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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满面倦容,兰姨心疼的哽咽。
“回来了。兰姨这两年可好?”
“好好,都好。你受苦了。”兰姨说着拽住孝煜的小臂,不舍地紧紧攥着,攥的孝煜觉得微痛,还是任她攥着。
“母亲可好?”
“夫人也好。前阵子听说你要回来,夫人找人给你做了几身衣裳,过几日就能送来了。”
“是吗?不过我现在壮了,你们拿得准我的尺寸?”孝煜调皮地挺挺胸脯。
兰姨往后挪了挪身子看着,道:“是壮了,也结实了。”兰姨说着拍拍孝煜的臂膀,那臂膀硬邦邦的,咯得她手疼,心下一时不知是喜是悲,眼眶又热起来。自两年前孝煜突然被王爷发到宁州那么远的地方,她就常常担心个不停,担心他受伤受罪,担心他吃不好睡不好。“不过身条没怎么变,尺寸应错不了,即使错了,回头再改也来得及。”
孝煜笑着。整个王府里,就属兰姨最让他舒心了,这点连母亲都比不上。就像眼下在母亲屋里,母亲端坐在窗前,手里那本书始终未曾放下,让孝煜不得不心酸起来:他这个两年未见的儿子竟然都没她手中那本书重要,她竟不舍得放下它一会儿来抱抱他,问问他,可否一切安好?
“这一路想必没怎么休息,回屋梳洗歇着吧,晚饭的时候叫你。”韩夫人柔声细语地说道,神情和语气不见丝毫波澜,好像面前站着的是别人家的孩子。
“母亲这两年可好?”
“我很好,你不必担心。”韩夫人这次淡淡地笑着说,“回去歇着吧。”
兰姨心里轻叹,知道孝煜心有不甘,可韩夫人一向如此,只好也劝着孝煜回屋歇着去。
本就疲累,出了母亲屋子,孝煜觉得脚下更沉了,眼眶不由得发热。走到两年没进的屋子门口,发现门敞着,探头往里瞧了瞧,发现有个丫头正背身在摆弄桌上的花瓶。他抬脚进屋,丫头听见响声,回身一瞧,惊喜地喊道:“三公子你回来了!”
“两年没见,樱子都长成大姑娘了。”她一转身,孝煜就认出来了。
樱子娇羞,低头道:“三公子一回来就取笑人家。”
孝煜知她脸皮薄,便不再打趣她,加上浑身不自在,难受的紧,遂道:“好啦,先不说你了。去打盆水来,我洗把脸。”
“您沐浴吧。都备好了。”樱子说着往屋内的屏风后面走去。孝煜跟在后面,看到浴桶里热气袅袅,心下一松道:“也好。”说着就解衣宽带,全然没顾及樱子还在场。
“那个……那个……三公子……我先出去了……您若有事就喊我,我就在门外……”樱子支吾着说完就跑出去了。
孝煜愣了下反应过来,摇头笑笑。
周身被热水包围着真是太舒服了,像小时候被兰姨紧紧抱在怀里的感觉,温暖又安心。樱子在外面等了约一个时辰也不见孝煜出来,也没喊过她,想进去看看什么情况,又不敢,愁挫间正想去找哥哥来看看,孝翊这时风风火火地出现,口中喊着“三哥呢,三哥在哪儿”。樱子匆忙指指屏风后面,孝翊一个旋风转进了屏风后面。
孝煜头歪在桶边睡得正沉,桶里的水早就凉了,露在外面的肩膀上起了小小的疙瘩。孝翊推推他,又喊了几声,孝煜才悠悠醒来,“孝翊?”
“怎么,两年没见就不认得我啦?”孝翊失望道。
“怎么会。只是你这……”孝翊的额头有擦伤的痕迹,“跟人打架了?”
品出他是在问额头,孝翊释然道:“没有!我是那种爱打架的人吗?是跟绍卿练武的时候不小心蹭伤的。”
孝煜明了地抬了抬眉眼,转身拿起一旁备好的衣服穿起来,继而道:“绍卿怎么样?听闻他被礼部辞退了。”
孝翊忽然委顿下来,“也活该他倒霉。”
孝翊跟孝煜详述了一遍前因后果,沉声道:“他如今整日意志消沉,说的几门亲事都被他自己给搅黄了,荣昌伯现在一见到他就恨不得杀了他呢。”
“他那多半是太闲了,人太闲了,是最易消沉的。”
“他总说想跟你去宁军参军,你觉得可行吗?”
“荣昌伯不是不同意他参军吗?”
“也是。荣昌伯一直不同意他参军,他自己想也没辙。……话说,荣昌伯为何不让他参军呀?参军也挺好的呀。”
荣昌伯为何不让绍卿参军孝煜大概能理解。这几年四境都不太平,随时都有大战的可能,上战场就必有牺牲。更何况绍卿武功平平,资质各方面也不拔尖,进了军营多半也是冲锋陷阵的时候多,那就更难保平安了。如若有的选,他也希望孝翊不要参军,就像现在这样好好读书,将来做个棋士或者闲散的王公最好。“你以为军营是那么好混的,想进去就进去!”
“那也比闲着无事可做强呀。你也说了,人太闲了,最容易意志消沉的吗。”
“可做的事那么多,又不只有参军一项。他爱钻牛角尖儿,你怎么也跟着一起了!”
“我……我哪有,我这不是担心他吗!”
“担心他,就跟我去找他。”
瞅着孝煜正在换外出的衣服,孝翊诧异道:“现在?”
