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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麦生的两个孩子就颇为亲近喜欢,偶尔会过去看看孩子,出手大方,时常给孩子买这个那个的。
冬麦便把自己看中一处店面的事说了:“就是不知道这个土地证的事有没有影响,说是工商局的大证,我怕将来万一有啥事不方便。”
冬麦从小在农村长大,对土地有着天然的情感,而自己的父亲江树理以前曾经拥有过一些房产,虽然后来那些都上缴了,但是她下意识里,对于拥有自己的土地或者房产还是有一种渴望,没有单独的土地证,写在工商局大证上,这让人没安全感。
苏闻州听了后,开始认真给她分析,分析当下国家的土地政策,以及将来的形势,最后总结说:“将来国家怎么改革,走什么方向,我们普通人没办法预测,但是从目前来看,即使没有土地使用证,只要政府那里有台账记载或者交过税,那就被国家认可,将来有什么事,就可以去国土资源局申请确权,这个按理说和自己的土地证是一样的。”
冬麦听了,又详细地问了具体情况,知道这种转让虽然没肉眼可以看到的土地证让人踏实,但是到时候会去工商局的土地总证那里去更改台账记录,这样的话,也不怕对方反悔起什么坏心。
苏闻州这么一分析,冬麦心里也就踏实了,打算干脆把那块店面给买下来,苏闻州见此,自然是支持:“虽然沈烈现在事业做得挺好,但是你既然喜欢,有自己的爱好和事业,这个比在家照顾孩子强,女性还是应该独立。”
说话间,提起来那个香港客商徐先生的事,苏闻州有些无奈:“进出口代理并不好弄,其实今天我也听说这个事了,问了问,不是说政府不帮着想办法,实在是难,羊绒出口代理现在大多都把控在那三家手里,咱们根本没那个能量拿到人家的代理权。”
冬麦:“那就有些悬了,不知道我妈那里能不能想到办法。”
苏闻州摇头:“姑姑也许能拿到,但指标总额肯定也是有限的,你要知道,首都多少家公司,都在盯着这个指标,僧多肉少啊!”
每年国家会编制当年度的对外贸易计划,会详细地规定该年度离开中国口岸某种出口商品的具体数量和金额,其中涉及到各省份自治区的出口额、中央部委的进出口公司的出口额,还有就是外贸进出口公司的出口额。所有单位的出口额都是被事先规定好的,想拿到这个指标无异于从别人口中抢食。
而具体到他们的羊绒行业,目前就三家有羊绒进出口名额,因为羊绒行业的特殊性,以及各区域发展的不均衡,这些名额未必被全额占用,但是把在人家手里的名额,那就是资源,关系没到那份上,很难拿到,更不要说动辄大几吨的羊绒出口指标了。
冬麦听得绝望了,心想就算拿到了一些指标,出口一吨半吨的,也无济于事啊。
当晚回去,到了吃饭时候,沈烈还没回来,她估计他忙着,也就先照顾两个孩子吃饭,吃过饭,陪着孩子玩了一会,让孩子先睡了。
沈烈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神色并不好看。
冬麦看他这样就知道了:“是不顺利?”
沈烈:“孟雷东也和徐先生搭上话了,徐先生对他的羊绒也有兴趣。”
冬麦:“这倒是也没什么,反正人家要的量多,再说咱的质量比他的只有好,不会差,现在关键是出口指标的问题。”
提起这个,沈烈紧挨着冬麦躺了,枕着自己的两只手,望着屋顶,叹道:“今天商业局组织陵城十几个做羊绒生意的一起开会了,提起来现在羊绒行业遇到的困境,现在不少羊绒散户囤货积压卖不出去,商业局的意思是他们会尽量协调来解决这个问题,也希望我们积极自救,团结起来,帮着大家伙一起找个销路。我私底下打探了下,说是县里也在想办法争取名额,不过估计难。”
冬麦:“今天我给我妈打电话了,她在首都人脉广,兴许有办法。”
沈烈抬起胳膊来,将冬麦揽住:“这一次麻烦你妈了。不过我琢磨着,就算阿姨那里能拿到名额,也不会多,杯水车薪,顶不了大用。”
如果苏彦均要拿指标,从地缘和人脉辐射上来说,应该是在天津土畜产进出口公司来做文章了,但是天津自己本身就是经营分梳过的无毛绒,且出货量还可以,想从他们手中分一杯羹,并不容易。
那么金贵的指标,哪那么容易拿到。
冬麦犯愁了:“那怎么办?”
