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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明白事理。况且俞香兰是这个村庄里唯一上过学的女孩,也是唯一可以与俞大明相匹配的女子。
俞大明的哥哥想到这里,心中平升起一股汉子的气慨和思虑:如果都听婆娘的话,处处只占兄弟的便宜,倘若爹娘地下有知,恼了爹娘,他们岂会行庇护之力?而自己到了魂归阴曹时,又如何面见爹娘?
他头一回不理会老婆的脸色,自己一人揪着头发想了几个通宵。主意打定后,找了村里几个会泥水匠活的乡亲,商量着给俞大明盖个新房。乡亲们淳朴单纯,讲究的就是浓厚人情,彼此间的义气团结。左邻右舍能帮衬上的,奉献的都是义务活,反正生产队的大锅饭已经快揭不开锅了,生产队的活干与不干一回事,大家将所有的劲头卯在了俞大明的新房上,齐心协力地砌起了土坯砖。
俞细命把烟枪别在裤腰上,与大伙一起卷起了裤腿,一如当年自己从南洋归来喜建新房时的豪情万丈。
福宁老人常说“阳春三月的天是后娘的脸,说变就变“,但这年的三月天给足了俞大明面子,暖暖的春光把一块块土坯砖烤得像铁弹般的坚实。
俞大明的一间新房子傍着原先的小旧房拔地而起。在叶芙槿的坚持下,原先的小旧房也被拓宽了一些。
嫂子的脸色却更像往时的三月天时晴时阴,只是阴雨天仅属她一人。众人都活在了艳阳天里,心情激动且兴奋,大家为俞大明的幸福而幸福。
叶芙槿踮着小脚,忍着地上的碎石土块和坑洼不平,憋红着脸,硬是把一桶桶的水送到工地,殷勤地招呼着众人,温暖的话语把所有人的热情烘得更加高涨。
俞大明的供销社干部身份,让他在缺衣短食的大自然灾难日子里,可以从兄弟单位一一食品公司,拎回一大块的猪肉。
在新房快要竣工的最后几天,叶氏把帮工乡亲们的伙食打理得有滋有味。
俞香兰在短短的时间里充分领悟了烹饪技巧,她把母亲的一手绝活学得**不离十,尤其是那道福宁特色菜一一“槟榔芋焖大肉”。
这道菜原本是宴席桌上的一道必备菜式,俞香兰在很多年很多年里都把它当家常菜来做,那种味道可以让人一提起都能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也是她的儿女们萦梦绕魂的“妈妈味道“。
槟榔芋是福宁的特产芋头品种,口感细腻绵香,带皮的五花肉被切成长宽五六公分的片状,和槟榔芋块一样大小,加入酱油、料酒、姜葱和福宁当地特有的酸笋片。槟榔芋头块略过了油锅,和五花肉一起慢火炖,味道相互渗透,分不清肉香还是芋香,肉质软而不腻,芋头绵而不涩,汤汁香稠不粘,俞香兰的“槟榔芋炖大肉“,一口下肚,终身难忘!
在自然灾难肆掠的时期,也只有公家单位里才有这些土特产,也只有有身份的公家人才能得到这些东西。
嫂子的一张脸阴暗沉郁,似乎倾刻间就可泄倾盆大雨,她一边恨着老天爷,心里骂他怎么不照看照看自己的脸色,一边却又恨着自己止不住谗,将俞香兰递过来的几片肉和芋块,咂吧出满是羡慕的味儿。
可嫂子也有的是发泄情绪的时候,她曾经自告奋勇揽上的差事,如今使着自个儿的性子,尽可能地找足借口和理由,能推卸时必不承担。
俞大明已几次跟嫂子说了,叶芙槿希望他尽快地吃上她家的红蛋,先将订婚的礼数给办了。
嫂子听了,笑得如花枝颤,:“说什么呢?还要吃什么红蛋?明摆着要红包吧!你上她们家熟得跟在自家一样了,还要订什么婚呢?直接娶进门就好了。”
嫂子边说边想着俞香兰母女干着急的样子,感到了解气的痛快。
当一些人还在津津乐道地回味着俞香兰母女的厨艺时,俞香兰成为了俞大明的新娘。
那天媒人不再露面,俞大明和俞香兰也并不需要媒人。没有红盖头,没有花轿,没有锣鼓,新娘子由新郎牵着手,从娘家一路走着来到新郎官的家里,身后跟随一群孩子们,光着脚丫,拖着鼻涕,来回奔跑着欢叫。
叶芙槿抹着眼泪,软软地倚在大门旁,又是伤神又是庆幸。
伤神的是,世道变迁了,订婚礼式免了,连大红花轿都不见?这样的婚礼跟叶芙槿的想像有太大的出入。
庆幸的是,女婿不是一般人,他曾是威武八方的英雄。
俞大明穿一身崭新的绿色军服,上衣嵌着四个方正的军式口袋。俞香兰也是一身崭新的绿色军服,只是只有两个方正的军式口袋。
新郎和新娘的新婚礼服,还有那婚床上几张崭新的棉被和一叠花色不一的布料,都是这个村落里难得一见的富有资产。
县里还来了个老干部,大刺刺地对俞细命说:“老汉!英雄用八抬大轿迎娶美人的老套剧情,已属于封建历史时代。搁在新中国新时代,像俞大明这样的英雄干部,娶妻的仪式也一样要载入史册的,必须简单又有新意,最重要的是要有重大影响,要成为被推崇的模范!”
俞香兰是个会识字的新中国女性代表,是新时代的标兵式人物,她有理由开创一个新的婚礼时代,而她也压根瞧不上那些俗气的新嫁娘,她们在嫁日那天“俗不可耐”的一贯表演也应被摒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