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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税,我等日后绝不会拖欠粒米寸布”赞同声随即便此起彼伏。
只有站在东角上那几十个人相视一眼,神色略有些不悦,有人却低声道,“咱们便是按上上户缴又如何?虽是比如今该交的多了一石米,却还省了一丈半的布帛,算起来还略省几十钱横竖这把火已是帮咱们省下不少了,总比让这长史催缴得西州大乱,咱们什么都做不成要强”他们这些人,原不会把这几石粟黍放在心上,只是不快于要比旁人多交而已,这般转念一想,心下倒也平了几分。也有人点头道,“我等愿意按此缴纳”
裴行俭的目光在场中缓缓扫过,看着这一张张露出真心笑容的面孔,轻轻的吐了口气,他早已反复算过,按如今这个法子交,武城的所收粮食恰好能和现在持平,富裕的乡村还能略增加一些。至于布帛这一项,如今实际所收其实也不过半丈,并无区别。只是因为可以比现在还少交些粮食的人家占了六成,而与先前的苛刻数目相比,便是上上户也并没有吃亏,大伙儿如今才会觉得如此欢欣鼓舞——说来能取得这般效果,第一要感谢的倒是这位范城主,若不是他今日做出这副铁面无私的模样来再三催逼,这武城百姓又怎会有如此死里逃生般的欢天喜地
范羔心里略微一转,也大致算出了这笔账来,脸色不由变得越发难看,裴行俭这般一改,官府似乎并不吃亏,但麴都护与世子先前所做的一切,这些愚民们还会有谁会念好?便是今日的自己,也成了衬托出他裴长史爱民如子的跳梁小丑他带着怒意的眼神,扫过欢笑的人群,落在了裴行俭的身上。
裴行俭却仿若一无所觉,笑着向这十几位村正招了招手,“各村诸户分等的单子我这几日都已列好,请各位看看是否还合适?若是拿不准,可以多叫几个村中素有威望之人上来一道看看。若有不合适之处,便与我说道说道。”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卷文书,每一张上都记着武城十来个村子每户人家所分之等,一一念了名字让各村村正上来领了。
有些村正并不识字,忙找到村中识字之人将名单念出来,也有人求助到站在一边同样笑容满面的差役。整个场地里顿时便热闹了起来,数十上百人一堆的围着这些人,说笑催促之声不绝于耳。
只听那户主的名字与分等一个一个的念了出来,大多数村落里都是少有上户,一些颇有奴婢牛羊果园的富户才会被定为中户,大多乡民都是下户里的上等,只有无奴婢牛马之产的贫户才会是中等下户,不用交地税的下下户则都是贫弱无依的鳏寡孤独,所谓不患贫而患不均,众人听到后来,更是心平。
范羔冷冷的看着越来越欢腾的人群,终于忍不住沉着脸走到了裴行俭身边,“裴长史,下官有一事不明”
裴行俭笑微微的看了他一眼,“城主但说无妨。”
范羔眼睛微眯,“长史如此一改,于西州都护府或无大碍,然秋季军粮之备,该如何解决,长史不言,下官心里终究难安,还望长史指教”
裴行俭的脸色极为平静,“范城主信也罢,不信也罢,此事裴某心里并无着落,不过事在人为,还有半年时间,大约总能想出办法。”
范羔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道了声,“你……”却不知该说什么了——眼前这位竟是胆子大到了如此田地?
裴行俭笑道,“范城主,你既然肯问我这句实话,裴某也有一句实言相告,今日之事,原是必有这一把火才能了局,我不放,自然也有人来放,于我并无区别,只是若是由我来烧这把火,他们……”他的目光转向下面欢笑的人群,“却至少能保得日后安居乐业,范城主,你身为武城城主,难不成愿意带兵来捉拿你的子民,或是眼睁睁看着他们永世生活在这赋税拖欠的恐惧之中?”
“在范城主的心里,就不曾对他们有过一丝怜悯?”
范羔怔怔的站在那里,突然间只觉得舌尖上有千斤之重,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他怎么不怜悯了?按照麴世子的计划,这把火一烧,会由他与世子一道出面,自掏腰包来帮武城人交上那四千多石的粮食与一千多匹布帛,如此一来,裴行俭就算今日逃得无恙,西州的税赋也休想再催缴下去,大军到时照样无粮无帛……
没想到裴行俭却自己放了这把火于他而言,虽然得了民望,却依然无法解决来日的困局,但西州百姓,的确是从此不必再受重税之苦。看他今日连分等的单子都已列好,便知这两日他下了何等功夫,只是算计的,却不是他自己……
范羔半晌才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刚想说点什么,却见远处尘土飞扬,脸色顿时一白,世子来得太迟了
裴行俭也抬头看了那边一眼,微笑起来,“他来得倒正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