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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
满霜之石缓慢又郑重地说:“我好喜欢。”
又过了许久,乌啼之火终于飞回。这时,他们都忘了之前吵过的那一架。
一石一木专心致志,听乌啼之火对他们讲起外面的故事。
在乌啼之火口中,凡是被落月之木的叶子光顾的土壤,第二年都开放了成簇的灿烂的花。
一石一木都十分不解:“什么是花?”
提起这个话题,乌啼之火简直骄傲极了。
他说:“比大石头好看一万倍,和小树苗一样好看,只有我千分之一好看的东西,就是花了。”
满霜之石毫无反应,戳了半天,才回了一个:“哦。”
乌啼之火猛扇翅膀:“你为什么不激动?
满霜之石不紧不慢地说道:你都已经这样了,只有你千分之一好看的东西,不看也罢。”
乌啼之火:“???”
小火苗瞬间暴怒,连头顶的羽冠都烧高了三尺长。
他本来就是三件神物里,说话最快的那个。
在狂喷了满霜之石一通后,谁都没听清他在鸣叫什么。
乌啼之火气哼哼地跑掉,在跑之前,还没忘记从满霜之石身上薅走许多他收集的叶子。
——小火苗要把那些叶子都埋进土里,让第二年的大地开出更多漂亮的花。
满霜之石:“你拿我叶子?!”
满霜之石:“你回来!!!”
只可惜,他表达抗议的速度,完全比不上乌啼之火飞远的速度。石头也没有长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火苗飞走。
最珍爱的小叶子被薅走一大把,满霜之石要气死了。
还好落月之木仍陪着他,也从树冠上摇下叶子送给他。
满霜之石想起小火苗之前的话,疑惑地问道:“什么是花?”
对于乌啼之火的描述,满霜之石并不相信:“没有东西,可以和你一样好看。”
也正是在这一年,落月之木开出了她的第一朵小花。
落月之木是这样的喜欢这朵花。
以至于花儿刚刚从花苞状态绽放开来,就被落月之木轻轻摇落,让它美丽地妆点在满霜之石上。
——世上最好的东西,当然要拿给相伴最久的朋友分享。
这朵美丽的小花,让满霜之石投注了全部的注意。他小心翼翼地收藏着花儿,并对落月之木说:“这就是花?果然还得是你。”
那时,他们的意识沟通已经非常熟练记,很少传达出如此语焉不详的信息。
落月之木疑惑:“什么?”
满霜之石坚定地回答道:“乌啼是错的——世上没有东西可以和你一样好看,除非那是从你身上开出的花。”
言落月望着眼前这一幕:石头和巨木相依相偎,在黑色的满霜之石上,盖着里三层外三层的翠绿叶片,最顶端还落着一朵刚刚绽放的鲜花。
然后,言落月便恍然大悟。
——怪不得她会以“言”为姓。
从字形上看就能知道,“言”这个姓氏,肖似极了石头上铺着三四层叶子,又小心地挽留住一枚初绽花朵的样子。
这不是言语的言,也不是言谈的言。
——这是在时光记忆里,独属于落月之木和满霜之石的“言”。
落月之木越长越高大。
乌啼之火和满霜之石的灵气都被供应给她,她又将阴阳之力调和成一个循环。
于是,这个世界就越来越适宜生存。
有一天,乌啼之火从远方飞来,它华美的火苗尾巴,看起来短了一截。
落月之木很震惊:“是谁打了你?”
满霜之石也很讶异:“是谁打了你?他真好。”
乌啼之火一听这话,瞬间暴怒。
它翅膀一展就跳上满霜之石——就和它们没有遇见落月之木时那样。
两种极致的生死之力相互碰撞,一火一石,噼里啪啦地打了一架。
打完架后,乌啼之火跳上落月之木的枝丫,梳理着自己火苗构成的羽毛。
他骄傲地宣布,自己裁下一截尾巴,挂在了一个世界上。
那团由它尾巴构成的火焰,从此会在那个世界里东升西落,让世界充满生机!
