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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抛出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设问。
“那你们知道,为什么我刚刚一直带着你们在街上绕圈子吗?”
“……”
这个问题里,包含着太多的可能性。
但此时此刻,跟踪的首领就只能想到一个答案。
“因为你在拖延时间,等你的援兵!——不要听他说话了,大家直接上!”
既然那援兵此时还没有神兵天降,那他们就可以抓住这短暂的时间差,一举令这黑袍炼器师在暗巷中翻船!
面对前后包抄而至的十多个个修士,言必信悠悠地叹了口气,自问自答道:
“因为,就在一炷香之前,我刚过了今年的周岁生日啊……”
话音未落,刀剑、雷霆、沙尘、还有缠绕而上的植物藤蔓,同时打在了黑袍炼器师身上!
这十多人居然是支训练得当的暗杀小队,动起手来宛如一体,上下配合更是密切无间。
其中,位于金丹期中期的首领一马当先,手中的厚背□□重重地斩在言必信的胸腹!
然而,被如此熟练执行暗杀任务的十余人团团围住,一口气承受了十余人的攻击,这黑袍炼器师居然还稳稳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就连金丹期的首领被这样攻击一通,都自忖未必能活下来。
可这炼器师居然还悠闲地向后一仰,仿佛一个没事人似的。
……怎么搞的,是他们的眼睛出问题了吗?
这应该只是个器修,而不是以王八壳子出名的体修吧?
如果能听见他们的心声,言必信一定会笑的。
此时此刻,她正微微抬头,做出跟之前“看太阳”时如出一辙的动作。
这个动作当然不是为了观察天色。
实际上,言落月是在端详自己的血条。
由于言落月此时侧身站着,所以她前不久刚刚暴涨x10的百万血条,非常给面子地贯通了整条小巷。
言落月亲眼看见,在同时承受十人以上的致命一击后,自己的生命值仍然稳如泰山。
那根长长长长长,铺满了整条小巷的生命值红条,就像是并夕夕的“砍一刀”一样,即使被十人同时砍过,进度值也纹丝不动!
言落月甚至怀疑,即使被一百个、一千个人同时攻击,这根血条都不会发生太大的波动。
在她感慨的时间里,这群暗杀者已经发动了第二轮攻击。
如果说,第一轮攻击为了赶时间,每个人只用了九分功夫。
那现在大家可是都拿出了吃奶的劲儿,用上了整整十二分的力气。
……哪怕这是个元婴期的大佬,挨上这样一下,也不能说毫发无伤,起码得给点反应吧!
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在他们的第二轮攻击下,黑袍炼器师竟然还是分毫无损!
汝娘也,这还是人吗?!
……他们究竟是在攻击一个打不破的王八壳子,还是夜路走多了,他们终于碰到了一个硬茬子?
在首领的命令之下,这批跟踪者们发动了第三次攻击。
但只有他们自己心中清楚,大家的掌心都已经开始打滑。
几个心态不好的修士,此刻甚至握不稳手中的法器。
就在第三轮攻击的光芒即将落到黑袍人身上时,小巷里所有人都清楚地听到,那黑袍人轻轻笑了一声。
炼器师嘶哑的声音,此刻无异于恶鬼的轻声呢喃。
“你们,都有妻儿吗?”
乓——!
第三轮攻击如同泥牛入海一样,杳然无迹,甚至没能擦破这神秘炼器师的一点儿皮!
——栽了!他们栽了!
这是所有人脑海中闪过的唯一念头。
他们都知道,此行一脚踢上了铁板。
经历了刚刚那一幕神迹的实力差距,他们甚至连逃跑的念头都没敢生出。
首领颤声问道:“您要干什么?您为什么要问起我们的家中妻儿?”
黑袍炼器师嘶哑地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想给你们讲个‘子又生孙,孙又生子……’的移山故事。”
这话刚刚脱口,言必信才发现不对:“唔,好像不行。即使你们学习了愚公精神,那也没用。”
毕竟,哪怕这群人努力到精尽人亡的地步,生孩子的速度也不会有她血条翻倍的速度快啊!
一行人没能理解言落月的冷笑话,纷纷被她的“威胁”吓得呆若木鸡。
就在言落月觉得这个状态不错,想要继续盘问这群人的来历时,她眼前忽然闪过一条霜雪般的剑光。
剑光似游龙,似惊鸿。
某一刻,那剑光甚至让人误以为那是春日里从树梢飘落的一瓣梨花,却又能凛冽得宛如冰天雪地中的一阵寒潮。
下一秒钟,小巷子里除了言落月之外,剩余人全部哀叫着栽倒在地。
而言落月则期盼又惊喜地抬起头来。
只见一个御剑人影从天而降。
他不戴璎珞、不佩玉饰,身姿挺拔如同庭前玉树,身上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剑袍。
言落月曾见过他犹如月下春江水般温和的模样。
但此刻,男人温润的眉眼里,神情却凛然如同极北之地的皑皑雪峰。
江汀白的讶异中带着愤怒,像是水包裹着一团火焰,令人不敢直视他锐利的目光。
江汀白也想不到,自己刚刚如约前来,神识就探查到这样令人义愤的画面。
十几个看起来就并非善类的修士,严严实实地把他文弱、无辜、可怜可爱、仅仅只有六岁的小师妹给堵在了巷子里!
