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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言落月的问题,凌霜魂明显愣了一下。
显然,修仙界没有违章停车贴罚条、故障停车在车身后150米处摆放警告标志这样的明文规定。
……也是,现代故障停车要摆标志,是因为大家都在地上开,怕撞上。
但修仙界的“车行道”都在天上。
你什么时候见到过飞机因故障急停时,在身后150米处摆个红色警告标志的?
只要眼睛没出问题,别说150米,就是300米开外,也足够看到那么大个的飞机身影了!
把飞机换成飞碟,虽然形状变化,但道理还是一样啊。
“也就是说,他不是本地交/警,这张罚单师出无名了。”
言落月喃喃自语:“既然如此,他干嘛要查没我的小ufo?”
凌霜魂大概也想不通。
他拼命地翻找记忆,终于在脑海中储藏的万卷书中,寻到了一个贴边靠谱的解释。
“不,我仔细回忆了一下……这张查没柬,可能还真有旧例可循。”
修仙界没有“私家飞剑数量饱和”这种问题,也不会设立专门的停车场。
山清水秀大好山河,普通修士爱在哪里停泊法器都行,只要别学赤羽城主那样,把落脚点选在人家屋顶上。
但任何事都有例外。
这个例外叫做伏魔之战。
凌霜魂肃然道:“我记得在那期间,凡是停泊在战备阵法周边三十里内的飞行法器,巡逻修士都有权将其当场损毁。”
这个道理非常简单:修士们布下重重阵法,连天上的飞鸟从此地经过都会被击落,就是为了隐藏并保护战备区的存在。
护法大阵一开,这片土地从外表看来与荒原无异。
但要是停泊了一只非常显眼的飞行法器,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只要魔族中还有聪明人,就一定会把荒郊野外停泊的大型飞舟,和最近屡出奇兵的战局联系到一起。
再然后嘛……
——好小子,就是你把魔族给引到这儿来的?
所以说,当时的修仙界有个默认的潜规则:
只要战备法阵一开,凡是停在附近的飞行法器,巡逻修士看见一个灭一个。
回想起这件事后,凌霜魂被白发人封印的记忆,也因此松动了一个碎碴。
“我没记错的话,他曾经历过伏魔之战。”
从伏魔之战至今,已经过了三千多年。
寿元如此长久,白发人的修为至少也是化神。
至于再往上的大乘老祖,天下少有,凌霜魂不敢贸然猜测。
经过这番解释,言落月彻底听懂了。
“也就是说,他拿前朝三千年以前的剑,来斩我今年刚出厂的小飞碟?”
而且如果没弄错的话,这位白发人,本就是过来处理异常开启的战备法阵的。
你要处理的法阵把我原地逼停,你还给我的小飞碟贴罚单,简直岂有此理。
“可恶,在封路逼停的情况下,原地泊车不能算违法啊。”
言落月碎碎念着,顺便抖动了一下那张查记没柬。
下一秒钟,她睁圆了眼睛,轻轻发出一声“诶?”的疑问音。
“怎么了?”巫满霜第一时间追问道。
“这张罚款单……”
言落月把那张纸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眼中忽然闪动起奕奕光彩。
“哈,我知道了!它不只是一张罚单。”
这看起来只是一张普通白纸,但只要经验足够,就会发现其中大有玄机。
就像一块千层蛋糕一样,“罚款单”是它的外表,在这张白纸上用到的淬炼手段,才是蛋糕的夹心。
只有极少数炼器师,才能察觉到纸张上蕴藏的锻炼痕迹。
白发人不是贴了一张罚单给她,他是给言落月留下了一道非常巧妙的炼器谜题。
“真精妙,居然兼具封印和炼制的特性……他把阵法和炼器结合到了一起。”
这个手法,让言落月联想起自己手中的残片地图。同样是在炼制以后,用阵法掩盖了上面的真实内容。
地图比较珍贵,言落月虽然想要研究,却不敢贸然下手。但对于眼前的白纸,她就没这个顾忌。
反正,大不了损失一张罚单而已。
起航前,言落月认真检查了一遍飞碟的船体。
最终她确认,小ufo除了被贴了一张罚单之外,并未被添上别的零件,也不会飞到一半忽然坠机爆炸。
见此,三人重新乘上飞碟。
充满了乾坤朋克之感的飞行法器一飞冲天,按照此前规划好的路线,继续踏上前往千炼大会的行程。
生活节奏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凌霜魂挑选了一本野史集子,开始给巫满霜补习文字知识。
言落月则一心一意地,破解起那张罚款单来。
她发现了,这张白纸一体两面。不止能用炼器师的“溶拆”手法反推谜题,对阵法熟悉的修士,多半也可以利用破阵的方式反推。
这个答案,间接激起了言落月对于阵法的好奇心。
对于江先生提议她学习阵法的事,言落月刚开始无可无不可。
但现在,亲眼看见了阵法炼器融于一体的妙用,她的学习念头就变得很积极了。
大概折腾了两个时辰过后,言落月惊喜地欢呼了一声:“有了!”