“现在。”
“你不休息啦?听说你日夜兼程赶回来的,”孝翊说着特意看了眼他眼底,“瞧你这眼底乌青乌青的,还是歇着吧,改日再去找他。反正他什么时候都在,又跑不了。”
“无妨。刚在桶里眯了会儿,这会儿精神着呢。”孝煜说着拍拍还在犹豫的孝翊的肩膀,转身往门外走去,孝翊只好跟在后面。
到了伯爵府,管事说绍卿出门了,现下不在府中。他们只好折返。半途孝翊突然想到个去处,猜想绍卿会不会去了那里,结果绍卿果然在芜柳居。
自认识了芜柳居的初瑶姑娘,绍卿便常来此处,一呆就是多半日。
不知是这阁室里的香催人眠,还是自身的困意未解,同绍卿说了几句话,孝煜就靠着一旁的软榻睡着了,约过了一个时辰,鼻尖飘来阵阵清茶的香气,才悠悠转醒。
“醒了?没见你这般失礼过。为了见我,你倒是挺舍得牺牲。”
孝煜坐起来活动了下肩颈和两臂,笑道:“看在我这般牺牲的份上,赏杯茶喝。”
绍卿对调冲洗过茶水和茶杯后,斟了杯茶递过去,“鼻子还挺尖,刚煮好茶就醒了。”
“越州顶针?”
“舌头也挺尖。月前刚到的新茶。”
“还是月前茶好喝。”孝煜说着喝了口。喝完将杯子递过去,欲再讨一杯。
绍卿笑笑,接过又为他续了一杯。“悠着点儿,人家主人都没尝一口呢,可别被你一杯接一杯地给喝光了!”
刚才醒来就没见到孝翊和那位初瑶姑娘,经绍卿这一提醒,孝煜问道:“孝翊和你那位初瑶姑娘去哪了?”
“在旁边的阁室里下棋呢。”
孝煜明了地抬抬眉眼,“想必这位初瑶姑娘棋艺不错,不然的话,孝翊早回来了。”
“初瑶棋艺甚佳,在永平府所有的歌姬馆中是出了名的。”
孝煜微清了清嗓,身子向前倾倾,低声道:“可你无法将她带在身边的。”
绍卿半抬了抬眉眼,低眉道:“我知道。只是……放不下……”
“这样下去,会很麻烦的。”
绍卿苦笑,“以前总盼着长大,以为长大了可以随心所欲,如今才知道是多么天真的愿望。”
“从来就没有随心所欲,只有尽心而为。”
“你知道你最招人烦的是什么吗?”
孝煜不明。绍卿回道:“就是太冷静。冷静的让人讨厌!”
以前孝翊也说过类似的话。
“不是我太冷静。兴许是还未遇到让我不冷静的事,或者人吧。”
绍卿盯着他看,思量着他刚说的话,许久后点头道:“或许吧。可能你是冷感强的人,需要特别特别大的变故才能让你解冻。”
孝煜笑笑:“敢情我是冰块!”
“差不多!”
“改日有机会可要再下一局!”孝翊跟初瑶此时从旁边的阁室进来。
“三哥你醒了!”孝翊快速跑到茶台边。
“早醒了。也不见你。”
“我在隔壁同初瑶姑娘下棋呢。初瑶姑娘棋艺超绝,绍卿没吹牛。”
初瑶朝孝煜和绍卿分别行了礼,此时也在茶台的一边跪坐下来,听到孝翊夸赞她,道:“四公子过誉了。四公子的棋艺才是超绝。”
“别别别,君子不夺人美名,还是姑娘的棋艺更超绝。”
绍卿此时插话道:“不用跟他客气。那美名你担得起。”
初瑶羞赧,低头不语。
孝翊斜怼了眼绍卿,忽然问道:“你为什么不同意阿沅的说亲呀?你们两家本就结亲,再结亲,亲上加亲不挺好嘛。再说,你们两个不挺玩得来吗?”
孝翊这一问激起了孝煜满满的好奇心,压根儿没留意到绍卿的失措,和一旁初瑶骤暗的神色,追问道:“说亲?”
“是啊。就是我常给你信中提到的那个阿沅。荣昌伯爵夫人说要把阿沅许给他,他竟然当着阿沅的面说不要呢!”
孝煜当然知道孝翊口中的阿沅是谁,只是猛然听到这个消息有点错愕罢了。他们一起看向失措的绍卿,绍卿被他们看得发毛,解释道:“那是我兄嫂打趣时说的话,焉能当真!再说……再说我跟阿沅那是兄弟情分,怎能跟儿女私情扯在一起!”
孝煜闻言唇角笑了下,转瞬即逝。
孝翊道:“你心里这样想,当时怎么不这样说,干嘛当着阿沅的面说她不适合娶回家啊,说话也太伤人了!”
绍卿这时反应过来,“你当时不在场,怎么知道的这般清楚!”
“阿沅说的啊!”孝翊抿了口茶道。
绍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看吧。我没说错吧。她果然不适合娶回家!这种话竟然对着旁人说,还是对你这样不懂男女为何物的毛头小子说!”
孝翊对他这句话很生气,“你也别自诩甚高了。你看不上人家阿沅,人家还不稀罕嫁你呢。”
“那好啊!都无意愿,岂不皆大欢喜!”绍卿赌气道。
孝煜间歇瞅见初瑶神色不佳,等他们俩吵的差不多了,这时道:“结亲贵在两情相悦,既然都无意,说开了更好。省的日后烦心。”
“你又没两情相悦过,装什么和事老!”绍卿怼得孝煜也一时无言。
孝翊诧异地看着他,气冲冲地起身离开了。孝煜也无语地起身离开,只留下呆愣的绍卿自个儿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