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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没错。“再说了,他们少谷主的医术都这种水平,谷里的教学水平恐怕堪忧。他们不医我,恐怕我还捡回一条命。”
“好好,我就当你那不知从哪看来的什么可思歪精子的说法是正确的,人家也许只是不擅长妇科呢,你有必要把人家骂得狗血淋头七窍生烟吗。这些年那位少谷主救死扶伤了多少人,你总该听到过一点风声。无论瘟疫还是天花,人家可从未怯过。”
我露出一副“无法苟同”的表情。
岑子默知道我有多固执,便转了话题,看向居修远,“话说,你还没给我介绍一下你儿子呢。你这人之前说着绝不结婚生子的,结果一夜之间你冒出来这么大一个儿子!”
“居修远,年二八,我上了族谱的长子。不出意料应该也是唯一的一个。”我有点敷衍地向双方介绍彼此,“岑安,字子默,我曾经的酒肉朋友。”
修远冲岑子默一作揖,淡淡地说:“修远见过岑先生。”
“免礼免礼。哎,说起来你还算我侄子,我还没给你见面礼呢。”岑子默挠挠头,转过来问我,“哎,韶虞,你儿子有什么喜欢的?笔墨纸砚还是刀枪剑戟?”
“贵的。”我简单答道,“不值个几两白银,你就别拿出手了,丢人。”
不宰他一笔算我输。
“这明明是你自己的喜好吧!”岑子默瞧了一眼修远,看他一脸我一切听爹爹的乖巧,便应道,“成!我挑件好的,过几天派人给你送过来。”
在前厅谈话多少有点局促。我带着岑子默到了后院的凉亭里,再派侍女送点心和茶水过来。居修远体贴地退下了,留给我们叙旧的空间。“你儿子真懂事。”岑子默啧啧称奇,“你走了什么狗屎运,从来没管过儿子,时机一到,天上就啪嗒一声掉下个哪里都好的好儿子。”
没有为人父母的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孩子的。我也不例外。当下我就膨胀了。“我也没干啥,可能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吧。旁人羡慕不来。”
岑子默痛心疾首地看着我一副傻爸爸的样子:“你变了,你再也不是从前的你了。”
我吃了块云片糕。“话说回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我要在这边办件事,想起你在这就顺路过来看你一眼。”
“嗯。”我点了点头,不再往下问了。既然要退出江湖,就要干脆点。
“不过话说回来,弟媳在哪?我怎么没见着?你不会没给人家一个名分吧。你看她都给你生了——“
我打断了他的话:“他妈是余容。”
岑子墨本来喋喋不休的嘴顿时停住了,像只被掐住脖子的公鸭。他猛地灌了一口茶,才缓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瞧着我的脸色:“你跟她······”
“早就没关系了。”我心无波澜,“四个月前,魔教内乱,余容作为老教主一派被清洗,他带着余容的遗书来找我,我才知道我有这么大的儿子。”
“你不怨了?”
“我怨的是余容,孩子是无辜的。”我有些不耐烦,“是不是你们每个人都要问我一遍这个问题!”
“不过你儿子居然是魔教的,真看不出来······”岑子默挠了挠下巴,一脸深思。
我纠正他:“曾经是。”
“余容的儿子,你真放心?”岑子默反问道,“反正我不觉得他真的能脱离魔教。”
“我当然信,他也是我儿子。”我回答的语气有点冲,“是兄弟就别再提这个话题了。”
“好好我不说了——来往皆是客,作为东道主,你不请我吃顿大餐?”
“就你?请你吃碟小葱拌豆腐就不错了。”我嘴上这么说着,但过了阵子还是很诚实地叫小厮去吩咐厨房今晚多添双筷子。当天晚上我们就聊了很久。修远只在一旁默默地给我添酒,没插话。晚饭最后,岑子默提出了个要求:我和他们几个也很久没聚一聚了,正巧我添了个儿子,不如就借此机会大家吃顿饭,也认识认识。
我想了想,说了声好,叫修远把我的笔墨拿来,当下就把邀请函写好了。每张邀请函的开头都是不一样的人名,而结尾都是一样的:不带礼金或贺礼者免入。
······
考虑到到来所需要的时间,我把聚会的时间定在了六月末。岑子默还有事,先行离开了,说月底再过来。我近来几日闲来都在琢磨着宴会的细节。朋友是需要人情往来才能维持的。自我离开江湖后,以前认识的许多人都淡了联系。现在还称得上朋友的,不过就那么几个了,再怎样说,他们自远方来,我肯定要好好招呼一番的。
六月份,太阳大,不如把宴会定在傍晚湖上的游艇里好了。请几个乐师来弹弹琴,吹吹笙。菜色的话,就江浙菜就行了,他们也不挑。河鲜可以多些。内陆猪牛羊都常吃,鱼虾蟹倒是稀罕物。酒水倒是麻烦,他们每个人喜好的都不一样,各喝各的又没聚会的气氛。六月底,荔枝正时宜,派人去岭南,快马加鞭运过来一趟,作为饭后水果不错······我一一把我想到的说出来,让修远记下,交给他去办。
所谓能者多劳嘛,我理直气壮地想,也算给他个锻炼的机会。
到了六月末,几个人如约而来。
最先赶到的是岑子默。在小厮帮他卸下马腹两侧的行李时,我开门见山地向他讨要礼物。他颇为无语地说晚上再给,他不会赖的。
晡时,蓟逸春和邬小妹,还有张星剑和他师姐,两对夫妻先后脚来了。几年没见,他们两对情侣的感情都有增无减,和他们聊天时,依旧能闪瞎无辜路人(如我)的钛合金狗眼。
就剩下邬向明一直没有来。
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去游艇上边玩边等他。我交代了下人如果有姓邬的客人来访,领他到我们那去,就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去游湖了。碧波荡漾,莲花亭亭,举酒属客,与亲朋共赏湖光水色,胡天海地闲聊,不免为人生一大快事。
“嗯嗯嗯???弟妹怀孕了!”
