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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公主,殿下!求求您,求求您!”司马蒙已经吓得话都不会说了,他难看地往后挪动身体,一句话里换了数个对阮莺的称呼。
“那就告诉我!”阮莺上前一步,踩住了司马蒙外袍的下摆。
阮莺看上去是一个瘦弱的女子,但终究是武者,要靠这一踩控制住司马蒙毫无难处。
“我,我当年是......”司马蒙的眼珠疯狂地转来转去,像是在思考答案。
“不要撒谎。”阮莺像是要倒下毒药般微微倾斜了药瓶,“我看得出来。”
“我只是,只是为了自己的前程。”
“前程?”
“你母后性子很刚烈,绝不会跟着我投向乾国。有她在,我,我......”
阮莺感到一阵失望。
她本还抱有一丝希望,以为这个男人会说出一些别的原因,别的更能让旁人对他的行为表示理解甚至是体谅的原因。
可没想到,事实那么简单。
是啊,母后虽然平易近人鲜少发怒,但在是非对错上从不让步,这也是为什么父皇从不喜欢她这个喜欢“认死理”的皇后。
因此,母后绝不可能跟着司马蒙当叛国贼。
在司马蒙眼里,自己这个性子其实很刚烈的妹妹,无疑会成为自己在乾国朝堂上的污点和把柄,她的死能让自己的前程更坦荡,甚至还能更好地向乾国朝廷表忠心——
陛下您看,哪怕是亲妹妹,不愿投降我大乾国都被我杀死了,我的这份忠心谁人可比?
就只是因为这种无聊的原因,这个男人,这个靠着家族的庇护和妹妹的身份才得以身居高位执掌兵权的男人,毫不犹豫、毫不愧疚地烧死了亲妹妹。
“殿下,我也是没办法,而且,而且您看,您母后她绝无可能投降大乾,与其被关入天牢受尽折磨,我做哥哥的亲手送她一程其实也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司马蒙的话没有说完。
不论他是打算说些自己作为兄长,对妹妹那烈士性格的“成全”,还是打算随意编造点什么理由来换取阮莺的原谅和饶恕,都已经没机会了。
阮莺沉默着,将毒药从他头顶倒下。
小小的瓶子里装不下多少淡紫色的药术,但司马蒙那油腻的皮肤,还是从头顶开始肉眼可见的全身迅速变紫,然后发黑,然后开始起疮溃烂,血液混合着脓液止不住地流出;随着他的哀嚎和抓挠,那血肉溃烂的场景简直让人惊惧的同时难以忍住不呕吐。
作为暗杀者大师,天速星也做过不少刑讯的工作,但即便如此,此情此景,尤其那刺耳的、撕心裂肺的、冤鬼都为之发怵的惨叫声,都让他有些毛骨悚然。
更让他不寒而栗的,是接下来的事情——
“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着在自己脚边痛苦翻滚着腐烂的司马蒙,阮莺的肩膀颤抖起来。
她在笑。
“哈哈哈哈哈!我终于等到这一天,等到这一刻了!”
“母后,我把那个叛徒杀了,他死得很痛苦,他现在就很痛苦,哈哈哈哈哈......”
“母后,您看到了吗?莺儿给您报仇了!是莺儿亲手报的仇!”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该死!你活该痛苦,你活该!哈哈哈哈哈......”
“就为了这种事,为了这种事!你就害死了母后,你该死啊!你活该死得那么痛苦啊哈哈哈哈哈哈......”
......
阮莺仰天大笑,笑得那样疯狂、那样瘆人,仿佛司马蒙此刻这身处地狱犹不及的痛苦让她无比的愉快。
可是,她的眼角却有泪水渗出,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心中那淤积的、难以言喻的黑暗仍在,阮莺并未因为眼前正在活生生变成一滩烂肉的司马蒙而轻松,她心里依旧有着比阴霾更沉重的某种东西,像是无情的巨手愈发用力地攥紧她的心。
那沉闷的压抑几乎把她撕碎,但她却止不住地狂笑着,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是任由这阴暗和癫狂把自己拉向那深渊之中。
“莺儿。”
轻柔的呼唤,像是为阮莺的癫狂按下了停止键。
阮莺僵硬地回过头,脸上凝固着方才那疯狂的笑容,仍有泪水从布满血丝的眼里滑落。
她看向纪允炆,眼神空洞,一如方才被冷水泼醒时看向众人的司马蒙,那是一种完全分不清眼前世界的无神。
“师......父?”
阮莺怔怔地看着纪允炆,又回过头看了看已经渐渐没了声息的司马蒙。
视线反复来回之间,她似乎渐渐意识到了刚刚都发生了什么。
自己任由阴暗的情绪掌控了身心,毫不在乎地放任自己向无底的深渊堕落,将眼前的地狱景象和大仇得报的快感引领自己的癫狂。
“师父,我——”
阮莺本能地想要向纪允炆解释什么,但不等她说完,纪允炆就走上前了,将她温柔地抱住,用轻柔的安抚,来抚慰她的情绪。
“莺儿,司马蒙已死,是你亲手报的仇,你做到了。”
纪允炆身上那幽幽的兰香和他的话语一样,能够让阮莺的心一点点静下来。
“已经结束了,今后就向前看吧,好吗?”
“不论你选择怎样的道路,变成什么样,师父都会在你身边。”
阮莺被纪允炆拥抱着,恍惚中,似乎是母后在抱着她,在轻抚着她的头发,在安抚着她的情绪,在柔和地用话语抚慰她的心灵。
“师父,我,我......”
阮莺的声音愈发颤抖,泪水开始忍不住地涌出眼眶。
心中淤积着的情感终于全面爆发而出,难受的沉闷迎来了作为接过的暴雨,完全无法用言语去形容的、复杂的情感化作了哭嚎,阮莺紧紧地抱住了纪允炆,任由泪水打湿他的衣衫。
“已经没事了。”纪允炆安抚着怀中嚎哭的女孩,他一直都知道司马蒙的事情是阮莺的心结,却不曾想过阮莺竟然压抑了如此庞大的情感。
阮莺的哭嚎持续了很久,这些年来的压抑、这些年来的执念、这些年来的仇恨、这些年来的害怕全都在此彻底的、完全的被倾泻而出。
时间一点点过去,阮莺的哭声慢慢变成了啜泣,最后安静了下来。
阮莺微微抽泣着,依旧紧紧拥抱着纪允炆,额头靠在被泪水打湿的胸膛上,没有说话,也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唉,这孩子——纪允炆低眉看着怀中的阮莺,有些无奈。他没有让阮莺放开,而是继续静静地抱着那瘦削的身体。
“天速星,此处......”
“剑尊放心,在下自会处理。”天速星是个懂事的人,虽然不知道要怎么利用地上那一摊看着就恶心的、大致能看出来是个人的烂肉来伪造司马蒙的死,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在下安排的马车就在不远处,剑尊若是不嫌弃,就用那马车先行回城吧。”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