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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砂褚回头,“呦,来了?”
司徒厉睨了他一眼,一脸嫌弃,“你这是无聊到一定程度了,是不是?闲的?”
砂褚瞌睡眼,嘴里还叼着根烟,身上的伤口早已被包扎起来,养了这么多天之后已经结痂,不过还没完全康复,所以平时以休养为主。
“你看这鸟地方,我有休闲的地方?”他伸手抬抬鱼竿,“我这还是好容易要来的,他们竟然觉得我有病,我不出去就不能要鱼竿?真是,孤陋寡闻!”
司徒厉伸手抓头:“可真服了你。”说着,他朝床上一坐,微微抬着下巴,看着砂褚不说话。
砂褚把鱼竿搭在一边,搬着凳子原地转了个方向,一时也没说话,好一会过后,他才开口:“有件事,我想要确认一下。小时候不觉得,也没想过,但是现在回想起以前能记得的事,觉得好像又有那么点不同。”
司徒厉还是没说话。
砂褚说:“我看过爱德华公爵手里的资料,资料上的一系列证据证明,我、你,还有青城那个唱歌的容尘,是真正的三兄弟,说是三胞胎。我们的血样被采集过,结论确实如此。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司徒厉问:“什么问题?”
“当年在孤儿院的时候,你听过他们在说你的时候,是以你们来称呼的吗?”他记得,但是他一直以为那是包括了他和其他孩子,却从来没想过,这个“你们”尽尽是指他们三兄弟。
司徒厉沉默了很久之后,才说:“我不记得这个,但是我记得我老是觉得眼花,明明身边有个小朋友穿的是红格子的衣服,可一眨眼的功夫就好变成灰色的衣服。或许,我记忆中的这个画面,就是证明我和你、以及那个容尘在同一个孤儿院待过的证据。”
砂褚动了动唇,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对情意没有概念的人。
他可以接近过很多人,有好的,也有坏的,甚至有像宫五那样真的愿意拿一个认识没多久的人当朋友的人,他和这些人接触的过程中,他是刻意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让人不觉得疏离,却又让他自己保持着距离。
他不亲近,这样任务完成之后才不会伤心难过。
不靠近,这是自我保护,不太远,这是欺骗对方,他一直都能很好的把握这其中的奥妙,所以他总是百战百胜,从未失手过。
用一张英俊的、和善的连欺瞒他们的目标对象。
情意是什么?他真的分辨不清,可他知道,他一直都想要保持的那份不难过不伤心,并不是如他在同伴面前表现的那样成功。
他伤心过,也难过过,那时他已经可以熟练的执行任务了。
一个小男孩,目标对象的儿子,他接近小男孩,扮演了一个天降英雄的角色,从而被目标对象当成了救自己儿子一命的恩人。
目标对象是个高官,平时谨言慎行,政敌众多,自然,保镖也不少,居住在一个高档全都是要员的小区,不能强硬解决,所以砂褚是那次任何的核心。
小男孩把他当真正的英雄,给他微笑和信任。
他看到宫五的时候,看到她时常带着嫌弃却又真的愿意给他帮助的时候,就会想到那个小男孩。
他没想杀那个孩子,可他的同伴不觉得留一个亲眼目睹他们杀死他父亲的孩子有什么意义,所以他毫不犹豫的举枪杀了他。
砂褚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孩子对他大声喊叫的声音:“哥哥快跑!”