后来,落月之木得知,那个世界叫做“人界”。
在乌啼之火这样宣布的五十年后,它就灰溜溜地飞了回来。
这一次,乌啼之火的尾巴又短了一截,并且它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从满霜之石身上啄下了几朵霜花。
“孤阳不生,要有月亮!”
在落月之木和满霜之石的联手谴责下,乌啼之火有些狼狈地辩解道:
“人界和妖界里,还差两轮月亮!”
在养出自己漂亮的火焰尾巴之前,乌啼之火实在舍不得再裁一段尾巴。
所以它长久地停留在了魔界。
而魔界也因为同时有乌啼之火、满霜之石存在的缘故,无需在天空上挂上太阳和月亮。
那时,落月之木已经有了贯彻天地的泱泱气象。
她的树冠刺破云层,彩霞仿佛只是系在树腰上的一圈绸带。
虽然落月之木的根系仍然密密麻麻地缠在巨石上,可她的树冠却距离满霜之石越来越远。
就连她想要送给满霜之石一片叶子,那叶子都会从刚刚脱离枝头的鲜妍,变成落在石头上时已经边缘干枯的模样。
高兴和不舍,这两种浓烈的感情,同时从满霜之石身上传来。
于是在某一天里,落月之木毅然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反拗了自己的两丛树杈,让它们调转了将近一百八十度,然后记朝着满霜之石的方向生长。
即使树冠和石头,已经拉开了天海之间的距离,比飞鸟和游鱼还遥远。
可落月之木仍会用这样的方式,让树荫、碧叶、花朵、清晨的露水和她对满霜之石的牵挂一起,重新回到满霜之石身上。
就在言落月望着眼前这一幕出神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从旁边身来,如此自然地牵起了言落月的手。
言落月微笑着转头,不出意外地看见巫满霜站在了自己身边。
“我刚刚一直在满霜之石的记忆里。”巫满霜轻声道,“那是非常、非常、非常漫长的一段孤寂——”
直到某一天,一条白色的细细根须贴在石头底部;漫天落下的碧叶如雨,温暖地盖满他的身上。
乌啼之火的光芒,璀璨到令石头都觉得刺眼。
而落月之木的叶片,却始终散发出温柔又长久的微光。
巫满霜笑道:“你知道吗,我忽然想起了自己为何要以‘巫’为姓。”
想起自己“言”姓的来历,言落月眨眨眼睛,若有所觉。
“莫非……”
“嗯。”
巫满霜弯起眼睛,五指灵巧地钻进言落月的指缝,然后紧紧地扣住了她的手指。
“巫”这个字,看起来便是落月之木为了他,将自己的枝干扭转,朝他垂下浓荫和花朵的样子。
那段最珍贵的记忆,最后被浓缩为一个姓氏。
对于刚刚破壳时,除了传承记忆之外一无所有的小蛇来说,“巫”这个姓氏,是他的性命一样重要的东西。
言落月眼波闪动,回忆起小蛇第一次提起自己姓氏时的说法。
在小蛇口中,“巫”是“有两个杈杈”的巫。
当时,言落月只觉得好笑。
而现在时过境迁,回头再看,这姓名原来是一句如此浪漫的写实。
……
被啄去霜花的满霜之石,和裁下尾羽的乌啼之火,都进入了一段时间的虚弱期。
不过,因为有了阴阳日月的缘故,大地却变得生机勃勃/起来。
就像现代社会里,每天都有新物种被发现一样。
这个蓬勃世界中,每天也有新生命在增加。
刚出生的新种族、种族之间产生的混血、学会了操纵灵气,渐渐产生变化的某个新物种……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这个世界渐渐变成言落月熟悉的那个样子。直到——
直到某一天,一个外来的祸患降临到这片世界,并且悄悄扎下了第一道根苗。
而还处于虚弱期的满霜之石与乌啼之火,尚且对此没有觉察。
这是最好的时代——无论人界、妖界还是魔界都百花齐放,迈开了他们探索大道的第一步。
这也是最坏的时代——三大神物中,两件都在恢复期。而外来的恶客,却已经顺着时代的波涛,悄无声息地积蓄着更进一步的力量。