沈烈沉默了一会,道:“明天我过去工厂,把事情给哥交待交待,然后我马上去一趟新疆。”
冬麦:“现在?”
沈烈点头:“对。”
他道:“最近我让人拍了一些我们工厂的照片,也把工厂里的情况写了报告,我带着这些材料,马上跑新疆,再试试,如果我们能拿到新疆进出口公司的合作机会,那指标的问题就不攻自破了。”
冬麦:“可是我看人家徐先生那里的意思,也就是这么几天,新疆进出口公司就算同意和我们合作,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走下流程的啊,根本来不及。”
窗外,秋月悬空,银白的光照进来,落在沈烈眼睛里,他笑了下,道:“我想过,我先用徐先生这边的采购情况和新疆那里谈,可以让利一部分给他们,这就是现成挣大钱的买卖,他们很难不心动,一旦他们同意合作,我就马上回来,拿着新疆达成的合作意向和徐先生谈,徐先生的意思是,需要尽快找到渠道,可没说马上就得供货,所以如果能顺利和两边谈妥,一边走着流程想办法拿进出口指标,一边谈价格签合同准备供货,只要时间拿捏得准,事情就可以成。”
冬麦听着,蹙眉:“这样风险有点大。”
几乎等于是踩着钢丝绳过河了,如果两边有一个毁约的,那就把自家给晾那里了。
沈烈:“现在陵城的羊绒业陷入了困境,再这么下去,这个行业就完了,我们自己也不可能独活,必须想办法找到一个突破口,关键时候,兵行险着,未必不成,况且,这件事成功的把握还挺大,我明天再和徐先生谈谈,希望他能多等两天,给我们一个机会。新疆进出口那一块,我以前和他们谈过,了解他们的打算,现在以让利给他们,他们同意的可能性很大,这点我把握很大。”
冬麦听他这么说,终于道:“那也行,明天你赶紧赶过去吧。”
沈烈默了一会,微抬首,紧挨着冬麦,轻轻亲了下她的脸颊。
“你不要太担心,谈的时候我会注意,万一不成,也不至于让我们有太大的损失。”
“也没什么,做生意哪有百分之百的稳妥,我觉得我们走到这一步已经很好了,只要行得正坐得端,哪怕遇到什么事,赔了,也就赔了。”
沈烈一时倒是笑了,他声音清沉温和:“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放心,我们绝对不至于走到路哥那个地步。”
“最近我没事就看书,看国家改革开放的相关文件学习,也看一些经济金融方面的书,慢慢地领悟,路哥最初的出发点也许是好的,但是这个领域本身就不该做,性质模糊,根本不应该是个人操作的领域,而且在操作过程中,他大撒手,放任奎豪经营,管理散漫,奎豪那人,读书少,风险意识淡薄,耳根子也软,别人小恩小惠就心动了,最后把路越走越歪,自然酿成了大错。”
冬麦轻叹一声,微靠着他的肩膀:“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怕那个做什么,你想干什么尽管干就是了。”
本来她是想着和他商量下那门面房的事,不过看他明天又要操心着去新疆,想着还是得早点睡,也就没说。
到了第二天,沈烈很早就过去火车站,先买了前往首都的火车票,到时候从首都转车前往新疆。
买了票后,他去工厂找江春耕谈,再和徐先生谈,谈完就得再回去赶火车。
马不停蹄的,一直到快晌午时候,冬麦给他公文包里塞了两张烙饼并一块腌牛肉,就这么送他上了前往首都的列车。
沈烈走了后,冬麦回家先吃了饭,陪着两个玩了一会,将孩子哄睡了,便想着那门面房的事,她想既然决定要,还是趁早定下来,当然了,价格最好是再谈谈。
虽然说依自家现在的情况,买那么一套门面房不算什么,但到底是一笔钱,能节省一些是一些。
谁知道冬麦过去找人家主家的时候,却恰好看到陆靖安和孟雪柔也在,正站在窗户前,和主家不知道聊着什么。
冬麦一见这个,想起来那天自己过来,好像恰好看到过这位,便心生不妙。
当下径自过去,和那主家打了个招呼。
那主家乍看到冬麦,也是有些尴尬,连忙笑了声:“江同志,你过来了啊。”