只见她掌心里,粉色火焰宛如燃烧的棉线。
火光蜿蜒似地捻成细细一条,在纸面上笔走龙蛇似地一闪。
白纸本来是极其易燃的东西,但此刻被火焰烧灼,不但没有燃烧起来,甚至连道黑色的焦边都能未出现。
反而有淡淡的青色纹样,顺着言落月翻飞的手势浮现出来。隐藏在白纸外表下的本体,终于出现。
仍旧是一张纸制品,却不再是随手抄写的罚单。
这是一份制作精美、用料考究、洒金镀火焰图案的邀请函,至于里面的内容是……
言落月一字一顿地读出上面的文字:“千炼大会。”
巫满霜第一个反应过来,有点渴望地看向这张漂亮帖子:
“有了千炼大会的邀请函,你是不是就可以带人记进去了?”
假如没有能让三人一起入城的方法,巫满霜不会令言落月为难。
可一旦发现仍然能加入她的旅途,他立刻开心得像是只找到了一整盒坚果的仓鼠,连眼睛都比平时睁得更圆。
凌霜魂则一瞬间里想了更多:“小言,你是用炼器师的手法破解这份帖子的?莫非,这是千炼大会设在路中的考验?”
言落月微微摇头。
她回忆起白发男人赤瞳微敛,上挑的眼角分明露出一抹调侃笑意的模样,觉得对方实在不像是官方遣派的考察老师。
非要说的话,他反而像个凭心情乱发帖子,破坏大会秩序的不安定分子。
捻了捻手下的纸张,确定了请柬材质,言落月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迎着一天里最灿烂的阳光,言落月拿起这份帖子,迎光一晃。
果然有赤色的朱砂印记,透过纸张打在桌面上。
这大概是白发男子日常用的小印。在印鉴上,他自号为“素缕堂主人”。
啪地一声,凌霜魂猛然拍了下桌子。
“我知道了!”凌霜魂脱口而出道,“白发、红眸、素缕堂……他是无情道姬轻鸿啊!”
“然后呢?”言落月急忙催促道。
“然后……”
凌霜魂瞪着眼睛想了想,露出哭笑不得的呆滞神情:“然后我忘了……”
这道记忆封印既严实又不严实。
它能让凌霜魂时不时地想起某个关键信息。
却在大家以为谜底揭晓的时候,变魔术般亮出另一只大锁头。
这种行为,简直像是在跟他们逗闷子猜。
不过,姬轻鸿不但有闲心观赏他们整晚表演的冥离婚节目,中途还能折返回飞碟处,给言落月贴张罚单。
从以上表现来看,他流露出自己的这番恶趣味,真是一点也不令人意外。
言落月唯一的疑惑就是……
“这位姬仙尊,他真是修无情道的吗?”
言落月反复确认道:“我感觉他修的是调情道吧?!”
一上一下,像坐过山车似的,这分明是调戏他人感情之道啊!
……
飞碟经过下个城镇时,又中途停泊了一次。
言落月在这座小城里补充到了自己想要的材料,重炼了收起法器的功能,还加强了法宝的探测能力。
有了上次被阵法强行拦停的经验,言落月更加注重探测环境的功能。
如此前行七日,强化过的新功能就派上了用场。
“在咱们身后,有一架大型飞舟正往这边开。”
言落月一边说着,一边主动操作飞碟,给人家的巨轮让路。
飞行法器很常见,大型飞舟则不然。
这样的大型法器所耗甚巨,本身就是财力和实力的双重证明。
据说飞舟身后还会拉出七彩烟雾,形如霁虹,是非常漂亮而难得的场面。
巫满霜和凌霜魂心中好奇,第一时间挪到舷窗边观看。言落月想了想,也跟着趴了上去。
三颗小脑袋挤挤挨挨地凑在羊角窗前,脸记蛋都在窗户上挤扁了。
凌霜魂埋怨言落月:“小言,你为什么要把窗户炼成一个外凸的圆形?”
正方形面积不是更大吗?
“你不懂,就这样才有飞碟的原汁原味——小凌,别再踩我脚了!”
“不可能,我连翅膀都放出来了,正悬着飞呢。”凌霜魂矢口否认,“一定是小巫……”
“对不起!”巫满霜连忙收脚,第一时间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哦,是满霜啊。”言落月用力地把凌霜魂的脑袋往下摁。
“那没事了,满霜肯定不是故意的。”
头冠都被摁歪了的凌霜魂:“?”你礼貌吗?