还剑入鞘,江汀白斥道:“你们怎敢这样欺凌我……”
“师妹”二字,被他顾虑着吞回肚子。
考虑到言落月此时正做着“言必信”的打扮,江汀白并没有说太多。
环顾巷子留下的战斗痕迹,以江汀白的经验,瞬间看出这些人下了怎样的杀手。
他师妹还只是个筑基期的小修士,而这队人的首领,甚至已经金丹了。
余怒未消,反而在各种佐证之下越烧越旺,江汀白厉声道:
“她还小……还年轻。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你们下手之前,从未想过自己家中也有稚儿幼子吗?”
尽管在理智上,江汀白能猜到,这些人或许是把“言必信”当做一个成年修士看待的。
但这件事的本质就是——他们连一个六岁的孩子都要群殴!
这是何等败类的行为!
被这位从天而降的剑君接连怒斥两句,这些人忍了又忍。
终于,有个人实在忍不住了,惊吓疼痛交加,此人当场就“汪”地一声哭了出来。
他们这是什么运气啊!
本来只是一次习以为常的暗杀行动,结果却碰到了钓鱼执法的大佬。
大佬把他们耍了一通,然后用嘶哑的、一听就不是好人的声音,阴恻恻地问起他们的妻儿。
还不等他们求大佬饶自己狗命,这位剑君就从天而降,一剑斩伤了所有人的双腿和右手。
最恐怖的是,这俩人果然是一丘之貉。
一张嘴不说别的,先拿他们家中的娇妻幼子作为威胁!
江汀白的神情,丝毫不因有人痛哭而融化:“你们是何人派来的?——鸿通宫?”
出于各种复杂的原因,江汀白也第一时间联想到鸿通宫身上。
言落月笑了一下:“没有,他们应该不是。”
不同于江汀白沉郁的脸色,斗篷之下,言落月的表情愉快极了。
时隔一年,又见到江师兄,从那道剑光在她眼前闪过起,言落月的心情就一直很高昂。
她笑道:“一开始,我也以为他们是鸿通宫的人,不过,只在街上走了一个来回,我就知道不是了。”
言落月在街上遛弯,摆明了是在拖延时间。
假如是鸿通宫的弟子以“言必信就是言落月”为前提在追捕她,他们怎么敢这样放任言落月。
就不怕言落月一记传讯石摇来姬轻鸿吗?
所以说,这些人跟踪的一定是言必信。
再联想到过去的一年里,“言必信”这个身份出场不多,每次露面都是在星河拍卖场……
言落月心中顿时有数。
“是那位拍卖场的俞大少派你们来的吧。”
过去的两个月里,姬轻鸿除了阵法之外,也点拨了言落月一些炼器上的内容。
那几样课堂作业,都被言落月转手给了俞伏凝——也就是星河拍卖场的那位女鉴定师。前后加在一起,拍出了几十万灵石的价格。
见言落月猜出自己身份,首领一股脑地说了。
——这可是个遇到暗杀,先往鸿通宫身上猜的狠人。而且张嘴两句话内,就先提及对手的家小。
一般的正道哪能干出这种事来,这俩人必定都是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那种邪魔外道!
原来,这队人正是由拍卖场的俞大少派来。
自从上次盯梢失败后,俞大少并未就此收敛,而是把动作做得更加隐晦。
他没有派人继续跟踪言必信,但却专门调查了这位黑袍炼器师的底细。
发觉言必信一向独来独往,而且根基都在云宁大泽附近,离此地天高皇帝远以后,俞大少便起了心思,觉得可以做上一票。
特别是,过去的两个月里,言必信通过他妹妹,一连拍卖出两件重宝。
俞大少的人偷偷打听到,言必信还有其他东西,准备在秘境探索结束前尽数托给俞伏凝拍卖。
这一下,可算捅了马蜂窝。
首领老实交代:“我们本就是替大少做脏活的……每当得知那些没有背景的散修们手里有宝贝,大少就会派我们出动。”
算上他在内,这支小队共有三名金丹修士。
所以在过去,不管针对何人,无不手到擒来。
据首领交代,俞大少也犹豫过是该“招揽”言必信,还是一口气杀鸡取卵。
不过,考虑到自己妹妹性格认真又较真。
一旦言必信失踪后,他拿出几件言必信风格的拍品,必定会被俞伏凝追查,俞大少就干脆下了杀令。
听首领交代完这些人的过往罪行,江汀白更是面沉如水。
他拔剑出鞘,凝声问道:“你们还有什么好说?”
