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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战也未尝不可。”师雨淡淡说道。
雪鸢笑意更盛:“不若此时此地?”
“随你。”师雨应道。
……
宁小龄站在城门口,回身望了过去。
皇城之中,半城是雷半城是雪。
这等奇景却未能令她凝神。
她只是远远地看着那对峙的背影,嘴唇抿成一线。
“小龄,怎么了?”说灵先生注意到了她的异样。
宁小龄轻轻摇头:“没事……”
说灵先生道:“走吧,这场国宴不欢而散,无论胜负,那个雪国少女都得罪人无数的。”
宁小龄依旧有些恍神,她抬起头,问道:“对了……先生,离雷国最近的,寄信的驿站在哪里啊?”
说灵先生问道:“你要写信?”
“嗯。”
“写给你的宗门?”
“是的。”
“没有必要,对于天谕剑宗,还是趁早了断为好,比你早到的那几位弟子,以后也会在中土扎根的……南州太过偏僻,于修行于大道皆无裨益。来了中土之后,没人想要回去的。”
“大道……”宁小龄用力摇头:“不是的,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师尊……”
说灵先生想起了她方才异样的神色,问道:“与那个雪国少女有关?”
“是。”宁小龄用力点头。
“好。那我让其余弟子先随着柳师叔回宗,我陪你去一趟书信驿站。”说灵先生应允道。
“多谢先生。”宁小龄道谢。
不久之后,身后的皇城之中雷声再起,如巨浪滔天掀起,整座雷国都好似在其中颤抖着。
这是一场近乎紫庭巅峰的对决,可惜没有目击者。
紫庭巅峰,哪怕是对于中土的修行者而言,亦是极其稀少的存在,每一位紫庭境的修道者,在各自的宗门中都拥有着超然的地位。
这也是那些大宗门愿意卖这个小姑娘面子的原因。
而那些真正迈入五道的修道者,也察觉到了天地异动,将视线投入到了此处,只是他们发现,似乎有什么神秘的力量遮蔽了这场战斗的细节,哪怕是堪称造化通天的五道也无法窥见其全貌。
他们也只能感受到雷霆之剑斩天灭地,冰霜之刃席风卷雪的缭乱意象。
雷国的皇城上空,似有两只真正的神雀在其中震鸣狂啸,喷吐出飓风雷屑,撕开混乱的天地,然后制造出更大的混沌。
此处若非中土,这场决战定会被载入一州史册之中。
只是此刻中土之人并不知道,这一场战斗中暗藏着何等位格的博弈。
……
决战的终结是在一个时辰之后。
雷国的雷电不再鸣响。
半城的雷光被另外半城的雪淹没了。
雪花飘零,堆在城墙上,屋瓦上,街道上,似美人白头。
师雨看着刺破自己胸膛的雪剑,每一句话语说得都很艰难。
“杀了我之后……你会去……杀了她?”师雨问道。
雪鸢淡然道:“你不会死,你会在神国之中复生,但败给了我,你自然也得不到娘亲重用了。”
“为什么?”师雨不解。
雪鸢微笑道:“你是不知道自己为何失败,还是不知道我为何会来杀你?”
师雨疑惑地看着她,她的嘴唇在寒冷中颤抖着,冰雪覆盖在她的身上,铺成了一身白装。
雪鸢看着她,替她掸去了肩上的雪,少女的口中带着说不尽的哀伤:“好妹妹,其实啊,我们都是可怜虫……我们一生下来便是另一个人的陪衬,你能甘心么?能么?我不甘心啊……我想知道,那个小丫头到底是谁,为何能让娘亲把与朱雀最接近的火凤之脉给她!”
“娘……娘亲?她……”师雨不想带着困惑而死。
雪鸢知道她要问什么,她笑道:“你以为自己得了天命?呵,我们这般艰苦,最终所要成为的却是另一个人的磨刀石啊。这一切,在我们回归神国之后,便难以逆转了。幸好我得了天机……我要让娘亲看看,究竟谁才是她最优秀的女儿!”
雪原的笑声越来越张狂,漫天的风雪好似她口中喷薄而出的。
她继续道:“我本该直奔南州去找她的,但毕竟路途劳远,就先来看看妹妹你了。”
师雨不停地咳着血,她已无力去思考那些繁琐的问题。
她此刻能最直观感受到的,便是对方的强大。
她明明已自认为同境无敌,但不知道为何,却根本不是这个少女的对手。
“你……你为什么这般强?”这是她最想知道的。
雪鸢没有回答,她只是微笑着。
师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竟看到雪鸢的眼角有眼泪淌下。
接着,她看到一只灵巧的白猫跑过了雪地,幽蓝的眼睛正盯着她,而雪地上,没有这只小猫的脚印。
师雨知道,这不是错觉。
死亡来临之前,少女的识海飞速地转动着,她回光返照般刹那清醒,死死地盯着雪鸢,一边呕着血,一边颤声道:“你……你背叛了娘……这……这是白……”
她永远说不出最后的话语了。
风雪覆盖了她不瞑的眼。
“唉。”雪鸢悠悠叹息,她看着身后的白猫,道:“你出来干什么?我还想与妹妹多聊一会儿呢。”
她看着雪地中少女倒下的躯体,自她眉心之间摘下了一片紫电青霜的羽。
她柔声道:“等到他年神国再见,想来你也不会记得我了,但不要怕,到时候姐姐会好好待你的……”
而现在,她必须向娘亲展现自己的强大。
这是她摆脱宿命唯一的路。
……
……
宁小龄的书信没能寄出去。
风雪漫过原野。
雪鸢踏剑而落,手中夹着一份信,她展开信读着,上面的墨迹还没全干。
她看着这位白色道裙的少女,微笑道:“我先前便在城中感知到熟悉的气息,不曾想你真与她有关。”
宁小龄立在突然到来的风雪里,如临大敌。
说灵先生挡在了她的身前。
雪鸢看着这个高大的女人,摇头道:“放心,我不杀人,只想问一些话。”
说灵先生冷冷道:“我们是古灵宗的人。”
雪鸢半点不惧,道:“我不关心你是哪里人。”
她如今背后的主使,哪是人间宗门可以抗衡的?
