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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叔奕打着一柄竹骨扇,笑如春风般。靛蓝君子烟罩衫,竹绣灰底的春裳,二十年前就有人说他似从诗画里走出来的人物,是画师心里的倾慕,现在过了四十岁,岁月却像是偷偷漏过了他一样,明明该是初显老态的年纪了,他却还是个翩翩公子的样子。
可他眉眼看来也不是那么的和蔼,还有几分嚣张肆意,可以想见他年轻时候更甚的少年轻狂。
酒桌那头真正年轻的姑娘穿着一身上好的锦云绣。锦云是云白底深墨衣,墨色延展,是水,是云,是柳枝,衣裙下摆缀着点点墨绿拟作堤岸——用的竟然是细碎的绿色宝石——岸边一处陋亭,看不真切,却能让人想起金陵最负盛名的送别亭。
巧的是这酒楼用的杯盏上面绘着青柳枝和粉艳的桃花,应着春景,也映着姑娘的手腕白皙纤细。
沈三爷邀人见面,总也离不开老本行。话还没说上两句,酒倒了也没喝,就先让言玖夜把手伸出来,说要给她诊一诊脉。
言玖夜虽有些诧异,但还是照做了。
沈叔奕的手指搭上去,白腕长指,换了别人总能品出些旖旎的意味,但沈叔奕成名二十余年,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这个,而不巧的是,让他亲手摸过脉的人,大部分不是死了,就是快死了,反而会让人觉得晦气。
这倒让他起了几分作弄的心思,可一见言玖夜的神色淡淡的,她另一手端着酒杯,本来只说是出来喝酒,现在被沈叔奕打断了,难免有些不耐。
言玖夜并未掩饰这一点,生死玄妙事,她倒更想赶紧诊完脉喝酒……
沈叔奕便没由来地一怵,乖乖按下了心思。
因为沈叔奕是出了名的脾气古怪、规矩严苛,除了一些老友,他只对姑娘有多的几分耐心,故而他这一辈子摸过的倒也多是姑娘的脉。
往常他摸得都是凝脂般的肌肤,而现在他看这姑娘的手明明纤细有力,摸得出江湖儿女练武的底子,却透出一分虚,那袖口的暗红金丝衬得她手腕近乎苍白。
看着脉象,他想她倒是个怕冷的窈窕女子。
足有半盏茶的时间过了,沈叔奕诊完脉,不慌不忙端起酒杯打量起言玖夜来。
酒楼临水,他们坐在临窗视野最好的地方,窗外迎着寂水上往来的船只,还有远山的青绿,言玖夜望向窗外,却不是在为燕桥的好风景出神。
沈叔奕看着窗外飞来过去的信鸽,现下都不见有个停止,言玖夜匆匆瞥过侍女展开的信笺,提点一二句,直把他这个神医晾在一边。
这些信笺沈叔奕是看不到内容的,但大概也能猜到,不由得有些咋舌,言玖夜开口闭口怕就是千万两银子的买卖,也依然神色极淡。
等沈叔奕听见一句似“天凉王破”的话,他诧异地看着她。这姑娘冷漠又张狂,一句话就要人倾家荡产,全然不避讳这个人现下正在临庄做客。
若是在二十年前见到这姑娘,他会是个什么反应?
沈叔奕笑笑,怕是做朋友之前就要和她打上一架。
如今他们也不过才是第二次见面,这第二面见得不太如他的意,却反而让他觉得这姑娘有趣。
至于旁人嘛,沈叔奕问她:“屏盛的东珠一直是越国的皇家贡品,百年的老字号了,北朝也有不少贵族爱用他们的珍珠首饰、珍珠粉什么的,你这下手就是断人的生意,是绝人后路啊。怎么,是不是他们碍着你挣银子了?”
浮海阁的生意做的极大,涉猎甚广,如今富可敌国无人不知,早已是个无法撼动的庞然大物。生意场上或许是明枪暗箭,大家心里想不是你搞死我,就是我搞死你的,但就连他家的小卓唯都学会按耐下性子里的尖锐,变成了如今这样八面玲珑的模样,这姑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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