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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犯下弥天大罪,按例当诛!”萧暄果是个直来直往的硬脾气,前世本是军人,向来说一不二,今世尚不过幼龄,自身性子倒是随了以前,一时半会岂会改变?
“今番大梁实乃多事之秋,且不提这几年天灾频生,国库钱粮吃紧,邶国、南越屡屡挑衅,边疆亦不安宁,就论当下万国宴头宴才告一段落,各大使臣齐聚永京,诸方势力明争暗斗,利益纠葛,繁杂万分。那沈贵再不济,也是朝廷下了文书的武官,还在禁军当值,你是皇室宗亲,却无官无职,擅自做主,把刑部置于何地?把律法置于何处?若是草草了结,岂不是授人把柄,贻人口舌,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单璃耐着性子讲完,神情依然平静,她望着低眸沉思的萧暄,眼底一抹复杂之色闪过,虽说而今自己与他婚事已是一纸空谈,但终究欠了荣王府不小的人情,在走之前帮衬一二,点拨厉害,也在情理之中。
“话虽如此,可如今这番局面,怎生是好?莫不是就这样放了沈贵,我这心底委实咽不下这口恶气。”萧暄冷静下来,头脑反而清醒了很多。她想直接处理沈贵,而不是移交官府,是因为她明白刑部、吏部之人,大多是毫无实干,收受贿赂之徒,常常混乱判案,黑白颠倒,若是沈贵寻得着门路,来个一拖再拖,混淆视听,很难被明正典刑,怕是顶多削去官职,关上一段时日,再不行找个替死鬼,尚可继续快活。
有着这些顾虑,萧暄信不过官府,眼下却是有些骑虎难下。唉,都是因着这几年皇上及父王的宠爱,未遇上逆境,失了警惕,凡事多由着本心,只图个快意恩仇,全做的江湖那一套,不然也不敢当堂口无遮拦,与丞相对峙。如今自己荣王世子的名头摆在那,从生下来便烙上了皇室宗亲的印子,一举一动,总有人盯着,如此草率决断,只怕落得个越殂代疱,仗势压人的坏名声,保不齐连带着荣王府受牵连。
“朝中贪官还少吗?今日你杀的了一个,明日则生出更多来,大梁已是坏了根骨,岂是诛几个贪墨之人便能解决的?何况军中类似沈贵之行的武官,不胜枚举,他们沆瀣一气,到时候即便为着自家安危,必是不肯罢休,你这般行事,岂不是给荣王爷找麻烦吗?况且我打听到这沈贵还有些来头,他是左都御史沈元林的亲侄儿。”
单璃深深吸口气,面上未有一丝波澜,继续晓之以理,该说的都已讲明,接下来应该怎样做,倒是萧暄的计量了。
萧暄僵住了,都察院为大梁最高监察机要,左右都御史,则为都察院最高长官,乃与六部尚书并称七卿,实为堂堂二品大员。而他的职责则是用笔如刀,弹劾一众官员,凡大臣奸邪、小人构党、作威福乱政者劾,凡百官猥茸贪冒坏官纪者劾,凡学术不正、上书陈言变乱成宪、希进用者劾,在朝中分量着实不轻。
恰恰是这等重要职位,偏偏给了心眼狭小,是非不分的沈元林,可是朝廷一大恨也。再说那沈元林背地里与丞相蔡明和狼狈为奸,左右朝政,与荣王府一向不和,自己若是杀了他亲侄子,可还有安宁日头?
萧暄好生烦躁,生平第一次这样的震惊恼恨,仿若生生架在火上烤,夹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抑郁,种种情绪交织在一处,滚滚而下,几欲把她淹没灭顶,不留余地。
自己先前答应了岳胜等人,必要为他们出口恶气,将沈贵这厮收拾了,还一个太平公道。因着自己占理,地位尊崇,便想私下秘密处决了沈贵,来个先斩后奏,而后再让父王从中斡旋,换个官员顶上。现在知晓厉害干系,单璃之言不无道理,那沈贵却是实打实的动不得,至少在这节骨眼上,不能动。
这不是红口白牙许了诺,又自扇耳光食言吗?
萧暄想到此处,又羞又愤,以自己后世之见,何其幼稚可笑,只想着替天行道,一根筋地做事,却毫无章法计划,成大事者,往往谋定而后动,这些个名言警句,自己倒是背地滚瓜烂熟,可真到用时,全还给老师傅了。
就说这处置沈贵,完全是按照兴头,事先连其家底都未探清楚,既不知己,也不知彼,作为主事者,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瞎指挥,何其失败矣。
“我知道了,今夜幸得小姐提醒,险些铸成大错,往后我不会如此鲁莽行事,以免害人害己。那沈贵犯下大罪,铁证如山,我把他交予衙门,虽说很难有结果,但也算是尽了力。等到万国宴过后,再禀明父王,秋后算账。”
萧暄神色黯然,心中不快,却也无可奈何。
单璃见状,心底莫名其妙生出一丝怜惜,这初涉人世的孩子的心里必是挫败不已,难受得紧,可这也是现实,他总归得去接受适应,但愿不要磨了他的锐气才好...