧伤地想着这些。
接着,它鸟目忽地一明,脑袋一转,似于黑暗中抓到了一抹移动的点,只是那个点移动得太快,转眼便像消失在了视野里。
临近早晨的时候,宁长久放下了手中的最后一本书。
这是禁线之内的书,上面不仅记载了参相和君王的职责,还粗略地介绍了司命。
司命是神话中司掌人生命的神,而因为古人认为,人的生命与天上的星宿相互关联,所以司命某种意义上讲,也是司掌星辰流转的神官。
而这本书的最后,甚至有着某一任司命亲笔写下的猜想:天上星辰,或已皆死。日月流转,或为残照。末法临近,万物焉存。神战之后,尽为土灰。
宁长久的视线在“神战”二字上停留了许久。
天穹上光线亮起之际,他才终于放下书卷,离开了书库。
“昨晚有人来过。”血羽君见到了他,直接开门见山道。
宁长久轻轻点头:“看来她藏的很好。”
他此刻基本确定,将那头鬼牢恶鬼引到自己面前的,便是司命。
血羽君问道:“你知道是谁?”
宁长久反问道:“还能是谁?”
血羽君立刻想到了那天一招让自己败退的可怕女人,寒声道:“若真是她,我们可要礼让三分了啊……”
宁长久道:“她最终的目的,应该只是与夜除决战,回归神国,而我们,最多只是棋子。”
“棋子?我哪里像棋子了呀?”血羽君对自己的自身价值怀疑着。
宁长久道:“她这样性格的女人,应该会从每一个她觉得可利用的人中,压榨出她想要的价值。”
“那我们以后岂不是要被她剥削得干干净净?”血羽君捂着双翅,哆嗦了一下。
宁长久摇头道:“站在棋盘上的,不一定是棋子。”
……
……
这些天,邵小黎的练剑极为刻苦,她发誓要在禁行令解除之前,斩出一道明媚长虹,以此来证明自己卓绝的剑术天赋。
终于,一个月后的傍晚,邵小黎在娴熟地运转心法口诀,提气凝神之后,猛然挥剑劈出,神随剑动,一个刹那间,邵小黎眼睛雪白——她的瞳孔被一道稍纵即逝的白光照亮了!
邵小黎立在原地,大口地喘着气,腿脚发软,脸上却露出了笑意。
她看着手中剑上萦绕未散的白光,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自己真的用灵力在剑的金属表面打出了白虹剑气!
“老大老大!”邵小黎兴奋地喊着,却发现宁长久不在身后,她连忙跑进屋子里,拽着老大的袖子,兴致勃勃道:“老大!我练成了!就那个白虹贯日式!我给你演示一下。”
血羽君听后,连忙退到了角落里。
这是陆嫁嫁当日于皇城斩出的,照彻漫天雨丝的一剑,血羽君记忆犹新,每每想起还有些幻痛。
邵小黎看着很怂的血羽君,嘲笑道:“我才懒得砍你,杀鸡焉用牛刀!”
说着,她从厨房取出一捆柴伙,拿起剑,屏气凝神,一剑劈下。
白虹没有出现,剑没入柴伙里,被木头死死地咬住。
邵小黎神色微微尴尬,她用力拧了拧手腕,那剑劈开了木头,挣了出来。
“再来一次……”邵小黎觉得一定是因为自己被盯着,所以太过紧张了一些。
转眼之间,邵小黎劈完了一大捆柴伙,却再也没成功使出那一剑。
她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尴尬地笑了笑,邀功道:“今日的柴提前劈完了,老大,我是不是很勤快?”
宁长久叹了口气,他过去以为,宁小龄的天赋只算平平,如今对比之后他才发现,原来小龄师妹已算是不世出的天才了……
“很好。”宁长久也无奈地夸了一句。
邵小黎问道:“既然我已经练成了白虹贯日,那我接下来该练什么呀?”
宁长久道:“本来你接下来学的应该是大河入渎式,但这剑经的每一招,都需要前一招作为基础,你的白虹贯日虽已学成,但还需要砥砺一番。”
邵小黎害羞地低下了头,知道老大这是不愿意打击自己,委婉地说自己的剑招练得又烂又丑。
宁长久看着她失望的神色,也有些于心不忍,道:“这样吧,我教你另一剑。”
“什么剑?”
“天谕剑经下半卷的剑法。”宁长久说道。
……
“这一剑是必杀之剑,你出剑之时不要去想自己的境界,也不要去考虑对方的强弱,你要绝对地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剑,因为你出剑,只是为了杀死对手,而对方在你的剑下亦不是一个真正意义的人。出剑之时,你的神识场域应是一片黑色,那黑色中只有一粒光点,那是对方的生机之光,你只需要用你的剑刺向那粒光点。”宁长久介绍着剑经的下卷,道:“就这么简单。”
听着确实不难……邵小黎想着。
宁长久道:“那你自己先找找感觉。”
“啊?”邵小黎一惊,道:“心法口诀呢,剑招姿势呢……”
宁长久道:“在学这一剑之前,你必须用足够长的时间去相信自己的剑,只有这样你才能学成,要不然无论耗费多久,都只是徒劳。”
邵小黎道:“老大学这一剑之前,也需要去培养信任吗?”
宁长久摇头道:“我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剑。”
“哦……”邵小黎拖长了调子。
血羽君听着他的话语,敢怒不敢言。
宁长久体内,剑经之灵却抗议道:“你真要将这剑法教给这个小丫头?我这般通神的剑术以稀为贵,你这样随意传授,怕是不好。”
宁长久知道其中的道理,道:“这种剑法不见于世,因为见过的,几乎没有活口,所以极难破解,你是害怕她学艺不精,不能一招毙敌,将这剑法让人学了去?”
