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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外人,但你也不能不见外到这个程度——简直是把我当成内人吧。”
所有人:“……”
啊?你在说什么鬼话?谁他妈敢把你当内人?
这场大戏从开局至今,还不到半个时辰。
然而论起惊心动魄的紧绷心情,却不比任何刀光剑影轻松。
事到如今,鸿通宫包庇魔物的结论,已经可以尘埃落定。
但却还有更多、更深入的问题,需要从费长老口中审问出来。
而这,便是在场众人的职责了。
眼见众人公推归元宗主为此事主持公道,归元宗主轻咳一声,彻底接过了这副担子。
宗主威严道:“费长老,鸿通宫一直以来隐瞒了什么,你今日必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了。”
……
言落月只听了楚天阔发言的前半截。
到后来众人转移进殿内,向凡人采集口供的时候,言落月身份不够,也不便入场,就拉着巫满霜和凌霜魂离开了。
一路上,三人也没有着急回峰,而是左走走,右看看,顺便给凌霜魂介绍一下归元宗内的美景。
凌霜魂问道:“小言,你如此热心,我很感谢你。但你是不是在往素缕堂的相反方向走啊?”
言落月笑道:“这怎么可能呢。”
凌霜魂提醒她:“小言,你流汗了。”
言落月:“……”
默然片刻,言落月承认道:“好吧,我现在还不想回峰……”
一段时间不见,姬轻鸿的恶趣味好像又有上涨。
她能不能去常荔荔师姐那儿寄住三年五年,好避个风头?
答案当然是不行的。
还没等到黄昏,言落月就被江汀白截住。
大师兄拍拍言落月的肩膀,温声道:“小师妹,师尊让我带你回峰。”
言落月:“……”
看来,她是躲不过了。
清了清嗓子,言落月昂首阔步地回到峰中。
在走到山脚下时,言落月特意往界碑上看了看。
——好家伙,“无家可龟峰”的峰名,居然还没改呢!
眼神一虚,言落月继续前行,很快就来到那片熟悉的草坪。
在言落月三人跑路之前,草坪已经被他们祸祸的差不多了。
但不知道姬轻鸿又用了什么手法,将草坪重新催发成鲜嫩翠绿、一看就非常鲜美的状态。
此刻,姬轻鸿正躺在那片草坪上,意态悠闲,看不出心情好坏。
只见他慢悠悠地从鲜美小草坪里折断一撮,灵气从头到尾荡了一遍,鲜草顿时比水洗的还要干净。
姬轻鸿就将这撮鲜草送到嘴边,然后嚼嚼咽了,姿态十分惬意。
言落月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
要不是情况不合适,她可能甚至想合影留念。
江汀白实在拿这个大胆的小师妹没办法,轻声问道:“小师妹,在看什么呢?”
言落月惊讶地拽拽江汀白的袖子:“大师兄你快看,是三瓣嘴诶!”
江汀白:“……”
姬轻鸿似笑非笑,终于朝言落月投来一眼。
他慢条斯理地问道:“你离开前,曾经给我留了一张字条,上面的内容我还记得——那么现在,鲜嫩小青草呢?”
言落月厚着脸皮答道:“我外出找了一圈,没有比师尊这里的青草更鲜嫩的了。”
姬轻鸿又柔声问道:“那么,很能吃草的小兔崽子呢?”
言落月沉吟片刻,主动拎起了自己的衣襟。
“这里?”
姬轻鸿眯起眼睛,缓缓起身,笑道:“很好,好极了。”
随着姬轻鸿站起来的动作,言落月毫不犹豫,拔腿就跑。
虽然常言道,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不过小龟龟的头可以缩进壳子里,所以言落月根本不打算挨刀!