“嗯,对。已经六个月了。明年来喝添丁酒记得带份子钱。”蓟逸春笑得满面春风,一脸我知道你们都嫉妒我的幸福的欠揍表情,“唉,其实我也挺苦恼的。家里那个混世魔王已经够头疼的了,再来一个小祖宗都不知道怎么办为好。”
我看了一眼脸颊微红,低头摸上腹部,不由自主地透出一股母爱光辉的邬小妹,有些感慨,当初的的小辣椒也变成贤妻良母了。邬小妹穿着宽松,并不显怀,我乍一眼看只觉得她婚后越发丰满了,倒是没往那方面想。不过现在回想起来这次重逢的点点滴滴,却发现原在情理之中。邬小妹本身是个豪爽侠女,我当初都把她当兄弟,她和蓟逸春擦出火花后,两人的相处模式也是偏向欢喜冤家那一类型的,像今天两人乘着马车来,蓟逸春全程护着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确实少见。
竺师姐听到这消息,露出一点艳羡的意思。她体质偏寒,不易有孕,张星剑侥幸抱得女神归,将其视为他掌上明珠,不计较这个。她却是还想渴望拥有一个属于她和爱人的孩子的。
“几个月了?”
“五六个月左右吧。”
“我可以摸摸吗?”
邬小妹点点头,应允了。竺师姐身子侧了过去,把手抚上邬小妹的肚子,细细感受。“我好像感觉到孩子在动了。”过了一会儿,竺师姐欣喜叫道。
“啊——他踢了我一下!”
“真的吗?我也要摸摸。”蓟逸春也忍不住了,开始行使他当爹的权利。
我注视着他们的笑闹,有些好笑地喝了口甜米酒。我们几个一起闯荡江湖的岁月仿佛就在昨夕。那时邬小妹和蓟逸春明明已经生情却不自知,天天明为吵架实为打情骂俏;邬向明担忧妹大不中留,愁掉了几根头发;张星剑兴致勃勃想做番大事业,求得师姐下嫁;岑子默只想游山玩水,不理楼中俗物,天天为应付师父和师兄弟催促归家的信鸽而头大。
而我嘛,只想逍遥天地间,做那无拘无束的浮云。
我侧过头,看到居修远礼貌到拘谨的坐姿。他见我望来,有些局促又疑惑地唤了我一句:”父亲?“
我笑着摇头,道了一声”无事“。
像现在这样的人间烟火,滋味也不错。
然而直到暮色四合了,邬向明还没有来,我们就有点不安了。“奇了怪,按邬兄脚程不该这么慢啊······“岑子默自言自语道。
我听出不对。“你们路上见过?”
岑子默点点头:“昨天我们在丹江那见了一面,我还邀他一道来着。但他说他还有事要在丹江耽搁一下,就不打搅我赶路了。“
丹江······丹江离这儿不远。若昨天邬向明就在丹江,此时不该还没到。他一向是个守时的人,除非······我心下一沉,扫视了一圈,从其他人沉重的脸色上看,他们想的和我想的一样。
“哥会有事吗?”邬小妹紧张得咬唇,下意识地拉住了蓟逸春的袖子。
“别担心。大哥本领高强,就算遇上难缠的敌人,也能找出脱身之术。”蓟逸春拍着妻子的背,柔声地安慰。
邱小妹只好相信,也只能相信。
居修远主动提议道:“丹江离这不远。若诸位担心邬前辈,不如我们一路寻去,看看能不能碰见?”
表决通过,大家一致同意。
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邬小妹和竺师姐留在船上,我们几个男人去找。一来邬小妹怀孕了,不便走动,竺师姐留下来好照应她;二来虽说丹江离这只有一条官道,但万一邬向明不走官道走小路,我们也有错过的可能。岑子默给我们友情提供了六路楼的信号弹,哪边要是找到了人就往天上放个烟花,绝对看得见。
可是我们还没出城,就在城门那撞见了翻墙进来,被士兵拦下审问的邬向明。邬向明满身是血,头发散乱,手里拎着剑,一看就是可疑人物。
幸好我在这个小城里也算有头面的人物,士兵识得我,在我出面给邬向明做担保,并塞给士兵一点辛苦费后,士兵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人走了。
邬向明见到我们,精神一松,就这么晕了过去,害得我们手忙脚乱的。蓟逸春和张星剑抗着邬向明先走了;岑子默脸色凝重,说要离开一阵,拍拍我的肩,然后就不知道死哪里去了;我让修远快点去请大夫,看邬向明刚才那样子,绝对用得上。
等我回到游艇,蓟逸春正在给邬向明运功疗伤,邬小妹脸色苍白,紧紧地盯着她哥,张和竺在一旁想安慰却不知从何开口。
乍然,邬向明吐出一口暗红的血,然后转醒了过来。他眨了几次眼,才看清眼前的人。他伸手,似想摸摸邬小妹,半路却屋里地垂了下来。“别哭了……哥没事……”
“哥……”邬小妹眨眨眼,一直将落未落的泪珠终于滚了下来。她握住邬向明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腮边,“是谁伤了你!”
“咳、咳——”邬向明又咳出了一口血,他大口地喘着气,说,“辛……鸿……云……”
我几乎下意识地,侧目看了一眼居修远。他脸上什么神情都没有,无喜无悲,平静得令我无端心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