你争我吵、嘻嘻哈哈间,对方的飞舟与他们擦边驶过。
飞舟是四平八稳的楼船式样,船身巨大,至少能容纳好几百人。
它的飞行姿态优雅从容,虽然航行在天幕上,气质却宛如一尾浮上水面换气的鲸。
法器尾部喷出的也并非七彩烟带,而是雪色浪花似的云气潮。
巨大的飞舟宛如一柄横刀切开云层,又用堆簇的烟气在青空之上卷起千堆雪。
“真好看啊……”巫满霜感慨。
“不错,我改天也搞这么一艘。”言落月喃喃盘算道。
至于凌霜魂,他习惯性开始了科普小课堂:
“船底一共漆了器、丹、阵、剑、符五种纹饰。如此富贵,如此偏好,这必然是来自鸿通宫的飞舟。”
现如今,修仙界共有四方势力。
其中东方有归元宗,西方有梵音寺,南方有鸿通宫。
至于北方雪域,因为寒冷少有人居,说好听点是群雄并起,说不好听是人烟稀少,菜鸡互啄。
“鸿通宫吗,难怪这么财大气粗。”言落月若有所思。
她挂着言必信马甲时听过许多八卦。
其中一条就是,鸿通宫在南方大搞垄断,凡是和鸿通宫挂钩的炼器师,无一不赚飞了。
正所谓“天下风光,六分归南。南方珍奇,九归鸿通”。
凌霜魂点点头:“嗯,据说鸿通宫的作风,是四方势力里最霸道的一位。”
话音未落,那座楼船忽然于半路间调转船头。
尽管身形庞大,但飞舟动作起来却极为灵巧。
大船滴溜溜地在原地转了个半圆,船头笔直地冲向空中的小飞碟。
言落月下意识觉得不好,操纵着飞碟高抬避开:“怎么回事……干!”
连半秒钟的反应时间都没有,大船不留余地似地朝言落月驶来。
先前还优雅如同白鲸的大船,一瞬间疯得跟条虎鲸似的,带着一股横冲直撞的蛮横气势,恶狠狠地把飞碟在空中一连撞翻了三四个跟头!
要不是言落月炼器的基本功扎实,她的小ufo当场被撞解体都有可能。
这绝对不是航行中的误碰,而是实打实的当面挑衅!
怎么回事?
难道是因为凌霜魂之前评价了他们一句“作风霸道”吗?
但这话是他们在自己飞碟里说的。
一没辱骂,二没犯法,用的甚至还是“霸道”这种偏中性词,而非“蛮横”记、“跋扈”这样的字眼。
如果真是为了这个撞他们一次,岂不像是有人在你家安装了窃听器,又为窃听到的内容点火烧了人家房子?
言落月一个念头未曾转完,对面就传来一声嗤笑。
“——霸道吗?真巧,给你们说对了。”
很快,对面飞舟的甲板上,就有一个年轻人冷笑着露面。
他皮肤微黑,生着一张尖脸,下巴扬得很高,不论做什么都带着一股颐气指使的味道。
“今天我撞了你,算是饶你们一命,让你们好好长长记性。”
“以后出门千万记住了,‘霸道’二字,我们鸿通宫自己能说,你们不能说。鸿通宫的飞舟确实是好,既然已经赏你们一道眼福,就该知足。‘也想有一艘……’什么的痴心妄想,说出来徒遭天下人耻笑。”
掷地有声地抛下这一席话,望着眼前被撞得变形冒烟的小飞碟,年轻人摇了摇头,轻蔑而讥讽地一笑。
片刻之后,船舱内又走出一名老者。
他眉头微皱,看起来对年轻人的举止不大赞同,低声劝解了年轻人几句。
“他们虽然不知天高地厚,但咱们毕竟是在外面。少爷宅心仁厚,不要和这些小卒纠缠。”
老者知道年轻人的性格,也轻松还原出了这件事的始末:
少爷刚刚命令全速开船,多半是小孩脾性涌上来,想在几个乡巴佬面前炫耀一番。
他原本好整以暇,放出神识等着听旁人的夸赞。
结果飞碟里的那些修士不知好歹,反而大放厥词,冒犯了少爷,这才惹得年轻人大动肝火。
听到老者的劝解,年轻人哼了一声,勉强点头,转身回了船舱。
老者这才回身,脚踩飞剑驶到近前,轻飘飘地朝被撞的飞碟看了一眼。
“对面的道友?你们出来商量一下?”
刹那之间,一股无名火猛然从言落月心头冒了出来,沸腾着直顶天灵。
——日你大爷的鸿通宫。
耳朵伸得这么长,胳膊管得这么宽,你上辈子是个东厂特/务吧。
凌霜魂脸上已经结起一层淡淡寒霜,嘴角不带一丝笑意。
他周身迸发出的不可侵犯之感,凛冽宛如高天之鹤。
“抱歉,小言。此事由我而起,飞碟我会赔的。”
至于巫满霜,小青蛇皱着眉头,表情甚至有点不解。
“他们为什么忽然撞我们?有什么事不能打信号、讲道理?”
言落月冷笑道:“因为人家不想跟我们讲道理。”
“……这样啊。”
巫满霜闭上眼睛,凝神偏头,很仔细地想了一会儿。
再睁开眼时,他认真地说道:“那我明白了。”
下一秒钟,皮制手套按上锁骨,灵巧地解开了斗篷口的两颗纽扣。
接着,巫满霜先是一把甩开了斗篷,然后当机立断地开始解自己的外袍系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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