那个孩子以为那些人也会杀他,却不知道,杀死他父亲和他的,正是他。
男孩被杀之后,他的脸上带着微笑,就像所有他任务完成之后的漫不经心一样,给人一个毫不在意的感觉。
可是砂褚自己知道,那是他内心第一次受到了强烈的震撼。
那是人性未灭的良知呼喊,是他杀戮生涯中留下的重创,让他在以后的任何一次任务里,总会留下抹不去的阴影。
只是他身不由己,他们不死,死的就是他。
在以后的一次次的任务中,他都会尽量避开选择男孩那样的目标,除非万不得已。
情意是什么?砂褚不知道,是相处,是靠近,是对方真切的关心和倾心的照顾。
或许在不为人知的时候,他渴望过不一样的人生,最起码不用在刀尖上跳舞,最起码不用在杀戮中活着,可是他的人生是条固定的路。
他的依靠只有他的伙伴,他的成长只有那些人包围,他没有别人那么好的命,甚至连一丝期待都没有。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自己是个流浪街头的普通人,最起码不用承受内心的煎熬。
宫五是他遇到了又一个小男孩似得人物。
砂褚避开和宫五所有正面的接触,努力当一个在她觉得无聊时可以调剂的物品,可是就是这样的过程,也避免不了情意的存在。
最起码他知道,他生病的时候,那个一脸嫌弃却跑前跑后的傻姑娘是真的希望他尽快好起来的,最起码他知道,那个以为他伤心难过情绪不好的傻姑娘是真的希望他能坚强起来的。
宫五是他遇到的所有人里,思路最不易琢磨的人,说她轻信别人,可是很多时候她又很警惕,说她警惕,可是她竟然心大到让一个男人在她宿舍过夜。
他想要靠近一些,却害怕靠的近一些,这种若即若离没有让他如从前那样心如止水,反而是无形中被人与人之间那种奇妙的关联吸引着。
他觉得宫五在无形中当中教会了他怎样跟别人相处,教会了他怎么样观察一个有感情的人,怎么样在不伤害情意的情况下,告诉别人自己的情绪,怎样让对方知道,自己很关心别人……
这些都是她教的,或许这辈子宫五都不知道她是个多好的老师。
又或许这辈子,他再也遇到不到像宫五那样的老师了。
他还记得在鬼眼山洞的时候,她真的有一次逃跑的机会,那个机会是他愿意给的,是他愿意当着自己的疏忽,也是她自己努力争取到的机会。
她说她慢慢往回走,而他去问前方那些人。
他答应了。
她也答应了。
可最终她反悔了。
真是个傻到痛哭的姑娘呀。
他知道,那时候她一定是赌,赌一个他和那些人毫无关系的局,下一个她想要救他一起离开的赌注。
她怕丢下的他是个无辜的人,所以她开口叫住了他,决定跟他一起离开。
那时候,他真希望自己真的是个无辜的人,如果真是那样多好,可惜,他让她失望了。
如果她就此把希望泯灭,像那个小男孩一样,最终死去的话,他的内心又增加了一道刻骨的伤疤,会让他铭记永远,可她有一次让他震撼了。
她比他以前遇到的人更有活下去的信念和决心,就算那样的困境,她也是给了激烈的反击,甚至设了一个连他都分不清真假的局。
看,一个女孩都比他有目的的活着,而他却浑浑噩噩分不清自己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情意这个东西,一旦种下了种子,就会在他心底生根发芽,或许开花结果遥遥无期。
宫五无意中在砂褚的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让他知道原来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可以那样神奇,可以又愚蠢,又温柔。
公爵让他心里的种子抽芽开花,艳丽的像天边的云彩,让他知道,原来,他也有可以有奢望。
在砂褚的意识中,背叛是可耻的,可他却可耻的选择了背叛,只为了验证他心中残留的一丝希望。
在这个世上,活着的不单单是他一个人,还有另外两个人像他一样,孤单的活着。
而那两个人,是他的兄弟,是他的孪生兄弟。
砂褚坐在椅子上,身侧的鱼竿动了下,一条小雨咬了饵,而他因为没有提竿,所以鱼吃了诱饵后,又跑了。
司徒厉看着他,说:“你和那个叫容尘的,很像。”
砂褚点点头:“是,我看过他的照片,是很像,所以我和他是同卵的,你一个人住了一个房子,真幸福。”
司徒厉突然笑了下,说:“嗯,幸福,却孤单。”
好歹他们两个人一个房子,他是一个人,多孤单。
砂褚动了动唇,“对不起兄弟,这么多年,我们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好在现在还不算晚……”
之前不觉得,那时候他只是觉得他认识宫五,或许是一个利用他侧面了解宫五的对象,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自己的兄弟。
司徒厉是三兄弟中最晚出声的,砂褚和容尘的先后一时分不清,公爵的调查结果里也没找到证据,因为那两个孩子长的太像,又没有明显的特征标记,接生人员更加不记得。
“我毁了一个顶尖的佣兵团,”砂褚说:“却一点都不后悔,总觉得能确认到你们的消息,就全值得了。我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一个人,只有一个人,却没想到,原来还有你们也在……”
司徒厉点头:“我也是。”
只是,相比较而言,司徒厉的遭遇显然比砂褚要好。
占旭必然不会是个好兄长,对他要求也是苛刻,但是,司徒厉没有那么胆战心惊的活在刀尖上,占旭才是目标,而他是占旭身后的人,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
威风他呈了,钱他花了,乐子他玩了,本事他学了,如果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或许就是他不能像普通人一样自由自在的活着。
“如果当初我没有生病发烧,或许我们兄弟俩就有机会在一起了。”司徒厉说:“可能这是注定的吧。”
砂褚摇摇头,“这是注定的,当初佣兵团里一批挑了十个,但是最后留下来的只有两个人,其他人都在训练中死的死,伤的伤,半途抛弃的恐怕好不到哪里,所以我更庆幸你被送了回来,而不是被挑选之后半途抛弃。”
兄弟俩一个坐在床尾,一个坐在距离墙面没多远的椅子上。
好一会过后,司徒厉沉默了一会后,终于开口:“哥……”
一定是哥哥了,所有的证据都告诉他,这个人是他兄弟,一定是了。
砂褚瞬间仰头,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然后他说:“我像做了一场梦……”
司徒厉抿嘴,拧着眉,犹豫了一下,突然语气小心的问:“那个……小心眼的公爵会不会骗我们?我怎么觉得这么巧呢?这也太巧了,我总觉得不是真的。”
砂褚:“……”刚刚沉浸在感动的氛围中,突然来这么一句,是打死吓死他吗?