冬麦便笑了:“是,李同志,我考虑了下,正想和你谈谈房子的事情。”
那主家很不好意思:“这房子,已经有人要了。”
冬麦一听,便明白了,看向旁边的陆靖安和孟雪柔。
陆靖安轻笑了下,道:“好巧,我们也看中了这房子,昨天过来一见就觉得不错,便想着今天定下来,刚才已经谈好了定金。”
孟雪柔见了,也跟着道:“原来冬麦你也想要这处房子啊,早知道你要,我就不考虑了,可惜了,现在都谈了定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冬麦抿唇,没说话。
孟雪柔笑着道:“我哥打算给我们开一家服装店,卖港版的衣服,这几天我一直在看,看来看去,这家门面确实不错,如果开服装店,客流好,估计生意应该挺好。”
陆靖安点头:“对,我已经考察过了,附近就这个位置人最多,平时下班的,接孩子放学的,都得经过这里。”
冬麦看这两个人装腔作势的,倒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当下淡声道:“那真是不错。”
说着,望向那房主:“也只能说我们没这缘分了,祝李同志你卖个好价钱。”
那房主见了,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既然和陆靖安两个人谈了,也就不想说啥,便道:“江同志,对不住了,以后有机会再说。”
这当然是没用的客套话,冬麦骑着车子离开,离开后,越想越有些闷闷的,本来已经看中了,谁知道就那么犹豫一下,竟然被这两个给抢先了。
其实就是犹豫了那么几个小时而已,对于购置一套门面房来说,自己也算是痛快了,哪想到那两位手脚这么快呢。
如果之前没决定买也就罢了,顶多是遗憾,现在已经下定了决心就打算买这个,兴冲冲去谈,结果是这结局,怎么都扫兴。
天冷了,她也有些蔫蔫的,心里不好受,想回家,但是沈烈不在,家里只有两个需要照顾的孩子,有什么情绪也没人来安慰,她想给苏彦均打个电话,可是才给苏彦均打过电话,且估计她正帮着自己想办法羊绒出口指标的事,这么盘算了一周,竟然不知道去找谁说。
当下鼻子就有些发酸,差点想哭。
不过很快自己也觉得好笑了,至于吗,就这点事,又不是说全陵城就那处店面好,她完全可以再找别的,怎么着也得找一个比那家更好的。
她有钱,就算她没钱,沈烈有钱,既然有钱,怎么都好办,还怕买不到好东西?
这么一想,她干脆一个拐弯,想着再回去看看别家,就不信只有这么一家门面正在出售!
谁知道也是不巧了,她这么一转弯,没来得及看,后面一辆自行车恰好骑过来,正好和人家撞了,“砰”的一声,两辆车子都倒下了。
倒下后,冬麦胳膊肘那里摔疼了,估计破了,但应该没什么大要紧,她连忙起来,看向那辆自行车,是一个姑娘家,围着薄围巾,穿着的确良长袖衬衫和咖色长裤,倒是一个整齐利索的姑娘。
那姑娘也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冬麦愧疚:“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我刚才突然一转弯,害你摔倒了?你没事吧?如果有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一趟医院。”
确实是自己分心了,没往后看,就这么突然一个转弯。
那姑娘爬起来后,笑着下:“没啥,其实我也没注意,我如果专心点,注意到,就能躲开你了。”
这么一说话,冬麦才发现对方口音和自己略有些相似。
虽然都是陵城的,但是陵城下面没处口音都有些微差别,对方和自己就很像,一听就亲切。
那姑娘也发现了,笑打量着冬麦,突然,她惊喜地道:“哎呀,你是不是油坊公社的,不对,现在应该叫油坊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