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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合规矩,也还是要出去,石菊一把拉了她:“你这模样怎么能动,太太那儿还挂着号呢。”
石桂怎么能不动,头都直不起来,人还要往外去,又想着开柜,大票面的来不及兑换,先把堆碎的银子取出来,托人去寻,总得酬谢。
她饿了两天打上一架,脑子倒清醒过来,吸上几口气儿,这会儿兰溪船舟就是保命符,要雇佣船去找,也不知道这点子钱够不够。
石桂身上的积蓄全给了石头爹,这几月里少了二等的例,又没了双份的月钱,得的东西又没能拿出去换钱,抖着手打开小柜,从里头取出明月给的碎银子,统共五两,哪里能够。
这五两银子却叫淡竹咋舌:“你哪儿来这许多钱。”
开着门开着窗,什么话外头听不见,石菊赶紧捂了淡竹的嘴,石桂脑子里头浑浑噩噩,只这一点清明,捏着银子张开口:“明月给了我的,我去求堂少爷,求他替我找一找。”
她自个儿觉着这些话响得炸雷似的,石菊淡竹却只看见她嘴唇嚅动,一声都没出,身子一晃,手撑在柜门上,软倒在地上。
淡竹不及惊呼,就被石菊喝止住了,两个先把石桂抬到床上,好在她们俩都比石桂年纪大,几步路也出了一身汗,淡竹去找春燕拿主意,石菊回身看向柜里的小箱子,小箱子里收罗了许多东西,拿布掩盖住了,鼓鼓囊囊好几个荷包,已经满了一半,石菊皱皱眉头,却替她阖上了箱子,上了锁,把钥匙塞到石桂枕头底下。
春燕没来,来的是繁杏,看着石桂睡在床上,她竟眼圈一红,她自家家乡都不知在何处,成了人也曾猜测过,既是老宅那头买来的,说不准也是楚地人,不过心里不惦念,看见石桂这样,没来由的一阵心酸。
从袖兜里取出一个细银瓶来,拿小勺子倒出一勺来:“她这是饿的,先给她喝一勺子蜜,肚里有了东西,人总得好受些。”
繁杏还伸手替她捋捋头发:“你们照管着她罢,这东西调一勺是一勺,别一气儿给她吃了,我晚间再来看看她。”外头锦荔还得料理,叶氏此时是腾不出手来,真个知道她说了甚,东院看不看重是一回事,下人放到嘴上说,怎么也讨不着好好。
石桂一气儿睡到了第二天清早,醒过来的时候外头天才蒙蒙亮,她睁了眼儿,露在外头的手臂被狸奴的尾巴尖儿一扫一扫的发痒,猛然回过神来,她还得去找宋勉,求他找一找秋娘。
她撑坐起来,人倒有了些力气,桌上有湿有干,调着的蜜水就放在她床头,也不管是冷的热的,一气儿喝尽了,啃上两块干点心,披起衣裳,头发一拢,开门就要出去。
淡竹睡得死,石菊却跟着起来了:“你要去,我陪你去,你等着。”匆忙忙穿上件薄衫,跟着石桂出门,石桂有了希望身上就有了力气,一路往至乐斋去,石菊都差点儿跟不上她。
门上的小厮倒是认识石桂的,只看他脸上有伤,开口又是求见堂少爷,直通通一句转圜都无,拿眼儿直打量她。
石菊赶紧上前塞了十几个钱:“她家里遭了灾,听说堂少爷要回去,这才来求,你行个方便,请一请堂少爷罢。”
小厮这才往里头去,也是她们运道好,宋勉今儿要回乡,这才没出去读书,若不然早不知道哪个石洞子里一钻,哪里寻得来。
宋勉收拾了东西,听见小厮说外头丫头来找他,还当是石桂来要书的,捧了书册出去,在门边见着面色青白,脸上带伤的石桂,唬了一跳:“这是怎么?挨罚了?”
他在宋家这些年,也知道那起子干娘是不能打脸面的,带了伤不好当差,主家也要罚她,能伤脸的就只有主人惩罚了。
石桂这两天里生生瘦了一大圈,面颊凹了下去,看着宋勉道:“堂少爷此去,能不能……能不能寻一寻我爹娘。”
捧出银子来,抬到眼前:“便请人打听打听也好,我家在兰溪,离梅溪并不多远,家里姓石……”说到姓石,已经忍耐不住,却生生把泪咽了下去:“有个弟弟今年六岁,我娘是外乡嫁进来的,祖母守寡十来年把我爹养大,在兰溪提起来,乡人都知道的。”
宋勉就在至乐斋中,总能听得多些,楚地大水已是大灾,隔得这些日子,伤损从一百户到了四百户,又是夜间山洪倾泄,多少人睡梦之中遭了灾,连逃都不及逃。
可他看着石桂的模样,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回回见她,她总是乐呵呵的,便□□娘追打,也半点不气弱,此时抖着嘴唇,话都说得艰难,想着自家父母,竟垂了头不去看她的泪眼,伸手接过来:“我能办的,我一定会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