这一天,言落月被追赶得上蹿下跳,绕着无家可龟峰进行了一场马拉松运动。
这个故事被妖族史官凌霜魂记载进了《言落月传》里。
小标题的名字就叫做——龟兔赛跑。
……
八十年的楚天阔旧案,牵连出了鸿通宫通魔一事。
鸿通宫放纵魔物的罪名,如今已经板上钉钉。
但所谓的“包庇魔物、豢养魔物、勾结魔物”三条罪名,鸿通宫绝不可能承认。
众人在费长老那里也没有挖到有力证据,所以鸿通宫如今还在激烈自辩。
鸿通宫毕竟是个体量卓然的庞然大物,故而关于这事的扯皮,一时半会儿且扯不完。
就像天下没有因一事而衰败的王朝,世上没有于一日崩解的城池。
若要说鸿通宫会因为这件事骤然土崩瓦解,显然很不可能。
但这种掌控力、引领力的缺失,对于鸿通宫来说,无疑是一种礼崩乐坏、四分五裂的不祥前兆。
言落月没有密切关注那边的拉锯消息。
她最近的精力,主要放在两件事上。
第一件事,言落月找遍又龟来兮峰上下(对的,没错,言落月回来的第二天,姬轻鸿就心血来潮改了峰名),也没找到二师笔的踪影。
在往日里,二师笔总会定时定点泡温泉。
言落月时不时还能穿上泳衣,跟二师笔一起在金色的温泉里畅聊一阵。
但言落月这次回峰,并未发现二师笔的影踪。
她随口问了江汀白一句,大师兄愣了一下,旋即就让她去问姬轻鸿。
这反应实在有点失常。
言落月心中留了意,转而去问师尊,又被姬轻鸿轻飘飘塞了一个“你二师笔去掌门那里闭关了,等再过三年五载,他就出关陪你玩”的答案。
不知为何,那种好像忘记什么的感觉又浮现上来。
就像是半夜突然想喝可乐,于是犹豫着是要翻出之前买过、但家里找不到的那罐,还是点个外卖单子凑齐满减。
许久也想不到头绪,言落月只好把此事搁置。
第二件事嘛……就是大师兄外出做短期任务,然后顺手把巫满霜给带走了。
言落月本来想要一起跟着去,却被江汀白轻轻拍了拍肩膀。
“师兄找巫师弟有点事……等我们回来,我再告诉你。”
好吧,既然江师兄都这样说了。
这些日子里,凌霜魂闭门不出,一直在精修《山茶镇》一稿。
言落月独自研究了一阵“体炼之术”,攒下了几个问题,便抄起心得笔记,准备去请教一下宋清池。
言落月刚走到寒松门下榻的春晏来居附近,就看到了楚天阔的身影。
只见他正头顶一摞高高的、装满水的水桶,满脸无奈地站在屋檐下罚站。
言落月挑挑眉毛,很快就出现在楚天阔面前。
“楚师兄,”言落月打趣地朝他头上看了一眼,“师兄正忙着呢?”
楚天阔的目光朝上翻了翻,望着自己头上叠成一纵的水桶,长长地叹了口气。
言落月忍笑道:“宋门主因为什么事罚师兄啊?”
要知道,自从三个宝贝弟子——其中还包括他的儿子——失而复得,宋门主人逢喜事精神爽,每天红光满面,连咳嗽都少了许多。
这三个孩子都经历过一番大磋磨,宋门主正是爱惜他们比爱惜眼珠还要紧的时候,若不是犯下大错,决计是舍不得罚的。
楚天阔轻咳一声:“宋师弟把我炼了的事……还是露馅了。”
仿佛要和他这句回答呼应,中堂里当即传出一声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
紧跟着便是一声穿透力极强的怒喝:
“你这孽子!你就是要炼,也不能挑你师兄做第一个实验对象……”
“更何况,你至少给你师兄留个腰子啊!混账东西,居然一个腰子都没给你师兄留!一个都没留!”
楚天阔:“……”
言落月:“……”
言落月感慨道:“早听说宋门主一代豪侠……”
现在看来,果然豪侠。
没过几分钟,宋清池也不言不语,拎着几只装满的水桶走了出来,挨个把水桶摞在脑袋上。
这对难兄难弟对视一眼,俱都露出一丝心照不宣的苦笑。
眼下不是请教问题的好时候,言落月本来想溜掉算了。
谁知宋清池温和地叫住了言落月,在头顶水桶的情况下,依然严谨而学术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在回答到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宋清池略微有点迟疑。
他说:“我有个想法……你把捕风捉影阵,在这里换成九九归一阵试试。”
言落月低头琢磨了一会儿,提问道:“这样的话,效果会下降吧?”
“会下降。”宋清池沉吟道,“但这样的话,似乎最有可能给被炼者留个腰子……”
言落月:“……”
听到这个答案,别说言落月了。楚天阔当场一个踉跄,水桶里的水花飞溅出来,打湿了他肩上的一片衣料。
“谢谢你,师弟。”楚天阔咬牙切齿道,“你的大缺大德,师兄永世不忘啊!”