剑经之灵冷哼道:“明知故问。”
宁长久轻声道:“不要看轻了她,她的心里是藏着火的,她现在所欠缺的,只是一个契机。”
剑经之灵道:“你该不会喜欢上这个毛头丫头了吧?”
宁长久道:“我只是觉得自己不能总白吃白住。”
“呵,借口,你有时间搞这些没用的,不如好好想想办法,怎么对付那个司命。”剑经之灵说道。
宁长久道:“我总觉得,她一直在看我。”
“自作多情。”剑经之灵冷笑道。
宁长久摇头道:“你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吗?一头从很远的地方来的驴在山下吃草,山上的黑虎从未见过驴,所以一开始它觉得那是怪物,远远地观望了许久,想要试探驴,甚至还被驴的发怒吓了一跳,但是几天之后,黑虎发现,这头驴除了踢踏之外好像不会其他的,于是它就使出一招黑虎掏心,把驴宰了。”
“头一次见人把自己比作驴的。”剑经之灵啧啧称奇,道:“所以你展示这么多高超剑法,就是想证明自己不只会踢踏,是一头武艺高强的驴?”
宁长久没有回答。
剑经之灵只当他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驴,它笑道:“我倒不认同你的观点。”
“嗯?”
剑经之灵打趣道:“穿着黑袍就是黑虎了?说不定是头白的呢。”
宁长久道:“不管黑的白的,只要是想吃我的,都不是好老虎。”
剑经之灵不以为然道:“长得漂亮就行了……”
……
……
这是断界城禁令的最后一个月。
哪怕每日城中都有侍卫巡逻,君王甚至亲自微服访城,重岁依旧没有展露出一丁点的蛛丝马迹,若非司命大人断定重岁仍在城中,他甚至要放弃了。
而这禁令最多也只能持续三个月,三个月里,几次开仓放粮之后,王城中的粮食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再不开城,王族都要同着平民一道饿死了,这些日子里,城中甚至还掀起了一些小规模的抗议,城门上的侍卫也遭到过偷袭,许多人家甚至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撑到城门打开的那天。
但这并不包括邵小黎家。
宁长久经常会于夜间偷渡到城外打猎,所以邵小黎家的肉类从未怎么断过。
终于有一天,其他王族的人忍不住了,敲开了邵小黎家的大门,邵小黎开门,发现正是那天那个嘲笑自己的,背后悬着一个黑眼睛的少年。
“你家凭啥每日都能起炊烟?凭啥?”那少年忍无可忍,道:“是不是因为你是王上的亲生女儿,所以他偷偷把粮食运给你们了?你匀我一些呗,我就给你保守秘密,咋样?”
邵小黎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你们贵家子弟缺啥粮食?不就是嘴馋缺肉吃么,我哪怕去外城发粮我也不给你。”
那少年见她把自己和其他贱民相提并论,他也生气了,这时,他视线越过邵小黎的肩头,竟在庭院中又看到了一只趾高气昂,就是长得有些丑陋的妖鸡,他震惊道:“你竟还有储备的粮食?平日里看不出来啊,你这丫头居然这么高瞻远瞩?难道早有人给你透露过禁令的事,不该啊……我懂了,你与那重岁是一伙的对不对!”
邵小黎心想这人都长了三只眼睛了,怎么比自己还白痴啊,她愤愤道:“要你管?你少在这血口喷人,你要真不服,直接去王城告诉我父王去,我看他帮谁!”
三眼少年道:“我这神灵可是天眼,我刚刚已经让它看过了,你印堂发黑,今年必有凶兆……”
他说话间,邵小黎已经撸起了袖子,道:“我看你是想死了。”
三眼少年丝毫不惧,王族之间的人对于彼此的境界大都互相了解,他自信自己对于邵小黎知根知底。
这个丫头北冥神剑练了不过四五重,能成什么气候?也就纸老虎唬唬人。哪里像自己惊才绝艳,已把通天剑诀修炼到了第七重!
于是,谁也不服谁的两人见面直接打了起来。
王族内规定不许斗殴的,三眼少年也不想留下什么伤人的证据,于是他也没使全力,只是朝着邵小黎挑去了一剑,想吓吓她。
但是很快,三眼少年却被吓到了。
只见邵小黎神情专注地看着自己,在他剑刺去之时,对方好像早已预判到了自己出剑的轨迹,只见她侧身一躲,避开剑锋,随后直接一掌向着自己的喉咙撩来,他见势不妙,身子后仰的同时撤剑回挡,而邵小黎已然化掌为爪,直接精准地捏住了他的剑锋,向外一分,随后一掌打上了他的胸口。
砰得一声里,少年连带着他的神灵眼睛被一起打飞了出去,狠狠地摔到了长街上。
邵小黎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两个月多月,她竟提升了这么多。
“你个死丫头,有本事你别走,你给我等着!”那少年连滚带爬地走地上站了起来,一边跑着,一边有气无力地放着狠话。
邵小黎双臂环胸,冷哼了一声,知道他以后不敢再来惹自己麻烦了。
正当她要关门之际,一个嗓音温柔的女子声响了起来。
“小妹妹剑法好生高明,不知师承的何人?”
邵小黎循声望去。
那是一个银发白袍的漂亮姐姐,她的身段带着女子梦寐以求的曼妙,雪白的肌肤更是泛着莹光,像是书上所描述的月晕,哪怕同为女子,她一时间也有些痴。
“我这明明是掌法。”邵小黎看着自己的手,辩解了一句。
屋内,宁长久坐在椅子上,长长地叹了口气,体内,剑经之灵的笑声传了出来。
“这头大白虎可终于来了,你呢?你这头驴准备得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