异生物&30340记;侵入,一开始让人难以觉察。
因为这世界实在太大了。
而它们就像是一颗尘埃、一片飞絮、一段浮萍一样落入这个世界,丝毫不引人注意。
侵入者表现得宛如这个世界的原物种,它们落地、生根、发芽,然后吹气球一样慢慢胀大起来。
直到它自恃有了足以挑战本地原生物种的力量,然后对庞大的修真界虎视眈眈、磨刀相向。
在某一天里,一个巨大血瘤似的巢穴,在魔界的某个地方开始膨胀。
胶质的血色巢穴裂开一道出口,从里面走出了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异生物。
它们铺盖在这片大地上,场面好似蚂蚁们从蚁窝中一涌而出。
一开始,外来者们并未急着亮出屠刀。
那些从巢穴中涌流而出的外来者们,都随身携带着一条细细的触须。
每当它们擒住魔界的原生魔物,或者是一个魔族,就把那根触须放进魔族物种的血肉之内。
在被安放了那根细线后不久,魔界的原生魔物们就像是失了魂一样,跟随这些外来者的脚步,走入那只血色的巢穴。
从此,微风再也没有感受过他们的痕迹。
从外表来看,那血瘤似的巢穴看起来柔软又安然。
它在外来者们的精心饲喂下一天天长大。除了血腥气越来越浓厚之外,一切都显得风平浪静。
这异样持续了一阵后,终于被周边的本土的魔族察觉。
有警醒的魔族靠近那血瘤巢穴探查。
同族们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巢穴入口。
然而最终,却没有一个人能从巢穴中安然返回。
其实在一开始,这血色的巢穴曾经短暂地散发出一样的味道。
但当它过量地吞噬了本地物种之后,那味道就被掩盖下去。
就仿佛有人用了用了过重的香料和香木,以此压制住了骨子里的浓厚腐臭。
然而,当那巢穴膨胀到和山脉一样宽广高大之际,来自异界的、非我族类的危险气息,终于再也无法用任何方式遮掩。
于是,它暴露在三件神物的感知之下。
最先发现了这个消息的,是喜欢到处乱飞的乌啼之火。
它从远方飞回,匆匆告知了落月之木与满霜之石这条消息,然后就振起双翼,往巢穴的方向飞去。
不知为何,看着乌啼之火骄傲的背影,落月之木心中竟然隐隐有些不安。
她建议道:“乌啼,你要不要先去人界和妖界,取回自己的尾巴?”
是的,对于天生神物来说,岁月要以万年来计。
才过了短短几万年的时光,还不够乌啼之火养回自己的尾巴,恢复从前的活力。
“不用!”乌啼之火自信地说道,“看我一下子就把那个东西烧化!”
他确实应该有这份自信,因为乌啼之火乃是世间无法承受的至阳之生。
若非有着满霜之石和落月之木的调和,整个修真界都会因为乌啼之火的存记在陷入火海。
但他确实不该有着这样的自信。
因为在交手的结果到来之前,很少有人知道,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对手。
落月之木伸长自己的枝丫,却仍然没能挽留住火焰的脚步。
那一天,落月之木的目光从云端落下。
然后她便看见,乌啼之火以至阳之力冲击了那座血色的峰峦。
这颗巨大的血色瘤子,居然很有弹性。
乌啼之火像是流星,狠狠地撞击在它的最中央。
那一刻,这东西几乎被拦腰砸成了一只凹饼。再结合着它的颜色,让它看起来宛如一只巨大的红细胞。
霎时间,不透明的巢穴被乌啼之火打扁。
那个拱形的巢穴出口,随即流淌出许多成分不明的、让人只要看上一眼,就会烦厌作呕的特殊“内馅”。
但是……
但是那血色的圆瘤,仍然没有被彻底打破。
言落月注意到,在乌啼之火撞击到巢穴身上时,它似乎也吸收了乌啼之火的一部分光芒。
这一刻,丰富的对战经历,让言落月忽然反应过来。
她倒抽一口冷气:“满霜,这是——!”
话音未落,呈现在两人眼前的画面,就已经显示出了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