宁小龄与说灵先生都未至紫庭,她们不可能是这个少女的对手。
风雪形成了一片领域。
领域之中的雪花被精细地拆解了开来,它们拼凑延伸,化作了一柄接着一柄的细针。
雪鸢坐在剑上,如荡秋千一般。
“接下来问你几个问题,如实回答。若你不答,我每问一遍,便会有一根针没入你的身体里。”雪鸢看着自己纤长的手指,悠悠说道。
宁小龄已然拔出了剑,但以她的剑术,根本无法斩破这个风雪囚笼。
雪花凝作的针芒越来越近。
说灵先生也被围困之中,她想要发出求援的信号,但四肢被冻得僵硬。
“第一个问题。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雪鸢问道。
宁小龄也没有装傻充愣,她知道,她问的一定是赵襄儿。若是其他的,她不是不能识时务地说出来,但襄儿姐姐不一样,她知道襄儿姐姐的名字中是有隐意的,这个坏女人每多知道一点,襄儿姐姐的胜算便少一分。
她抿紧了唇,一句话也不说了。
雪鸢又问了一遍。宁小龄没有回应。
一根针没了进去。
宁小龄喉咙中爆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叫声,她身子一倾,捂着膝盖跪在了地上。
那不是肉体的痛,而是连接神魂,撕裂心脏般的钻心之痛!
“第二个问题,你与她认识之时,境界几何?看这份信的内容……你称她为姐姐?给我讲讲她的故事吧。”雪鸢道。
宁小龄捂着自己的膝盖,颤声却坚定道:“我不会告诉你的。”
以前都是师兄,襄儿姐姐和师父在照顾自己……现在也该轮到我了……
咔。
又一根雪针扎了进去。
宁小龄双膝跪地,神色痛苦到扭曲,她娇小的身躯蜻蜓振翅般颤栗着,浑身的寒意不能让她的痛苦麻木,反而将疼痛不停地放大……她只觉得自己的膝盖上,有一只尖喙的鸟在不停地啄着她,它刺破她的血肉、骨头,扎入骨髓之中……
“第三个问题……”
雪鸢问了起来。
风雪的领域里,少女的惨叫声不停响起,凄厉欲绝。
“第七个问题……”雪鸢瞄了她一眼,她看见少女已然倒地不起,身体不停地抽搐。
但她依旧什么也没有说。
“唉,不是亲姐妹,却比我们亲姐妹还亲啊。”雪鸢讽刺地笑道。
但她却丝毫不觉得怜惜。
毕竟她连亲妹妹都杀了,这个胆敢通风报信的外人女子,随手折磨死也就算了。
“第七个问题。”雪鸢甚至懒得编问题了,她抬起手,雪针再次刺去。
但那根针却停在了少女的身前。
时间像是凝固了。
雪鸢神色一震。
一瞬间,风雪凝成的领域竟被撕了个粉碎,一柄漆黑的剑刺透雪色而来,直逼自己的眉心……
那一剑的速度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它就像是在时间的平面上滑动的,转眼便来到了面前。
紫庭境巅峰、不可一世的雪鸢竟生出了一种逃无可逃的感觉。
究竟是什么人?
古灵宗的高手怎么可能此时赶到?
死亡临近之时,猫叫声响起。
时间凝成的领域被划开了一道缝隙,那只白猫叼住了雪鸢的后颈飞速逃离。
一滴血珠从雪鸢的眉心滚落。
若是再迟一分,她兴许真的被斩杀于此了……
她当然不会真的死去,但是会极其麻烦。
白猫叼着她瞬间离开。
视线的最后,她看到了满头飞舞的银发。
……
说灵先生跪倒在地,看着眼前黑袍银发的女子,尊敬道:“敢问恩人尊姓大名?我们古灵宗将来……”
女子竖起了手,打断了她的话语。
她回过身,脸上带着一个木制彩绘的妖狐面具。
她看着地上不停抽搐的少女,眼眸中露出了欣赏的神色。
女子淡然道:“我只是路过此地,看不惯这般仗势欺人。”
她没有骗人。
女子伸出了手,挑起了小姑娘的小巴,看着她标致的脸,觉得赏心悦目,便伸出手指按住了她的眉心。
时间的权柄附着了上去。
宁小龄感觉似有一只手在温柔地抚摸她,剧痛飞速地远离,骨骼里的冰雪也在慢慢融化。
但她依旧使不上一丝力气。
“谢……多谢前辈……恩人。”她挣动身子,话语极轻道。
女子端详了她一会儿,总感觉她身体里有奇怪的气息。
她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宁小龄定了定神,答道:“晚辈……晚辈宁小龄,千龄万代的龄。”
女子对于‘龄’字并不感兴趣……
宁小龄看不见她的神色,若是她能看见,便会发现这位恩人的表情很是古怪。
她挣扎着起身,想要叩谢这位恩人。
恩人却已起身离去了。
临走之前,恩人似乎轻轻地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又是宁,又是小的……唉,看来我救的是个坏丫头啊。”
嗯?
坏丫头?
我哪里坏了啊……
宁小龄一脸无辜地想要辩解,那黑袍银发的影却很快消失在了视线里。
……
……
(字数超出预算,写晚了点,抱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