首领仰起头来,嘴唇颤抖:“弱肉强食,我等死不足惜,没什么话好说。只是,祸不及妻儿……”
很快意识到了其中误会,言必信无语凝噎地低下头,用手掌盖住脸。
饶是以江汀白的修养,此刻都不由叹息一声:
“我同你们说幼吾幼,本是想让你们在临死之前,推己及人……”
谁知道这群家伙以己度人,得到这么个斩草除根的答案!
一抹剑光闪过。
似梨花飞白,寒鸦惊雪。
江汀白还剑入鞘,像是小时候那样牵起言落月的手,仿佛仍是学堂里那个体察细微、又有点爱操心的先生。
“走吧,师兄带你去讨个公道。”
……
“……总而言之,这就是为什么我上午去接大师兄,却直到下午才回来。”
言落月双掌一合,简短地叙述完白天发生的所有事,着重强调:
“我们真的只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没有借着这个机会在外摸鱼,更没有一叙起旧来,就忘了师尊还在这里等我们……真的,不信你看我真诚的眼睛!”
姬轻鸿微笑着单手支颐,静静地看着言落月在这里胡说八道。
倒是巫满霜扯了扯言落月的袖子,指了指桌上的一小沓写满字的白纸给她看。
言落月倒吸一口冷气,心中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这是什么?”
不会是她今晚的家庭作业吧!
巫满霜静静地看着她:“我刚刚赶出来的,我们未来七天里的小组作业。”
他用肢体语言暗示言落月:没关系,有我作为后盾,未来七天里,你还可以随便摸鱼!
姬轻鸿似笑非笑地咳了一声:“我还在呢。”
而言落月……
面对如此乖巧的小巫,她不由得感觉到,自己的良心正升起一股难言的隐痛。
言落月拉起巫满霜的手,当场保证:“满霜,我错了,我下次再摸鱼,一定带上你!”
姬轻鸿的笑容越来越亲切:“为师依然在呢。”
江汀白一直站在一旁,微笑地看着眼前这充满了烟火气的一幕。
他温和的眼神从言落月脑后划过,又落在巫满霜的身上。
“你就是巫师弟吧。”
待房间里的交流告一段落,江汀白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巫满霜:
“之前给你写过几封书信,现在我们终于见面了。”
言落月定睛一看,发觉江汀白手中拿着的,竟然是一只玉石材质的平安锁。
锁扣虽然表面光滑温润,但却隐隐透着一股未曾弥散的剑气。
这枚平安锁,大概是江汀白自己用剑锋雕刻出来的。
不得不说,江汀白的雕刻手艺,实在比他的草编能力强上太多了。
言落月打量了一下玉质,语气有点惊讶:“师兄,你最近宽裕好多?”
江汀白笑了笑,不见惭愧,神情中有种顺其自然的平静:
“不是的,距离当初的百年之期,还有一些时日……所以这枚玉,是我去山中自己寻的。”
他朝巫满霜走了两步,亲手将这枚平安扣挂在巫满霜颈上,又缓缓地拍了拍小师弟的肩膀。
江汀白真心实意道:“抱歉,当初鲁家密室里,我曾迟来一步。”
在甄卓儿的带领下,他和言落月冲进鲁津渡的密室时,只找到了曾经关押小青蛇的那只笼子。
对着巫满霜温和地笑了笑,江汀白弯下腰,和巫满霜缠着白纱的眉眼齐平。
他轻声道:“如果当年我能早到一些,这份礼物本该当时就送给你……幸好现在还不算太晚。”
“巫师弟,从今以后,咱们师门就是你的家了。”
巫满霜无声地握紧了项间的平安锁,过了一小会儿,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江师兄!”
“嗯。”弯起眼睛笑了笑,江汀白又转向言落月,对她招了招手。
“师妹,来,你也有礼物。”
“我知道,信里说过嘛。”言落月一边说着,一边好奇地往江汀白的袖口瞄了一眼。
江汀白送了巫满霜一只亲手雕刻的平安锁,不知接下来要送她什么?
看着架势,应该不是最常见的草编了。
不过,连言落月也没想到的是,下一秒钟,江汀白从袖中抽/出了一枝含苞待放的红梅。
“这是……?”
江汀白温润笑道:“这是你家院子里栽的那棵梅树,临别之前,我向言雨姑娘请求,请她允许我折下带走一枝。”
江汀白此行来,不但替言落月捎来了故人的书信。
师兄还替她折来了家门口的一枝梅花。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