……
另一边,巫满霜被江汀白带着出了一个宗门任务。
这只是个难度普通的守卫任务。时长两天一夜,中间需要他们两个守夜一次,直到将物品转交给下一个值班者。
在守夜的那个晚上,江汀白燃起火堆。
师兄弟二人坐在山洞口,围着火焰,随意说了些闲谈的絮语。
“师弟若是想陶冶情操的话,可以和师尊学学围棋。”
不知想起了什么,江汀白唇角渐渐浮现出一丝有点促狭的笑意:“能有人陪着下棋,师尊应该挺愿意教的。”
这时的巫满霜,尚且不知道姬轻鸿的围棋水准,很信任地点了点头。
轻咳一声,江汀白良心发现,又补充道:“除了围棋之外,师弟也可以跟我学箫学笛。”
他对竹箫竹笛的吹奏,都还算擅长。
至于为什么擅长的是这两样乐器……
咳,这不是削竹箫或者竹笛不用花钱,从后山挑根合适的竹子就行吗。
江汀白一边说着,手指一边灵巧地活动,勤勤恳恳地编出了一只……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
巫满霜看了半天,觉得这东西或许是九尾天狐……吧。
话说着说着,江汀白的声音就低沉下去。
他今日似乎分外疲惫,没过一小会儿,就脑袋一歪,靠在岩壁上睡熟了。
那个形状不明的草编,也因此落在地上。
草编就像是松开了皮筋的辫梢一样,一下子散了个稀里哗啦。
巫满霜微微一怔,没有叫醒江汀白,而是自己担起了守夜的职责。
他悄悄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方小毯子,轻手轻脚地给江汀白盖好。
犹豫了一下,他又从地上捡起那只刚编到一半就松开的草编。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巫满霜默默地按照草梗上的折叠痕迹,一扣一扣地把草编还原回去。
他没有草编基础,这个过程当然有些费力。
但巫满霜耐心足够,也愿意慢慢试错,因而也不显得急躁。
直到编回江汀白此前的进度,巫满霜才把草结扎紧,重新放回原处。
他无声地活动了一下手指,望向天边,只见晨光微熹。
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巫满霜没注意到,江汀白睁开一只眼睛,目光在他后脑勺上一扫,然后不动声色地将那半截草编压进掌心。
江汀白眼中,默默闪过一丝无声的叹息。
——楚天阔的提醒,果然不错。
一个人的心力只有固定那么多,分给旁人的多了,分给自己的自然就少。
巫满霜的心思又沉又细,难怪楚天阔担心,巫师弟要往薄里活。
如果是江汀白和言落月一起来守夜,小师妹一样会为他盖上毯子,默默承担起守夜的职责。
但言落月不至于连草编这点小事,都惦记着给他还原好。
但巫师弟……他就像一个曾经饿极了的人,终于走上餐桌,连一粒食物也不肯浪费那样。
巫满霜不忍心辜负世上的任何一丝好意。
清晨起来,江汀白温声谢过小师弟,带他回了又龟来兮峰。
巫满霜提醒道:“大师兄,你要多保重身体。”
“嗯,师弟也是。”江汀白弯起眼睛笑了笑,“你帮我叫落月过来吧,我有事情和她说。”
……
江汀白的话题才起了个头,言落月就听出了他后续之意,并且连连赞同。
她感慨道:“满霜确实,狠起来不要命的。”
即使作为和巫满霜形影不离的朋友,言落月有时也会为巫满霜的下手之果决而感到心惊。
她当然永远不会害怕巫满霜,只是心中难免有点恼怒。
——她最重视的小蛇,怎么可以这样不珍惜自己?
其实巫满霜的性情,远不止于此。
他何止是像江汀白形容的那样,有一股“薄意”。
在最开始认识的时候,小蛇甚至有种混乱善良的狂性。
那时候,巫满霜默认世上的所有人都是好人,他敬之恭之。
——但倘若不是好人,那就该死。
后来,还是言落月和凌霜魂联手,坑蒙拐骗……呸,潜移默化地把巫满霜的这股劲儿给掰了过来。
言落月期待地抬起头:“大师兄想和满霜谈谈吗?”
江汀白微微一笑:“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唔?”
“道理说得再多,毕竟流于浅显。”江汀白解释道,“而且巫师弟……我怕他误以为,这是我做师兄的对他的行事不满意。”
毕竟,巫满霜非常珍惜现在的生活,不愿意让任何他重视,也重视他的人对他失望。
言落月想了想,忽然猛地一拍手。
“要不然,我们换个轻松的方式怎么样?”
“什么?”
言落月笑得眉眼弯弯,显然信心十足:“满霜很聪明的,他自己能想通——叫上小凌和楚师兄三个,在他们离开之前,咱们一起来玩一局游戏吧!”
江汀白有些怔忪:“什么游戏?”
言落月-马甲言必信-炼器大师-平平无奇赚钱小天才-魔物杀卡牌设计者。她单手按肩,一脚后退,风度翩翩地对江汀白行了个礼。
“目前只有个思路雏形,大致计划是,为咱们七个人,每人量身定制一张同名人物卡。”
言落月兴致勃勃道:“诶,师兄你说,我把这游戏命名为《两代三人组与两代师兄弟妹之间的巅峰对决杀》怎么样?”
江汀白:“……”
仅仅一个名字,就把江汀白听得神情恍惚。
哪怕带上他对言落月的三百丈滤镜,他也喃喃说道:“……好像,不怎么样。”
——这么多年了,就像他至今还没学会草编一样,小师妹居然还没学会起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