他把一个佣兵团的人都害了,别告诉这是假的。
司徒厉咂咂嘴,压低声音:“你觉不觉得咱们需要再去把另外那个人找出来,然后亲眼看着人家验血?老子孤家寡人这么长时间,突然多了两个兄弟,一时之间还适应不过来,哥,你说呢?”
砂褚深呼吸:“我还沉浸在多了两个亲人的感动中。你真的要说这么扫兴的话?”
司徒厉想想也是,“算了,还是宁可信其有吧,反正我是叫哥的,怎么说我都不吃亏。”然后他站起来,对着砂褚伸出一只手,“拿来!”
砂褚一愣,“什么拿来?”
“我擦,白当哥呢?当然红包!要不然我凭什么要喊你哥啊?占我便宜?”司徒厉一脸震惊。
砂褚顿时喷出一口老血,摔鸡:“你……你……你就不能让我多感动一会?我的脑子里还回荡着一首激情飞扬的感动歌曲高潮部分,你这边就来了这么个煞风景的话……”
“红包拿来!”司徒厉要钱:“老子千里迢迢跑过来叫了声哥,路费都是老子自己出的,凭什么?给钱,最起码报销路费!”
砂褚挽袖子,冷笑,“还别说,我这么多年手里是有不少钱,怎么着也是佣兵团里的响当当的人物,分成不会少,要红包?可以,打赢我再说,赢了给你红包,输了你也给你包,满头包!”
“呵,这可是你说的,谁怕谁啊?”司徒厉伸手脱外套:“对付你还不跟捏死只虫子一样?来,看看谁怕谁,看看谁满头包!”说着,还做了个捏死虫子的手势。
然后,外面门口的人就听到里面劈劈啪啪的声音传来,时不时还有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传来。
有人赶紧去告诉了刚刚的那位美人,美人儿赶了过来,伸手开门,一开门就看到门口柜子上一只大梨落地,“啪”一声掉在地上,摔的稀巴烂,梨屁股开花了。
美人儿再抬头,就看到屋子里一片狼藉,地上床上柜子上甚至天花板上都留下了打斗过的痕迹。
而地上还躺了两个正缠斗在一起的人。
砂褚一只脚踹着司徒厉的下巴,困着他一条腿抱着一条腿,问:“服不服?”
司徒厉卡着砂褚一只胳膊压着另一只手胳膊,空出的腿正抵着砂褚的另一条腿,也问:“这话我问你才对!”
美人儿目瞪口呆:“你……你们俩干什么?”
那两人齐齐扭头看过来,“你别管!我们好着呢!”
美人儿赶紧把脑袋缩回头,摇摇头,差点把头上镶满钻石的微型小皇冠给摇下来,屋里一对神经病啊?不是说好那两人是亲兄弟,是来认亲的吗?为什么……打起来了?
屋里又是一阵劈劈啪啪。
砂褚问:“你还不服?”
司徒厉:“你服不服?我擦,你轻点啊!”
门外守门的人顿时打了个哆嗦,确实这是打架?而不是在干啥啥?
兄弟佣兵团因为砂褚的背叛被被打击的支离破碎,又被公爵设计接二连三把试图报复的人活捉,公爵有备而来,而且设下陷阱,以致佣兵团最终只剩下刀疤脸一个人。
与此同时,预测到后果不妙的雇主对佣兵团彻底放弃,非但当初说好的余款拒绝支付,后续则是完全断了联系,不再跟刀疤脸联络。
刀疤脸成了孤家寡人,最后那个晚上的机会他们没有抓住,以致落到今天的局面。
如果追溯起源,真正的祸源就是砂褚的背叛,原本,他们已经胜券在握,就是因为砂褚的背叛,泄露了他们的位置,直接让对方找上门了,甚至接二连三死了那么多同伴。
刀疤脸想到自己把砂褚带出孤儿院,给他活命给他吃给他喝,培养他成为核心人员,却遭来了他的背叛,便恨的咬牙切齿。
雇主失去,目标人员对刀疤脸便变的毫无意义,顾客失去了,同伴也失去,钱还没有拿到,让他怎么不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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